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节
作者:辣椒王      更新:2021-02-25 03:17      字数:4996
  换句话说,是嫉妒者和被嫉妒者的一场私人决战。
  “山南省是水流国的要塞,东西方的分界线,往西边走,靠山临海,易守难攻,很危险。”
  玲珑当年去过山南省,可并未往西走,而是绕了远路前往金陵,因为那条路实在是太难走。
  也正因为难走,蜀州附近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占领了山南省很容易就能将水流国分成两部分,阻塞了西行的道路后,要占领一半的水流国绝不是痴心妄想。
  不得不说,水流苏很会利用天时地利人和。
  正如水流觞所说,山南是水流苏的封地,以他的野心勃勃,说山南省是他的地盘不为过。水流觞去了山南省,简直就是羊入虎口,若两边一封关门对打,水流觞绝对会变成大瓮里的那只鳖。
  这么浅显的道理水流觞自然明白。即使经过万全的考虑,他也知道此行凶险重重。山南省不仅地势险峻,它还是炮兵衙门和水师衙门的所在地。
  可是他的确没有选择,本以为水流苏是夹着尾巴逃跑的丧家犬,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大逆转。
  缄默了良久,他轻拍她的手,安慰道:
  “放心吧,我去去就回来,别担心。”
  “嗯。”玲珑勉强微笑。
  她怎么可能不担心,然她也不可能叫他不要去,只能将这份忐忑咽回肚子里,绝不能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他,让他更加为难。
  山南省。
  虽然被封王的皇子们在新帝即位之前不可以离京,但封地仍会按照诸王们在封地居住时的规格建设。地处南侧的这座朴实无华的贤王府是以前就建好的,后来随着太子被废一度被废弃,到现在又恢复了原貌,仿佛尘世间的一粒沙,简单,朴素,毫不起眼。
  山南省并不算富裕,但却因为地形优势成了兵家要塞。水流苏当初之所以能获得这块封地,完全是靠墨翟和墨莲频频给皇上施压,皇上迫于墨家的势力,最后不得不将这块封地给他。
  每每想到这里,水流苏就觉得可笑。当年水流觞获得的那块封地不仅同样是兵家要地,更是比山南省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而且皇上当年将那块封地赏给水流觞时,满脸的骄傲欣慰,完全是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得意之态。
  这就是受宠和不受宠的区别。他冷笑。
  菱花窗外,东风飘飘,梅雨潇潇,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姹紫嫣红的芍药花被无情的风雨吹打,蕊瓣零落,遍地狼藉。
  水流苏身穿绣着五爪金龙的绛纱袍,有气无力地趴在窗前,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萧索的风景。乌黑柔顺的青丝不绾不束,服帖地披垂下来,几缕凄凉的白发隐在其中,清冷薄凉恍若暗夜里的月华。
  方桌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散发出苦涩的味道。他忽然按住胸口,不适地咳嗽了一阵。每一次咳嗽都会扯动胸前的旧伤,让他在剧痛之下浓眉紧蹙。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君子如玉,竟有几分捧心西子的味道。只是那双森黑如井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恍若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被某一种执念驱使,只等着完成宿命后便走向死亡。
  自从在京城重伤过后,他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每次阴雨天伤口都会隐隐作痛,更别说时常会感觉疲惫,甚至受了一点凉都会发烧。
  可是他不在乎,此生他只有两个愿望:一是登基为帝;二是亲手杀了水流觞。
  “我的人生已如此凄凉,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就算是死,我也要拉着最憎恨的那个你,一起下地狱。”
