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寐罗在后面发出嘲讽的声音，“你要是想要我的手机号码就直说好了——干吗还用这种蹩脚的方式？！……我在十三岁就不用这土得掉渣的烂法子了。”
  尼亚走到讲台那里才又转过身，看到寐罗正两只脚踩在书桌边沿上，让椅子的两条后腿支起来，来回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寐罗，把腿放好，”他皱眉，“否则你会摔到。”
  “我从来没摔过。”寐罗哼了一声，“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那么笨，尼亚老师。呃……对不起，我偏偏喜欢用这姿势上课——这能让我的课堂吸收率提高40％——不然我就什么都听不到。”他愉快地勾起嘴角，眼睛里闪着让尼亚认识到什么叫做邪恶地捣乱的光芒。
  “好吧，你就那样上课，”尼亚说到，眼睛望向寐罗头顶的天花板，“当心上面，寐罗。”
  “什么？”寐罗仰起头看。“当心什么？？”
  “后面一点，”尼亚一本正经地提示，“还要再后面一点，呃，你还没看到吗？”
  “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啊？！”寐罗不耐烦地嚷嚷着，努力仰起头去看后面的天花板。还未等他找到尼亚所让他注意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寐罗已经感到一阵不可抗力猛地袭来，他没发出任何声音便砰地一声连人带椅子整个后仰过去跌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异常安静的教室里突然响起的一声巨响和地板传来的一阵轻微震动把其他学生吓了一跳，当他们都在跟着寐罗一起去仰起脖子找那个天花板上神秘的东西时谁也没留意寐罗已经快要仰过去——直到那个男孩趴在地板上大呼小叫地爬不起来，整个教室再次爆发出一阵快要掀翻天花板的大笑声。尼亚没想到寐罗那么容易上当，他本以为寐罗会调皮地装出看的姿势，突然又哈哈大笑着告诉他他才不会上当——然后当他想要出声提醒时，寐罗已经趴在地上痛叫不已。
  一阵恐惧和自责袭上尼亚的心头。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课本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把那个男孩和椅子从地板上扶了起来，寐罗抓住他的手臂一个劲地叫喊着肩膀很痛，膝盖很痛，尼亚惊惶失措地让男孩好好坐在椅子上，然后卷起他的衬衫袖子查看是否哪里擦破，他不经意间扫过寐罗散乱垂下的头发，在那些金色发丝中看到一张勾起弧度的嘴角，立刻意识到这个男孩在跟他使诈——尼亚迅速一手抓紧男孩的两只手腕，一手拂开那些发丝去看寐罗的表情，男孩猝不及防在他面前露出一张笑得说不上是阴险还是得意的脸，在发觉被尼亚识破诡计时已经晚了——他想要趁机偷袭尼亚，但两只手腕被握得紧紧的，寐罗刚刚抬脚去踢那个男人却被一阵真正的疼痛袭来哀叫一声，“痛……”他毫不含糊地摔到尼亚身上，“好痛……”
  尼亚刚要甩开寐罗以免那小子又在借机使坏，但寐罗脸上无法掩饰的一抹痛楚让他知道这次寐罗是真的在痛。当他按住寐罗的膝盖，那个男孩发出差点贯穿他耳膜的尖叫，他不敢动他，停下动作看着寐罗，“膝盖很痛？”他焦急地问他，“摔到了膝盖，是吗？”
  寐罗点头，咬着嘴唇看着他，绿色大眼睛里满是摇摇欲坠的眼泪。
  他被那个男孩的眼泪迷惑了——不知道那是寐罗故意弄来欺骗他还是真的被疼痛折磨。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拉起男孩的手臂。“我带你去医务室，”他说，“别乱动，我背你过去。”
  “……不要，”寐罗推开他，“我没事。”
  “怎么会？”尼亚问到，“明明快要哭了。”
  “谁要哭？！”寐罗顿时恶狠狠地等他一眼，袖子飞快在脸上横扫而过——所有晶亮的痕迹全部被扫荡干净，“你他妈的当我是小孩子啊？摔了一下就哭鼻子？？”
  “……呃，真的没事？”尼亚仍然有点担忧——然而担忧并未占据他的全部情绪。望着寐罗那张极力恢复正常的脸，他突然有点惋惜那些晶莹东西的消失。消失得太快，甚至让他以为刚才那不过是他的错觉。或许寐罗并没有要掉眼泪，他只是有点眼花而已。“好吧，”他点了下头，没有强迫寐罗非要去什么医务室，“如果你不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罗嗦。”寐罗闷闷地顶撞他一句。
