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节
作者:
辣椒王 更新:2021-02-25 03:17 字数:4934
“我?”她愣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又怕被看穿似的慌忙转移视线。别过头去,装作不经意地擦拭了一下湿润的眼角,强笑道,“父皇已经默许我回宫了,我会好好照顾姑祖母的。虽然被贬为庶民,但毕竟还有血缘在,我已经自请等姑祖母不要紧了以后,就去玉佛殿清修。”
“清修?”花倾城震惊地重复。
玉佛殿虽然在皇宫内,却是一座庙宇,是皇家私人礼佛修行之所,一些作为牺牲品的妃子和公主会被送到那里,说是修行,其实就是被圈禁,将终身失去自由。
“嗯。”她重重点头,笑道,“我已经不是公主了,即使是皇祖母也无法让我名正言顺地回宫,所以玉佛殿是我最好的选择。不过皇祖母会照顾我的,毕竟我是她老人家从小养大的孙女,又没犯什么错,她很可怜我。”
花倾城只感觉一阵酸涩和悲凉,她竟然说“可怜”,祖母关照孙女只是因为“可怜”,那和关照一只流浪猫有什么区别!
“还有,”水芙蓉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泪笑道,“对不起了,孩子没保住,还被当成了召你回来的筹码。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欢我,应该也不会喜欢那个孩子吧。”顿了顿,她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个孩子,所以……”
话未说完,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紧紧地将她拥抱进自己的怀里。她重重地撞在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突然将她包围,好似有千万根针深深地扎进她的心窝。她的双眸倏地睁大,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你这个傻瓜。”他悲伤得像个孩子似的哽咽着,沙哑地说,“若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有孩子?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水芙蓉闻言,忽然感觉到一阵心如刀绞,搭在他胸前的手抓住他的衣服越攥越紧。一瞬间,再也忍不住,仿佛爆发了似的放声大哭。每一声都像是一记锤,重重地敲击在花倾城的心上。这一刻,他尝到了从未感受过的痛苦滋味……
她很快就平静下来,她明白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在安宁下来的一瞬,她忽然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他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怔愣了片刻,她不可置信地轻声问:“你哭了吗?”
他没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刹那间,她的心像被生生地撕开了一样。犹如沉溺在水中一般的窒息,过了一阵,他终于放开她,幸好漆黑里看不出他通红的双眼。他拉住她的手,认真地道:“芙儿,若我能活着,我要带你一起走;若我活不了,你也不必进玉佛殿,去找玲珑,她会护送你去阿曼国。我在那里的产业会保证你这一生都富贵无虞。”
“你第一次叫我芙儿呢!”她眼角挂着泪珠,开心地笑了起来。
“芙儿!”他察觉到了她的抗拒,焦躁地低呼。
“你会活着的。”她握住他的双手,认真地微笑道,“这一天其实我们早就想过了,你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么,让花家平安地离开皇族视线,让家族顺利地延续下去,这是你作为家主的使命。而作为公主,不论是我还是姑祖母,从出生起就已经有了作为政治牺牲品的觉悟。只有我进了玉佛殿,父皇和太子才不会产生怀疑,你漂泊在外才不会太辛苦。”
花倾城的心再次被狠狠地一撞,握住她的手收紧。就在这时,曼珠的声音响起:“公……姑娘,时间到了,该回了!”
连“公主”的称谓都改了,花倾城听着只觉得异常刺耳,痛入心骨。水芙蓉深吸了一口气,逐渐抽出被他紧握的手,留恋、不舍、狠下心来装作无情。手终于抽回,她的心一空,慌忙将已经满溢而出的泪咽了回去,努力用平和的语调微笑道:“这次是好不容易求了皇祖母才进来的,所以今后不可能再见面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再惹出什么麻烦。”
说罢,终于狠下心放下始终悬空的手,咬咬牙,强迫自己转身。刚开步子,他突然一把拉回她,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哽咽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明明很轻,却震碎了她的心。他低沉着声音,认真地郑重保证:“芙儿,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等我!”
