坦白自己是个同性恋的事实，但想到这个问题可能会带来的后果，他还是犹豫起来。于是尼亚一直保持缄默。对于热烈目光的注视也采取了视而不见的处理方式。
  好在寐罗从来没有来过他的公司吵他。男孩似乎也学得乖了一点。并且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热衷于打架——毕竟寐罗也不再是孩子了。虽然仍然喜欢泡酒吧和跟他撒娇，但他已经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男孩在变得成熟。没错，男孩长大了。然后随之问题也跟着接踵而至。
  最初仅仅是寐罗开始晚些回来，他经常要等到半夜才能看到寐罗的影子。
  继而他发觉寐罗吸食毒品的剂量开始增加。他常常会在卧室里找到抽到一半就被扔下的烟蒂，在那些细细的烟卷里填满了绿色的碎屑，他知道寐罗从来都不会缺少这种上等货色，一直有人给他们提供货源，那些毒品贩子撞见他们就不得不给他们分上一杯羹。并且寐罗偶尔还是会去墨西哥，不再和他老爸一起，他独自一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他单独去过那里三次，在他们住在一起之后，每次都会给自己弄来一笔丰厚的利润外加一把好武器。床头抽屉里有一把格洛克，一把伯莱塔，一把西格苏尔，都是寐罗自己弄来的枪。那把格洛克是寐罗最为偏爱的一把。所以他常常能看到寐罗坐在沙发上用枪油和擦布为自己的宝贝好好清洁的样子。他承认那种时候的寐罗很帅，但他却又真的不想希望寐罗总是摆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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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他还是不喜欢寐罗做这种事。
  但他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对寐罗开口。并且，他始终知道，寐罗不会听他的劝告。
  不过是否听他劝告或者从事什么或许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寐罗开始去应酬。像托马斯经常做的那些，寐罗不断去认识新的人，结交新的朋友，为自己的各种利益或纯粹出于必然的过程，他的交际圈子在不停扩大——与在公司工作的尼亚完全不同，那个交际圈有多复杂尼亚不难想象。所以，他担忧着寐罗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并非是杞人忧天。
  然后，他就知道偶尔会出现在寐罗身上的香水味源自那些接连不断的交际。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用这些念头来折磨自己，他也知道寐罗仍然很爱他。但他偶尔想想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他就感到有点恐惧。托马斯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却又不是。而寐罗的母亲到底曾经是哪一个，恐怕除了那个男人自己谁也不知道。连寐罗都没有见过他母亲。但寐罗毕竟和他父亲不一样。至少，现在寐罗有他。至少，他们现在仍然是情侣。
  一切就像老套的剧本。
  但每个剧本都会给人带来异常真实的感觉，当剧本实实在在上演着的时候，每一个置身其中的演员都不能摆脱那种感觉。而尼亚确信那些俗气的剧情开始侵入他的身边。在他总是一边忙着工作一边频频看表的期间，在他直到准备去睡觉也没有等到寐罗的时候，在他经常在半夜被回来的人扰醒的那一刻，尼亚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着寐罗爬进他的怀里找到舒服的姿势躺好，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一些，然后抱着寐罗继续睡过去。然后转天早上，他照样很早起床，照样给寐罗准备好早餐，照样在出门之前吻一下寐罗的额头。
  不过寐罗昨晚回来时已经快接近天亮。他足足担心了一个晚上，电话打不通。他猜测是寐罗喝醉了——当寐罗带着满身酒气回来躺在他身边睡着时，他知道事情正是这样。他在考虑是否要劝寐罗早点回来，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报纸，一边瞟着那边的年轻男人。
  寐罗正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修长的腿以匀速有力的节奏交替着步子，他的目光从寐罗肌肉紧实的腿上移到运动短裤和结实的腰部，继而沿着背心滑到强硬的臂膊上。他看着寐罗线条有力的颈部，再一次猛然发觉男孩已经成熟了许多。虽然只有二十岁，但已经足够是个男人。有时候他抱起他会想起很久之前第一次抱起寐罗时的感觉，那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寐罗，”尼亚开口问到，“这个周末有安排吗？”
