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5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2      字数:4936
  “是啊,离宫了。”吟雀见她面色惊讶,一愣。
  怎么会提早走了?云菀沁手心发冷,却尽量让语气平静:“几时出宫的?是国舅自己要求出宫的?”
  吟雀有些奇怪她的反应:“昨晚戌时二刻左右就走了,听说好像是皇上的意思吧,说法事都完结了,感念国舅吊唁皇后的心意,叫秦王特赐仪仗轿辇,护国舅尽快去天寿山拜祭。国舅听了,便接旨应下来,连夜被送出了宫。”
  蒋胤是被宁熙帝安排星夜离宫的……究竟是故意,还是碰巧?云菀沁步子滞忪。
  “王妃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听说国舅得在宫里歇一夜,今天才走,没想到这么快。”
  吟雀哦了一声,没多问了。
  云菀沁心中十分失望,打起精神去了寿仙殿。
  夏侯婷平时最爱睡懒觉的,今天见她要来,天色一亮就主动爬起来,早等了她多时,一见她来便把她拉到内殿,等拆开一个个小礼物,更是眼睛放光,高兴坏了。
  云菀沁今天的正事没办成,只能先陪了夏侯婷一上午,快到晌午,才告辞出宫。
  夏侯婷见她这么快就要走,万分不舍,难得来有个玩伴儿陪自己,还带给自己这么多新鲜东西,偏偏也留不住,只能放她走,却非要亲自送她出宫门,一边送,一边碎碎念着问什么时候再来寿仙殿。
  一直到出了奉天角门,云菀沁耳边总算清净了,正要跟公主作别,却听夏侯婷回头张望了一下,拉住她道:“三皇嫂,你稍等。”
  此时,一名面孔熟悉的公公已经疾步赶到,朝云菀沁鞠了身子:“王妃。”
  是年公公。
  她望向夏侯婷,夏侯婷吐吐舌:“是太子哥哥吩咐的,叫你离宫之前跟他那边说一声,怪不得我。”
  年公公细声道:“王妃莫怪公主,也莫怪太子唐突,实在是有正经事要转告给王妃。”说罢,左右一看,见守门侍卫没多注意,悄悄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函,走近几步,暗中往云菀沁的手心里一塞。
  云菀沁心中一动,顺手接过信函,避开守卫,匆匆一扫,上面的字迹异常熟悉,竟是表哥的,拆开信函,果真是他的信,足足五六章,粗粗一看,是一封家书,全是他汇报自己一路的情况,叫父亲别担心。
  表哥在流放途中,怎么能轻易写家书,还能传回京城?
  年公公低道:“这是太子让押送官员准许许少写的平安函,再让人快马捎回京。昨儿见王妃心情低落,太子爷也不好过,正好,这平安函今早到了,这不,赶紧叫奴才带过来给王妃看看,如此,王妃和许老爷也能心安,一如许少就在身边。”
  自从表哥流放,舅舅一蹶不振,心情大受打击,早也担心,晚也担心,茶不思饭不想,有了这平安函,得知表哥的情况,舅舅心情一定会安慰多了。
  云菀沁将信函收进袖内,道:“多谢太子,多谢年公公。”
  奉天角门不远处,停着一辆看起来风尘仆仆,奔波了许久的马车,此刻,窗帘一动,落了下来,罩住厢内苗条的身影。
  前头的车夫只听后面传来女子冷稳的声音:“回王府。”
  **
  一路上,云菀沁想着就这么跟蒋胤错过了,心情不佳,到了北城的王府,下车进宅,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若宁熙帝知道自己跟蒋胤见过面,故意将蒋胤提前送走,避免自己和他见面,那分明就是心里有鬼,确实有事不想让自己知道。
  云菀沁一边想着,一边朝主院走去,却听高长史从前面走来,禀道:“娘娘,三爷在花厅那边。”
  今天倒是奇了,这才正午刚过就回来了。云菀沁心里有点儿发虚:“三爷知道我出去了?”