  尼亚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他的讲台上。在上课第二天就发生这种事情的确是他不对——无论如何，那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而已。可他却跟一个男孩认真，结果害得寐罗摔得结结实实。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寐罗，男孩正趴在桌上转过头望着窗外。他想要说句什么，最后却还是忍住了。“我们开始上课，”他说，“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一个小时的课程只剩下了四十分钟，但尼亚总算勉强讲完。
  然而自始至终，寐罗一直都没朝他这里看上一眼。当他在刻意或是不经意朝那个角落投过去目光，只能看到寐罗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脸孔朝着窗外，一条手臂屈起枕在脸颊下另一条则搭在桌沿上，几绺金发乱乱地翘着，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他的课程结束。他几次开口想要提醒寐罗即使没办法坐正身体至少也要把脸转过来——但尼亚认为寐罗会听从他的可能性为零，顶嘴的可能性倒是百分之百。于是他只能按捺下那股情绪让自己专注于讲课。
  终于，课程结束。
  尼亚合上笔记，回答了两个学生的问题之后又看看寐罗那里，他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停在寐罗身边从寐罗的眼睛上方看着那个男孩，他看到寐罗正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尼亚无法描述那种感觉——灿烂的阳光为那抹绿色嵌入一丝淡金，从他的角度看下去，寐罗的眼睛竟充满了某种让他感到呼吸困难的无辜和清澈。他不知道那是否是他的错觉，还是阳光作怪。
  “……寐罗？”他很困难地发出声音，让男孩的名字在他的舌尖上轻柔地滑到舌面。
  寐罗看了他一会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闭上眼睛。
  “膝盖还痛吗？”尼亚问到，“要不要我带你去上药？”
  “不用你管，”寐罗硬梆梆地拒绝了他，“离我远点！”
  尼亚被堵得说不出话，好半天，他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他说，“要是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让丹尼或者托德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别忍着痛不说话。”
  寐罗闭着眼睛没理他。
  尼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把那几绺不听话的发丝理好顺到寐罗耳后，然后不等那个男孩睁开眼睛便转身快步离开了。他感到不安。要是罗杰知道寐罗在他的『恶意欺骗』下摔到膝盖，会不会把他教训一番呢？？……上帝。他真不是故意的。尼亚在心里黯然叹着气，只希望寐罗别拿这事大做文章告到罗杰那里。
  【NM】慢慢微笑　05
  katt　发表于　2007…7…8　16：45：00
  一整天尼亚有些惴惴不安。他在教员室里不停地看时间，很难专心于自己的工作。中午时分萝拉叫他一起去吃午餐时，他犹豫了一下告诉对方他要在学生餐厅里用餐。萝拉露出不解的表情，他只是朝她抱歉地笑笑，告诉她他不过想要多和自己的学生接触一些而已。
  于是尼亚独自去了学生餐厅。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寐罗的身影并未出现在餐厅里。他坐在角落，心不在焉地四处寻找，不断地在心里诧异着寐罗跑去了什么地方——还是膝盖很痛，没办法走来这里？尼亚猜测像那样脾气的男孩大概会很讨厌借助别人帮忙，宁可自己饿着肚子坐在教室里也不肯来吃饭。他不由得叹了口气，毫无心情用餐，起身走到班上一个男孩身边问他寐罗是否还在教室里。丹尼看了一眼，发觉是尼亚时小小地吓了一跳，继而他摇头说没有看到寐罗。
  另一个学生告诉尼亚寐罗早已经溜出去了。在午餐时间之前。
  尼亚说不清到底是紧张还是松气，他问寐罗去了什么地方，几个学生面面相觑而后纷纷摇头告诉他不知道。最后一个男孩低声咕哝着大概寐罗又去打架了——这让尼亚的心脏瞬间提起，想到寐罗拖着那样的膝盖还去打架，他实在不能确定寐罗是否还会趾高气扬地回来。尼亚问了他们寐罗习惯用来当作战场的几个地点，便连忙跑出餐厅朝学校后面的树林找去。
  他找了很长时间，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拿着寐罗的手机——否则他就能打个电话问问寐罗到底在什么地方。虽然他还没搞清楚寐罗打架和自己是否有直接关系，但尼亚已经不想放弃寻找那个男孩，他总是这样，一旦开始做什么事情就很难再停止下来，除非有个结果为止。最后，他总算在一个废弃工厂的空地里找到了那个男孩——他看到寐罗正坐在那里发呆。