那是她今生听到过的最美丽的誓言,明明是那么地悲伤,却在她的心田上绽开了一朵美丽的彼岸花。眼泪一滴一滴地滑落,犹如圆润的珍珠,彻底打湿了他的衣服。良久之后,她嫣然一笑,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用尽全力推开他,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脸,毫不留恋地转身,逃也似的大踏步走出牢房。铁门上锁的声音同时刺痛了两个人的心,水芙蓉站在不会被人发现她哭泣的角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静了片刻,冷冷地对牢头道:“只要驸马爷在里头一天,就要好好照顾他,敢有一点不周到,小心你的脑袋!”
“是!是!三公主您放心,卑职一定会好好照顾驸马爷!”牢头点头哈腰地赔笑。
水芙蓉冷峻地抿了抿唇角,努力维持着一个骄傲公主的威严,把全部的眼泪都吞进肚子里,昂首挺胸,款步离去。
花倾城背靠在湿冷的墙壁上,腿一软顺势溜下来,像一团虚弱的泥瘫软无力地坐在地上。就像沉溺于水中,他无法呼吸。终于,他抬起手捂住脸,触到一片寒彻骨的冰冷湿润……
十二月末,青溪侯之孙、奉恩伯之子花倾城因叛国罪和非法贸易罪被非公开处以绞刑。之所以非公开,是为了维护皇家颜面。之所以留了全尸,也是为了皇家颜面。
紧接着,大年初二,当今皇上的亲姑母、昔日的青溪侯之妻、怀文大长公主水佩兰在她昔日的寝宫梓兰宫因病辞世。在她生命的最后阶段,几名子女和孙媳妇水芙蓉破例被准许入宫陪侍。在她辞世的当晚,她只留了水芙蓉一人,并在她的帮助下兴致勃勃地换上了自己最美丽的衣服。
即使年逾花甲,头发灰白,她仍旧选择将自己的美丽容颜保持到最后一刻,完美无瑕地走完这一生。
遵照遗嘱,她的葬礼并不隆重,这也解了礼部的难题。因为名义上水佩兰是罪臣之妻,皇上没下旨刨了花家祖坟就已经是皇恩浩荡。好在有皇帝的默许、太子的下令,水佩兰如愿进了花家祖坟,与青溪侯合葬在一起。
随着大长公主的葬礼彻底结束,随之而来,曾经的三公主水芙蓉正式进入玉佛殿带发修行,皇上亲赐法号“慈航”。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袋蛇引出的喜脉
冬季,随着气候越来越恶劣,战争也逐渐减少。
敌对双方非常默契,通常会趁着天气好时打两天,等到降温结冰之际再歇一阵。可这么一直拖着对两方都极为不利,粮草问题首当其冲,水流觞为此一筹莫展,估计夜郎国的将军也在着急,夜郎国的粮草远不如聊城充裕。
打仗的事玲珑是一点也帮不上忙,火铳的事告一段落,全权交给了西风瑾,她继续带领城里的女人有条不紊地做着后勤工作。就比如现在,非常时期人手不够,她自愿当起了火头兵,挥舞着炒勺站在大灶前炒菜。
已经除夕了,今晚特地换了菜单,除了日常的炒豆子,还有一道热热的土豆炖白菜。
外头又传来胜利的报喜声,厨房里的女人们全都沸腾雀跃,这些女人基本上都是士兵和民兵的家眷。豆荚从洗菜盆前欢喜地跳起来,笑嘻嘻地道:“王妃,王爷又打赢了呢!王爷真厉害,常胜将军!”
玲珑用炒勺将锅里的黑豆拨来拨去,道:“赢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我成天在这儿炒菜都快吐血了,他要是还不赢,也太对不起我了!”
“说得这么轻松,早上也不知道是谁走路时被自己绊了三跤。”豆荚挤眉弄眼地说。
玲珑瞪了她一眼,就在这时,门帘子被掀开,高大的身影夹着冷风走进来,给狭小的室内带来一片阴影。女人们都大吃一惊,慌忙跪倒磕头道:“参见幽王殿下!”
“都起来吧。”水流觞笑说。顺着人群让开的一条缝一眼找到了玲珑,只见她荆钗布裙,头上还包着一条朴素的麻布头巾,靠在泥砖砌成的大灶前。胸前还横拿着一只硕大的炒勺。
他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偏过头去,捂住嘴唇。乐弯了腰。玲珑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都已经笑了好几天了,还有完没完啊!”
