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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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2 字数:4962
想着,施遥安道:“亏得这一次有王妃阻止。齐怀恩刚也说了,王妃吩咐过青婵,叫她跟贵嫔坦白赫连允的事,贵嫔得知,一定会想法子阻止赫连允。”
光是母嫔一个人阻止,只怕不够。夏侯世廷道:“拨一千亲兵,即刻去往京郊处蒙奴士兵驿馆周围驻扎下来,让高长史请几名蒙奴长官入王府做客。”
施遥安明白主子的意思,弯身:“是。”
等夏侯世廷转身进了殿,施遥安瞥一眼水凼子里的那枚扳指,叹了口气,快步跑出去捡了起来,收在了袖口中。
——
次日,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歇了下来。
此行北人来大宣,赫连允白日会进宫面圣,与皇帝以及大宣内阁重臣商谈两国外交事,傍晚在明光阁由一名内臣伴随用膳后出宫,歇在京郊驿馆。
明光阁内,今儿是姚福寿陪伴用膳,赫连允用到一半,只说吃得饱胀,想要出去消食,领了随从出去了。
几个大宣的宫人按着规矩,跟在蒙奴储君后面。
刚出明光阁,赫连允斜睨一眼身后:“我在附近逛逛,走两圈便好了,你们先进去吧。”
几个宫人对望一眼,不敢离开。
正这时,身后传来姚福寿的声音:“赫连太子亲自都开口了,你们便退下吧。难道叫外人说大宣小家子气儿,请个客人来家里都不放心,像防贼似的,处处盯着不成?”
宫人们忙垂下头,纷纷退回了明光阁内。
赫连允施了个礼,姚福寿也不阻挡他的路,让出条小径:“请。”
赫连允恭敬道:“有劳了。”说罢撇下众人,带着随从背离着明光阁,慢慢走远。
姚福寿目送着北储君离开的背影,眼珠悄然一动,抬起手,对着身边侍从做了个示意。
——
却说赫连允到了那日跟青婵见面的一处僻静宫苑,站在一处假山旁边等着。
日头渐暗,已到了掌灯的时辰,四周幽暗起来,终于有脚步声传来,轻盈细碎,急匆匆的,一听就是女子。
赫连允探出身子,迎面而来却不是那名年轻小婢女,眼一沉:“怎么是贵嫔来了。”
赫连氏脸色难看,疾步走前,声音又怒又冷:“皇兄是怕我过来质问吗?”
赫连允明白了,估计那婢子还是跟主子说了,投毒一事恐怕是泡汤了,腮帮一紧,气急:“行,你今天来了倒也好。秦王昨夜派了千余亲兵到京郊,驻扎在蒙奴队伍旁边,说是最近风大雨猛,防止驿舍坍塌,却个个执刀仗枪,盔甲护身!还将我朝几名随行的高官请到了秦王府,——怎么,这是要威胁我?”
赫连氏一怔,舒了口气:“那么,皇兄清楚了,世廷也并不愿意跟你一块儿做那种事情,你还不住手!皇兄,我与世廷的日子好容易安宁下来,你就放过我们吧!”
赫连允见她喋喋不休地哀求,忽的眼一厉,拎住她腕子:“让你为国和亲,到头来是为了让你过安宁日子吗?你来的那一天,就该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这话仿似雷击,让赫连氏回不过神,半晌才颤抖着:“皇兄若坚持如此,就莫怪我不顾族人亲情了!我只有把你的狼子野心告诉皇上,免得你在大宣做出什么祸事,害了我与世廷!”
赫连允见她反咬一口,手劲儿一厉,掐得紧紧,脸上露出意思阴涔涔的笑意:“噢?好啊,去。皇帝问你为什么我这样匡扶秦王,你就将真实的原因告诉皇帝吧——”
赫连氏脸色苍白如纸,手心冷却,额头却有热汗滚下来,只听这兄长犹不罢休,凑到自己耳畔,继续未完的威胁:“——告诉你们皇帝,秦王并不是只有一半北人血统,他从头到尾,就是如假包换的纯正北人。到时你猜——你和秦王的下场会怎样。”
赫连氏一把将他嘴捂住:“你不要胡说!”