  尼亚急忙跑过去。
  寐罗的脸上带着些殴打过的痕迹，制服自然又被扯得乱七八糟——衬衫下摆跑了出来，半截袖子挽起半截袖子裂开，头发上粘着血污，下巴上也是。当尼亚在他面前缓缓蹲下来用有些懊恼的目光看着寐罗时，那个男孩吃了一惊，本能地想要起身躲开却不能动一动。他用手撑住地面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可小腿一个劲不听话地颤抖着，让他没法动弹。他看着尼亚伸手过来捉住他的手腕，立刻发出警惕的尖叫，“你想干吗？！”他用力甩尼亚的手。
  “别动，”尼亚说到，“我带你回去。”
  “不用你！”寐罗立刻露出小兽一样尖尖的牙齿朝尼亚瞪起凶狠的眼睛，“快滚！！”
  “这样子怎么还要来打架？”尼亚看着他极力想要屈起的小腿，“哪里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寐罗仍然跟他态度强硬地叫嚷着，“管那么多闲事会遭报应的！！”
  “好吧，我倒要看看会遭什么报应，”尼亚说到，俯身拉起寐罗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然后不等男孩做出任何反抗便把他背到背上，有些费力地站起身开始朝学校走。男孩的体重丝毫不比他轻多少——何况那孩子还在他背上像只别扭的小狗一样来回扭动，让他的动作更困难。“别乱动，”他喘了口气大声说，“不然你掉下来，可会摔得更重——可能要几个月爬不起来，当然，要是你喜欢在病床上躺几个月我就满足你这个想法。想要吗？？”
  寐罗立刻停止了扭动，却仍然不配合地咕哝着，“混蛋。”
  尼亚装作没有听到。“抓住我的肩膀。”
  “不要。”
  “快点，不然你会掉下去。”尼亚加重口气，“想住院吗？”
  寐罗迟疑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将两条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胸口前来回晃荡着，像在嚣张地召告他『他才不会配合他的任何举动』。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肯这样就成。尼亚暗自想着，将男孩朝上又托了托。双手有力地勾紧男孩屈起的膝盖内侧，“待会儿我会把手机还给你，”他说，“不过上课时候不许再讲电话——否则我就永久没收它。”
  “那你就收着好了，”寐罗不屑地回答，“反正我有的是。”
  尼亚不由得愣了一下，继而想想也是，要是寐罗想要的话，他老爸能给他买上一卡车。
  “那个就送你吧，老师，”寐罗用手拍拍他的胸膛，“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它。”
  尼亚哑然失笑。“我要它干什么？”他说，“我自己有。”
  “那你干吗总是拿着我的不放？我的东西很好吗？？”
  尼亚不跟这个满口歪理的家伙理论，只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将寐罗再次用力托起。他已经有些出汗了，衬衫和皮肤粘粘地贴在一起，男孩真重。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刚好掉在他的睫毛上，尼亚不适地眨了下眼睛，却让整个视线跟着一起模糊起来。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再次用力地闭了闭眼，想要把那滴水迹驱赶出去。然后，他感觉到一片皮肤扫过他的眼部四周，带去了睫毛上那滴辣得刺眼的汗珠。视线重新变得清晰起来，他微微侧头看了眼寐罗，男孩正悄悄看着他，然后赶快声明，“我只是怕你看不清路然后摔到我。”
  “嗯，谢谢。”尼亚说到，“那你就好好抓着我。”
  “我不会掉下去的。”寐罗别扭地哼了一声。
  尼亚背着男孩回到了学校。
  很糟糕的是寐罗脚踝有些轻微骨裂，大夫叮嘱他要在房间里休息至少一个月才能外出。寐罗听到后差点把医务室的房顶掀掉——他大吼着让大夫三天之内把他的骨裂治好，否则就把他们全都扔进五大湖。几个医生哭笑不得地告诉他这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好好休息才行。寐罗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床上打着滚叫喊他根本没法在房间里躺上一整天，直到尼亚不得不亲自上阵奋力按住男孩乱扭不停的身体，他的双手死死压住寐罗的肩膀不让他再动，低头俯视着男孩告诉他必须听医生的话，否则以后那点伤会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