“对不起!对不起!”水流觞好不容易止住笑,满脸通红地直起身子,其他人早已窃笑着退出去,他重新打量了她一番,仍然没忍住再次大笑起来,“你别说。你穿这一身还真出奇的合适!”
玲珑满头黑线:“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
水流觞摆摆手笑道:“我当然是夸你。朴素而天下莫与之争美,丹漆不文,白玉不雕,质有余。看到你这身打扮,我都想和你一起归隐山林去当个快乐农夫了。”
“农夫一般都不快乐。别随便幻想擅自羡慕别人的生活,那是很没礼貌的。”她蹲下去,往灶膛里添柴禾,站起身将土豆扔进锅里。
水流觞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忽然上前两步,从后面拥抱住她。他的身上有一股水汽,显然是刚洗过澡。每次从战场上回来,他都会先擦洗过才接近她,他怕她受不了血腥之气。毕竟刚来时她因为夜郎国的夜袭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他将头埋进她的颈窝,蹭了蹭。她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疲惫,顿了顿,蹙眉,轻声问:“你没事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笑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她不语。她理解他的疲惫,除非是冷漠的杀人机器,正常人长期呆在战场上,经历着无数的厮杀死别,经历着从生理到心理最严酷的各种考验,都会感觉到身心俱疲,甚至会崩溃。她默不作声地任由他抱着,过了良久,忽然听他自我安慰似的咕哝了一句:“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玲珑讶然无语。顿了顿,他突如其来地轻声问:“玲珑,你怕吗?“
“怕什么?”
“战事失败、聊城破了、我死了。”
“放心吧,只要你不想死就不会死,即使聊城破了,那些人也会拼死保你出去,就连身为王妃的我,在关键时刻也只是替你挡刀子用的。”她盖上锅盖焖菜,轻描淡写地说。
“你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苛刻,居然会臆想我丢下你自己逃走。若我真那么做,你都不会生气么?”他煞有介事地问。
“只有你真那么做了,我才会知道我会不会生气。”
“听说你早上接到信鸽了。倾城和你联系了?”
“我只知道他平安出了水流国,余下的我也没兴趣,短期内还是不要联系得太频繁为妙,他有的是钱不会饿死的。另外,他和你合作的那些项目也已经正式由我接手了。”
他微微一笑,拥住她的手臂收紧,轻声叹道:“这一下我们完完全全地确立了合作关系,我早就知道,你果然不能小瞧呢。”
“怕我了?”她得意洋洋地笑问。
“觉得你很可爱。”他坦率地笑答,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突如其来的孟浪举动把她吓了一跳,脸刷地红透了。
“不过没想到倾城真的丢下芙儿独自走了!”他若无其事地紧了紧拥住她的双臂,感叹。
“水芙蓉是想保住他。不嗔不怨、宠辱不惊、自尊自傲,我还挺佩服她!”
话音刚落,门帘子又被掀开,花萼的双肩沾上了零星雪花,提着一兜子东西笑眯眯地走进来,见二人抱在一起,好奇地问:“你们成天抱在一起,就不觉得烦么?”
与此同时,跟在他身后的西风瑾脸色微僵,手中折扇捏紧了紧。玲珑无语地推开水流觞,没好气地问:“你们两个跑到厨房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送好东西,我前些天才发现,北门离鹤鸣山近的那片土包上居然有好东西。成天吃黑豆,今天是除夕,怎么也该改个样有点油水啊。”花萼一边唠唠叨叨地说,一边将手里的袋子打开。
玲珑疑惑地望过去,袋子里的东西让她一阵毛骨悚然,全身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喉咙发痒,胃袋里酸水不听指挥地往上反。她后脑勺发麻,直接一个箭步冲出去,扶着墙根大吐特吐起来。
花萼竟然拿了一袋蛇!
“你从哪儿弄来了这么多这玩意儿!”水流觞虽然不害怕,可那么多也觉得头皮发麻,皱紧了眉头问。
“现在正是冬天,蛇在冬眠么。我和风瑾掏了蛇窝,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多的。这东西烤了吃可香呢。”花萼委屈地眨眨眼,完全是一副好心被曲解了的模样。
水流觞已经出去,安抚着还在吐的玲珑,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