  这能不知道吗?高长史点点头。
  云菀沁嗯了一声:“我过去。”
  跨进院子,她让初夏留在廊下,踏进花厅,只见厅内没一个下人,十分安静,他独自坐在上首,手边搁着盏清茶,在宫里忙了半宿的眼圈下浮着淡淡浅浅的青影,似是有些倦意。
  她过去福了一下,道:“三爷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座上男子目光投过来,语气微凉:“不是本王回得早,是王妃回得太晚了。”
  这个臭脸要是还不看出来,就白活了,云菀沁也没想多瞒了,坦白从宽总能消消他火,老实道:“我今天去宫里了,昨天跟长乐公主约好今天聚一聚,可一回来,听三爷说不想我跟她来往,所以就没敢你说。”又趁厅里没人,拉了拉他袖子:“你不会生气的,哦?”
  惯会的忽悠人手段,此刻却对他起不了作用,袖子一扯,从她纤嫩指缝间滑出来,他望着她:“只是跟长乐见面了?”
  她点点头。
  夏侯世廷道:“蕊枝,进来。”
  蕊枝回京了?算起来,海南郡虽山长水远,几个月了,也是差不多时候该回了。
  这丫头,回京不提前报给王府,却直接报给他,果真还是那脾气,只拿三爷一个人当主子。
  云菀沁看着多时不见的蕊枝进了花厅,朝三爷弯腰行了礼,一张脸蛋跟以前一样,倔色十足,此刻还多了几分冷清,只见她行完礼,目光投到自己身上,嘴角泛起些审视:“王妃今日进宫,不仅仅只见过长乐公主,跟太子也见过面。”
  云菀沁微微错愕,却又不禁轻笑,难怪怎么把下人都打发下去,花厅只他一个人,原来是打算审自己?还是秘审。
  她望向蕊枝,也没先忙着辩解,身子一转,坐到上首一张花鸟喜临门的大圈椅内,双臂一开,扶在两边,玉背挺直。
  蕊枝见她并没慌乱,反倒摆出十足的主人模样对着自己,似乎压根就不屑于跟自己这个奴婢解释,一时,蕊枝面上冷意更显深重,忍耐着脾气,道:“奴婢破晓时分就进了城,在皇城进出门不远处盯了许久,奴婢亲眼看到王妃与长乐公主出来时,后面跟着东宫的年公公,两人还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一看就是奉主子的命,给王妃送行。奴婢还瞧见年公公暗中递了信函给王妃,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什么。”虽不明说,却明摆着,是太子与云菀沁之间的私下信函。
  初夏在花厅的廊下已经听到大半,此刻急切,也顾不得规矩,进来两步,轻嗤:“蕊枝,你是跑了几个月还没嫌累着,一回府又来生事儿?娘娘根本没见太子,年公公是后来赶出门的,东宫的人来了,难道咱们娘娘还能将他打回去不成?你不要胡乱污蔑,还有那信函也是——”
  “奴婢哪里敢污蔑王妃,也是看到什么说什么,”蕊枝毫无退让,又补了一句,“免得三爷受了欺骗。”
  怕三爷受欺骗?这丫头还真将自己当成了她跟三爷之间的第三者了。
  云菀沁手滑进袖子,掏出信函,啪一声直掷她头脸:“那你就读读这信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暴戾
  蕊枝虽是个奴婢,可自从跟了秦王,吃穿用度,读书习武,享受的待遇比寻常门户的小姐还要高,府上无论上下,哪个不尊称她一声蕊枝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被人用东西砸脸的耻辱?一时脸涨红,气得浑身发颤,望向秦王。
  夏侯世廷没心情为她做主,已是不耐烦:“照王妃的意思,读。”
  蕊枝咽下怒,蹲身拣起信函,抽出信笺,一字一句:“父亲大人在上,不孝子慕甄……”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小,脸色由红转白。
  初夏禁不住冷笑:“这下你可满意了?这是许少的家书而已,蕊枝姑娘却心思龌蹉,平白污蔑王妃!”说罢挺着背走过去,将信函一把抽夺回来。
  蕊枝也顾不得被初夏骂,咬咬牙:“可奴婢明明瞧见东宫的年公公跟王妃——奴婢就不信——”
  “够了。”夏侯世廷忽的开声,语气沉得骇人,“仅凭一己猜测,就无端端猜忌王妃,胡乱告状,还不赔礼道歉,叫王妃饶你的罪!”