赫连允见已经将她震住,甩开她的手,退后了几步,冷笑一声,拂拂袖子,带着随从,轻快离开。
天际响雷滚过,眼看又是一场入夜后的暴雨,蓝亭在入口迟迟等不到主子,慌慌张张地进去找,只见贵嫔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撑在旁边的假山上。
蓝亭一惊,忙过去搀起了贵嫔。
赫连氏强撑起身子,搀在婢女臂上,正要回去,周围一片光芒闪烁,由黯到明,越来越亮,渐而包围了两人。
几名太监提着宫灯,从四周涌上来,挡住了两人去路,全是养心殿内皇帝近旁伺候的心腹。
姚福寿站在中间,神色谨肃,声音压得低低,却厉色十足:“请贵嫔去养心殿一趟。”
☆、第二百四十二章 政治阴谋
赫连氏被拘延寿殿的事虽密不透风,当天夜晚就传到紫光阁。
延寿宫是后宫一隅,是关押失宠或者获罪嫔妃出了名的冷宫。
齐怀恩过来传信时,说赫连贵嫔与赫连允宫闱内私下见面,暗中被姚福寿盯了梢。事后,赫连贵嫔被请到了养心殿,半个时辰不到,养心殿内下了旨,将赫连氏押往延寿宫拘禁。
没有皇旨两人私见,赫连氏确实是违反了宫规,但也不至于被打入冷宫。
“是不是赫连允伙同萃茗殿宫人陷害太子的事,被皇上知道了?”云菀沁问。
“这倒没有。若真是因为这件事,青婵早就被抓起来了,赫连允岂不是也脱不了关系?可如今只有贵嫔一个人受罚。”齐怀恩道。
虽然不是太子被投毒一事,可下意识里,云菀沁觉得比那件事更严重,提了灯笼,一边朝外走,一边道:“通知三爷了没?”
“嗯,三爷得知贵嫔出事,应该已经来宫里了。”齐怀恩点头。
两人说着,到了养心殿外,刚见姚院判从里面带着医官疾步出来,朝太医院赶去。
虽擦肩而过,没空说话,云菀沁却从姚院判脸上看到了,皇上刚又发过病,只怕还很严重。
一名当值的黄门官见是紫光阁的近侍医女,拦住:“姚公公吩咐过,今天不需医女进出侍疾,请回。”
这时,里面传来脚步声。妙儿与郑华秋几步下阶,郑华秋走过去说了几句,守门的两人再没说话。
云菀沁跨进大门,跟妙儿走到里面一处安静的耳殿廊下。
针落可闻的环境,云菀沁几乎能听到妙儿深重的呼吸,再顾不得别的:“到底怎么了?皇上为什么罚贵嫔进冷宫?”
月光下,妙儿脸色焦急,蛾眉虬紧,像是到现在还没缓过神儿,便是连云菀沁几次在宫里危急时刻,都没有这样紧张,手也在发颤:“这次事情不小。”
云菀沁心中咚咚直跳,只见妙儿担忧万分地望住自己:“贵嫔与赫连允见面时,提及过秦王的身世,被姚公公他们几个心腹宫人在旁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秦王的身世?云菀沁有些懵,却听她眼色黯然:“赫连允说秦王是如假包换的纯正北人。”
这话的意思——三爷不是皇上亲骨肉?
云菀沁心头一紧,这何止不是小事,简直是泼天的大事,若太子那事只是影响秦王府的前途,这件事却是直接影响他的性命。
难怪赫连氏虽罚进冷宫,可并没宣布罪名,原来是见不得人的宫闱丑事,皇上给别人养儿子养了这么多年,这事儿怎么能明说?
“赫连允一句随口的话,皇上就信了吗?贵嫔没辩解么?”
妙儿望住她:“秦王当年本就是早产,只那时贵嫔宠爱正盛,在宫里被人使过好几次暗招子,那次早产,大伙儿也只当是被人下药,才让胎儿早落地,如今皇上一想,哪里会不猜疑?刚才直斥贵嫔在蒙奴就怀了孽种,是带着身孕来的大宣,贵嫔自然是不承认……不管怎么样,皇上现在正是震怒,今晚上这么一气,又呕了血,你暂时不要去找皇上。好在皇上怒气再大,却将这事压得紧紧,不许人宣扬,还是留着些余地的。”
怎可能宣扬?宁熙帝惯会给臣子戴绿帽子,又哪会想到自己有一天可能被人戴了绿帽?
云菀沁平定了一下心情,刚刚来不及多想的疑思浮起来,赫连氏既与赫连允私下见面,两个人应该是小心再小心,为什么会被姚福寿注意?今儿这一场,摆明了就像是早有人通风报信,提前跟姚福寿说过两个人要见面,叫他盯着。
“为什么姚福寿会无端端关注贵嫔他们?”