  “这个周末？”寐罗边跑边微微喘息着，“呃——大概，大概我要见几个朋友。怎么？”
  “……没什么，”尼亚低头继续看他的报纸，“只是觉得我们很久没一起出去过了。”
  “你想去什么地方？”
  “还没想好——或者海边不错。”
  “OK，下周我们去。”寐罗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抬手将机器的速度拨缓一些。他回头看了一眼尼亚，对方似乎正在对着报纸上某个新闻看得入迷。“尼亚？”
  “……嗯？”尼亚抬起眼睛看着对方，“什么？”
  “在看什么这么有趣？？”寐罗朝他眨眨眼睛，然后转过头继续跑着。
  “一些无聊的社会新闻。”尼亚说着放下报纸，又看了一眼男人。然后弯腰拾起地板上那件寐罗的外套把它搭在一旁，半张纸条从寐罗的口袋里钻了出来，他拿出它看看，上面有女孩的名字和电话。他经常能在寐罗口袋里发现这类东西，几乎屡见不鲜，在他给他们两个洗衣服的时候。纸条，零钱，裹着大麻的小纸包，以及烟和打火机。这是寐罗口袋里出现率最高的几样东西。偶尔还会有些骰子，卡子和酒瓶盖之类的，他想那是寐罗喝多了的表现。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把这件带着酒味的外套拿到浴室扔进洗衣机，看看里面已经积攒了至少七八件衣服，尼亚觉得要是等到周末再洗的话，或许它们已经开始发酵了。于是他只好挽起袖子准备把这个晚上的时间贡献给家务。寐罗是从不会插手做这些的——准备早晚餐，洗衣服，收拾房间以及整理院子等等。偶尔他会被动地跟他一起做一点，但马上又会用各种借口把自己解脱出去。所以尼亚不再指望让那个小他六岁的『孩子』去主动做些什么。
  他一边让洗衣机转着衣服，一边开始想着这个周末要怎么打发才能好点。他已经接连几周都花费在工作上，或许这周也该以同样的方式把时间消磨过去。或许他可以一个人去看电影和散步，要是有心情的话，就去喝杯咖啡。……不过，独自一人？他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在家里看书更好些。否则就直接去公司加班。那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些。
  脚步声传来，很快寐罗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他边用力擦汗边走进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你在洗衣服啊，尼亚，”寐罗说着，走上前在他脸上重重一吻，“是我的吗？”
  他点点头，朝寐罗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准备走出浴室，“你洗澡吧。”他说。
  寐罗的手臂揽住他的腰，运动过后的剧烈喘息还未停止便用力吻上他的唇，“我不要，”他像个小孩子似的推着他回去，“我想要你跟我一起洗澡，反正待会儿你也要洗。”
  “我洗过衣服之后再洗。”
  “不，跟我一起洗。”
  “好了寐罗，别耍小孩子脾气。”
  “跟我一起嘛。老师，快点！”
  他不由得微微一愣，忽然觉得寐罗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叫过自己了。那个男人的表情也有点意外，因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因为太久没用而感到陌生的词。但很快寐罗朝他笑笑，脱下背心扔到地上然后开始拉他的衬衫，“昨晚我回来太晚了，”他低声说着，“我们没做。”
  “是你今天早上回来得太早了。”他更正他的错误，“比我的闹钟还要早。”
  “当然是有事。……我又不会一个人在路边坐到早上五点。”
  他叹了口气，听任寐罗脱下自己的衬衫，然后伸手抱住仍然满身是汗的男人，“寐罗，”他在他耳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你必须要每天那么晚才能回来吗？”
  “呃，这是我的工作。……怎么，你不高兴？”寐罗立刻问到。
  “……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否认。“可能只是——只是有点无聊。你不在这里。”
  “那么下次你去找我嘛，你知道我经常去的几个地方。”寐罗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他也只能跟着笑了一下。“好的。”他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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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M】慢慢微笑　31
  katt　发表于　2007…7…8　16：19：00