  是的,他这辈子最憎恨的人不是父皇,不是母后,而是水流觞。
  这是一种由强烈的嫉妒转化为的深深憎恨。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他二人旗鼓相当,可人生境遇却天差地别。当他被众星捧月时,他却被所有人,包括他的亲生父母踩在泥里。
  他从记事起就学会了隐忍和藏匿自己,可他直到云皇后过世前,仍旧纯净温暖得如水洗过的蓝天。父母宠爱他,兄弟姐妹巴结他。而他无论怎样努力地表现出温柔,却永远被命运之神排除在外。
  他最最憎恨的就是,他每次将他从厄运中解救出来时,那清澈闪耀的光芒,那光芒让他深深地自卑。他不需要他的怜悯,不需要他的施舍。他憎恨他,深深地憎恨他。他的高高在上令他愤怒,他要让他知道,他会让他悲惨地死在他的脚下。
  他人生中的最后一场战役即将打响,赢了,他的世界从此将会天翻地覆;输了,不要紧,他一定会拖着他一起死……
  蜀州外的海边,水流觞的十万大军在此驻扎。
  这一次的御驾亲征在朝堂上引起轩然大*,可水流觞力排众议,大臣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瞅着皇上带兵离京,前往号称是水流国最难攻克的蜀州。
  云翎玉被留在京城主持朝政,水流觞现在正等着玉霜天从阿曼国边境带领八万水军过来汇合。
  墨羽作为副将随行,两人在帅帐里商议了数个时辰,最后水流觞接受了墨羽的建议,让他带领几个人潜入桂花城,打探乌雅明珠的下落。
  水流觞很清楚水流苏信心满满的原因,那就是水战。
  水流觞不擅水战,可水流苏擅长。水流苏在年少时还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水战的策论,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可惜纵使他少年英才,水流年的目光却仍旧不曾停留在他身上一息时间。
  墨羽乔装改扮,连夜潜入桂花城,落脚地点是一家青楼,那里是水流觞手底下的情报组织分部。连续几天都没有查找到乌雅明珠的下落,可见水流苏将人掩藏之深。
  在此期间,水流苏已经携乌雅明珠,在海上和水流觞展开了第一场战争。这最初的一场仗多少有点互相试探的意味,双方打个平手。
  墨羽很吃惊,他的确没想到水流苏会有这等本事,龟缩一隅自封为帝,竟还能和水流觞打个平手。这等狡猾之人果然可怕。
  时间紧迫,他决定夜探贤王府。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贤王府的地下玄铁牢笼内,乌雅明珠抱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第一百零八次叹气。
  她恐怕是史上最倒霉的和亲公主了,堂堂金枝玉叶,背井离乡地给人当小妾也就算了,对方还不待见她。她就像个多余的局外人被好吃好喝地供着,却没有一点归属感,以至于让她总是思念那个已经将她抛弃了的家。
  后来,好不容易看上个男人,偏偏那个男人喜欢的是她夫君的正妻,她一下子有了个双情敌。可她终是不舍那对迷人的蓝眼睛,鼓足勇气告白,结果,居然把那个男人给吓跑了!
  世上还有比她更悲催的公主吗?
  她第一百零九次叹气,明明是个局外人,却在上街吃碗酸辣粉的工夫,就被人绑架了。她跟水流觞没有关系好不好,凭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水流苏那个疯子怎么可以胡乱绑架?
  石床上冰凉冰凉的,真是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幸好已是夏天,不然她非冻死不可。活该那个疯子被女人甩!
  愤懑地冷哼一声,忽然,外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不雅地打了个哈欠,有人来给她送饭了,希望今天的饭菜有点肉丝。
  哐啷哐啷!
  弯刀落地的声音吸引她的注意,让她打了一半的哈欠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望向前来送饭的那抹黑影。
  空气中已经弥漫了白色的粉末,铁牢外的看守“砰砰砰”全部重重倒地。紧接着,那抹英挺的黑影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快狠准地将手中的软剑刺进所有看守的心窝。
  那些人已经陷入昏迷,还来不及喊,就被一剑送下地狱。
  墨羽唇角微扬,花神医的迷魂散果然管用!