妙儿也不确定,道:“今儿早上,年公公来过养心殿,私下拉了姚福寿说过话。”
太子——是他。云菀沁吸口气。
那日她去东宫的事,太子恐怕知道了,那么,赫连允利用青婵意图谋害他的事,他估计也清楚了。
他没有揭发赫连允,甚至当做没事发生,因为口说无凭,就连有毒的酒盏都被她带走了。
干脆让皇帝来个瓮中捉鳖,当场逮住赫连允与赫连贵嫔,如此,除了赫连允,贵嫔和秦王也能跟着垮台。
没料,两人见面时却抖出了另一件更大的秘辛,更加足可帮他毁掉眼中钉的秘辛。
他如今可在偷笑?
潜在角落那个玩世不恭的,其实也藏着不甘示弱之心。
这些日子,三爷在朝堂日趋坐大,又得了皇上的欢心,渐渐触及他的权位,太子怎么会真的当做看不见?
雷声从天际滚过来,酝酿了一夜的雨,终于噼啪落了下来。
这场雨,很难停下来了。
——
延寿宫,几柄烛火凄惶地洒在逼仄的殿室内。
摘去发饰,脱去华服的妇人呆坐在一张粗椅内,艳容一晚上的时光,苍老许多,到现在仿佛还没醒神。
蓝亭与主子是一同被押过来的,站在角落瑟瑟发抖。
门咯吱一声,开了。
云菀沁袖子一滑,攥紧几锭金叶子,塞到守冷宫的一名管事嬷嬷手里:“有劳嬷嬷了。”
“莫贵人交代的,奴婢也不敢不从。王妃有什么话快些说吧,万一被人发现告诉皇上那边,奴婢也吃不了兜着走。”嬷嬷将那金子收好了。
云菀沁关上门,将手上药膳房的一些用具放在案上,是打着给皇上整理药材的名义出来,中途转了方向,偷偷来了冷宫这边。
室内的妇人经了干扰,幽幽回过神,见到来人:“我不会影响世廷,你告诉他,他是皇上的亲骨肉,若皇上不信,我会自尽以保清白。”
一记勾唇轻笑,看得让赫连氏心神一凌,只见一身挡雨披风的女子凝视自己:“不影响他?母嫔当年毒杀亲骨肉,又千方百计送走三爷,那会儿,怎么就没这般的慈爱无私呢?当时,您是怕三爷的身份有朝一日曝光,会连累了你的性命和荣华吧。”
赫连氏身子颤抖起来。
她并不客气:“母嫔自尽,保的是您的清白,可三爷却还得活着承受压力。”
赫连氏沉默良久,双目盈了水雾,扬起头,凄哀一笑,“我确实是自私——”
她走到赫连氏跟前:“到了现在,母嫔还不愿说么?我们就算想要自救,也得知道个原委。”
赫连氏十指一蜷,指尖嵌入掌心,忆起当年就浑身发抖,一开口,嗓音嘶哑,却终究坚持着,说到了最后。
当年,赫连氏被来蒙奴的宁熙帝看中后,赫连允负责安排皇妹去大宣的和亲事宜。启程之前,赫连允带着个蒙奴当地男子进了妹妹的帐殿,照顾公主的下人全都避得远远,不敢上前……事后,赫连氏才知是皇兄在宁熙帝选中自己和亲时,就已经安排好了这个污浊的打算。
带孕去中原,一来能够紊乱大宣皇嗣,二来,若这名皇子有福,能了手握实权的王爷,甚至成了更大的气候,蒙奴就更是拣了便宜。
不管怎么样,蒙奴稳赚不赔。
身为蒙奴的皇女,就算知道这一场牵系在和亲上的政治阴谋是多么肮脏,赫连氏根本无从反抗,更不可能告诉任何人。
唯一的意外时,赫连氏在跟着宁熙帝回大宣的路上就被宠幸了,进宫不久发现有孕,算时辰,这孩子实在拿不准到底是蒙奴人还是大宣皇帝的。
可不管是谁的,蒙奴那边却已经是认定了这孩子是北人的种。
赫连氏也清楚,赫连允既然这样安排,这孩子日后便可能成为被蒙奴利用的砝码,也是个定时炸药,一旦事发,她就完了。
怎么会真的忍心杀害亲骨肉?若天生毒辣,她又怎么会蹉跎到世廷三岁之后才下手!
可儿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肖似北人的容貌,让她越来越心中不安。
罢,罢!这孩子即便留着,一朝东窗事发,母子都没好下场!
在乳娘身上涂抹了傀儡散,远远看着儿子吃奶时,赫连氏咬破了舌头,心中淌血,却没料到儿子命大,竟被偶然经过的姚院判救活了。
这一次失败了,赫连氏无论如何,再也狠不下心重来一次。
可是——也不能让他继续留在宫里!
她干脆趁皇儿中毒这件事,以宫内风水不适合他命格的理由,将他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