  所以这个周末，尼亚继续一个人度过。他的同事文森打电话给他，想要约他一起出去。尼亚迟疑了一下，在对方提起要去买些商业书籍的时候，他觉得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两人说定在公司外碰面。放下电话后，尼亚略略收拾一番便出门了。
  三十分钟后，他看到了在公司外面等候的同事，但不是文森一个，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女孩。他以为那是文森的女友，打过招呼之后才知道女孩是文森的妹妹。尼亚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他意识到他的同事在做什么——他迟疑了一下，尽量舒缓僵硬的表情朝女孩笑了笑。
  温迪。他想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并且女孩看起来也很讨人喜欢。长长的棕色头发，眼睛像寐罗一样是墨绿色，笑的时候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觉得她可以做个模特。
  “因为他总是在家里提起他的同事，所以我很好奇，”女孩带着甜美的微笑，自从见到他之后便一直让自己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我想看看这个传奇人物有多传奇。”
  尼亚看了一眼文森，后者立刻举起双手，“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偶尔提起几次而已——你该说她是个整天想入非非的小女孩。她只有二十岁，刚好处在好奇的阶段。”
  “二十岁？”尼亚失笑，女孩的年龄跟寐罗一样。当然，寐罗看起来比她可要成熟多了。他看了她一会儿，努力找着话题。“那么你一定在念大学？”
  “是的，纽约大学，”温迪活泼地笑着，“三年级生。我在念教育，以后要做个老师。”
  “老师……”尼亚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黯然片刻，他极快地掩饰了脸上那丝掠过的失落，朝女孩微笑着，“真不错。据说教育学院是纽约大学最大的学院，课程相当繁多并且复杂。”
  “是的，有点……不过我会努力的。”女孩点着头，“那么尼亚呢？”
  “我已经毕业三年了，”尼亚笑了笑，“之前在哥伦比亚大学念书。”
  “哇哦，那也是很棒的学校！”女孩睁大眼睛，“尼亚，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呃，当然。”尼亚答到，“只要你不介意我比你大很多。”
  “那有什么，哥哥也是大我六岁。”温迪微笑着答，“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吗？”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尼亚只能点头。“我请你们吃午餐吧，”他说，“如果你们肯赏脸。”
  “不，还是我来吧。”文森连忙说到，“是我把你拖出来的——怎么能让你请客。上车。”他拉开车门让女孩先进去，然后怂恿尼亚在后面和温迪并排坐好。“我知道有家餐厅的味道不错，刚好现在在优惠——据说买情侣套餐可以节省不少钱，”他笑着发动了引擎，“要是我说我在想方设法地节约费用，你们不会介意吧？好像那个套餐味道不错，价钱又很合适。”
  “我知道你的钱都用去交女友，”温迪在后面敲着他哥哥的头，“还是我请客比较好。”
  “不，怎么能让一个女孩请客。”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说到。
  “你们这是偏见啊。”温迪不服气地说到。“为什么女孩不行？！”
  车子在街上平稳地行驶着。尼亚在心里忍不住回忆起三年前他当老师的那短短几个月。他仍然记得当初自己跟在罗杰身后，当老人在他面前推开教室那扇门，他以为那是他崭新人生的开始——却没想到在几个月后却狼狈不堪地被赶了出来。他也仍然记得在走进班里时，看到男孩站在讲台上举着球棍满脸错愕看着他的那一幕，以及之后寐罗趴在桌上表情地慵懒告诉他『老师，我十七岁』。时间过得如此之快。仿佛一转眼之间，三年时间便已悄然而逝。
  现在他们的生活看起来很平静。是一切平稳下来之后，甚至偶尔会让他感到接近于平淡的味道。或许所有的爱情沉淀下来都会是这种平静无常的感觉吧。他默默想着。他只是有些担忧寐罗是否会一直这样安静地在他身边。……一辈子。将会是个多么漫长的过程。
  “尼亚，你在想什么？”女孩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尼亚？”
  “……呃？”尼亚微微一愣，连忙让自己缓回神思，凝神看着女孩。“不，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些工作的——工作的问题而已。……呃，抱歉。你刚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