  他从看守的腰间摸到钥匙,迅速将铁门打开,刚一抬眼,就对上了跪坐在石床上的乌雅明珠那对亮晶晶的星星眼。
  他似乎能感觉到,她周围在一瞬间开满了芬芳馥郁的小粉花。在望见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后,一对星星眼更是光芒万丈,直接转化为两颗跳动的红心。
  他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当然没忘她上次在幽王府跟他告白,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
  好好的一姑娘,居然脑子有病,得治啊!
  “受伤了吗?”。他冷漠地问。
  乌雅明珠花痴了三秒钟,然后很会审时度势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墨羽满头黑线,走过去一把抱起她,身影如鬼魅一般向外飘去。
  乌雅明珠像个乖顺的小猫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一颗粉红心怦怦乱跳,紧张得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笑得像个花痴般,傻呆呆地望着抱着她的墨羽,心里聚满了名为幸福的泡泡,在不停地膨胀着摩擦着她的心脏,让她麻痒难耐。
  英雄救美啊!英雄救美啊!这可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向往的邂逅方式,可惜上一次无疾而终,这次,哼哼,一定要果断拿下!
  墨羽觉得怀里的姑娘很奇怪,直勾勾地盯着他傻笑,就像是一头大笨熊看见了她最喜爱的食物,就差流口水了。
  如果乌雅明珠知道在他心里,她已经被比喻成了大笨熊,不知道她会不会直接跳起来暴走。她可是认为她现在的表情很可爱。
  任谁被当成猎物看,感觉都不会太好。墨羽有些毛骨悚然,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却又不能将她扔在地上。
  乌雅明珠是夜郎国的和亲公主,象征着两国之间的和平。
  这座地牢位于地下三层,墨羽带着她逃出去,一路上尸体遍地,血迹淋漓,让她几欲作呕。
  墨羽见状,大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声道:“别看。”
  略微粗糙的触感擦过她的眼皮,如一股电流流通过,让她浑身微颤,心田里涌出一股蜜糖,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闭着眼睛,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墨羽抱着乌雅明珠潜在地牢门口,谨慎地四下观察。就在这时,东南方向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顿时,全城惊骇,一团显而易见的蘑菇云在东南上空冉冉升起,久久不散。
  乌雅明珠被吓傻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问:
  “那……是什么?”
  墨羽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他今晚派死士去炸炮兵衙门和储粮仓,最坏的打算,两者必须销毁一个。一来,这两个地方必须毁掉;二来,一旦成功,这两个地方势必会吸引贤王府的注意力,他会更容易带乌雅明珠逃出去。
  他都能猜到当西风瑾得知炮兵衙门被水流苏占领时,得有多怄。那些火炮明明是西风瑾一手制造出来的,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他重新握紧乌雅明珠的腰肢,紧绷了心脏,足尖一点,从地上一跃而起,在黑夜里犹如鬼魅,向来时的路飘去。
  不料!
  呼呼啦啦,铠甲摩擦发出的响声!
  墨羽一惊,心道不好,急忙加快脚上的速度。
  然而前方火把通明,无数个黑衣人手持银光灼灼的弯刀,拦截住他们的去路。背后肃杀气浓重的黑衣人更是如暗夜里的蝗虫般聚来,前后夹击,两人彻底被包围。
  “墨羽,你好大胆,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冷森森的声音在突然静谧下来的黑夜里显得十分刺耳。
  前方的黑衣人让开一条路,水流苏一袭青衣,面如寒霜,缓步而来,雷霆之怒让他如瀑般的青丝无风自动。
  “朕?”墨羽冷笑,“水流苏,你想当皇帝想疯了吧。妄图以卵击石,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朕就算要死,也会拉你和水流觞一起陪葬。”水流苏咬紧一口钢牙,带着嗜血的恨意,冷冷地笑道。
  墨羽目光森冷,戒备地瞪着他。
  这么多人,插翅也难飞,可他拼了命也得将乌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