  蕊枝一惊,见他面色如霜,是认真的,只得心不甘情不愿面朝云菀沁跪下来:“是蕊枝心急冲动,没多考虑,误会了王妃,求王妃饶过。”
  “原来秦王府的规矩,下人冒犯主子,玷污主子清誉,跪下来说句话就好了?”云菀沁盯住她。
  蕊枝含恨,见着三爷的眼色,只得趴下去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时,额头已出了血,含恨:“这样,不知道王妃满意不满意?”
  云菀沁目光平和:“我知道你在三爷心目中地位不一般,比内务府拨的一等婢子还要尊贵,从进府到现在,从没吃过任何苦头,更不提责罚,可今日若是就这样作罢,你叫我在王府还有什么威严可讲。”
  蕊枝只当磕了头,加上有三爷在场,她也就算了,没料还是穷追不放,一股怒火要喷薄而出:“王妃要奴婢如何。”
  “初夏,叫护院来,将蕊枝姑娘押去王府西南角的空闲屋子禁闭,没吩咐,不得出来。”
  蕊枝咬破了下唇,求救一般望向秦王。
  夏侯世廷望了一眼云菀沁,却见她早已瞄向自己,主动笑意盈盈:“内外有别,朝上事已经足够三爷操劳,这种小事,就不需要三爷费心了,妾身持着就好。”
  她声音娇柔,充满恭敬,可笑中又掺着说不出的冰冷,他眼色一眯,没说话。
  得了两人的默认,初夏再不犹豫,出去花厅叫人了。
  不到半刻,两个护院进来了花厅,见平日高高在上的蕊枝姑娘刚一回王府就跪在地上,披头散发,额青脸肿,十分惊讶。
  护院押着蕊枝刚出了花厅,月洞门处,嘈杂声音伴着急乱脚步涌来。
  是一群王府的婢女和嬷嬷,或是得过蕊枝的好处,或是向来仰仗着蕊枝的。
  有几个人暂且拦住护院,有几个人冲到花厅门槛处,跪了下来。
  “听说娘娘要将蕊枝姑娘关禁闭,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错?!”
  “蕊枝姑娘此番为表小姐寻物,千里迢迢,刚回王府本就劳累不堪,听闻路上风霜雨露,还得过几场病,无功劳也有苦劳,还请王爷饶了蕊枝姑娘吧!一回来就关禁闭,身子哪里吃得消啊!”
  “蕊枝姑娘跟了王爷这么多年,一直贴身照顾,她是什么性子,王爷还不清楚么?便是有错,绝对也不是故意的啊!”
  天井尘嚣漫天,求情之词,络绎不绝于耳,几乎要吵翻了院子。
  夏侯世廷正要起身,却见云菀沁已提前站起来,扶在初夏手臂中走过去,扫了一眼阶下的婢子嬷嬷。
  一群人见王妃出来了,顿时收起声音,却又有几个大胆的哀求:“蕊枝姑娘一向忠心耿耿,不管什么错,一定是无心之失,还请娘娘饶了蕊枝姑娘这一回。”
  云菀沁道:“你们连蕊枝犯的什么错都不知道,就觉得她是无心之失,不顾规矩地聚集求情,我看,忠心的不是蕊枝,是你们吧!”
  婢子们大气不敢出,忠心这词,素来只用在下人对主子上,说她们对蕊枝忠心,岂不是栽她们个罪名,一时之间噤声了。
  云菀沁声音低缓几分:“本来禁闭一场也就罢了,你们却害了她,也害了你们自己。来人,蕊枝加罚,拖去南院天井,杖责二十再禁闭,叫府上没忙着的下人们都去看着,警醒警醒。今日求情的人,身契在府的,全都发卖出去,内务府拨下来的,全都以不敬之罪送还回去,任内务府处置!”
  众人大惊失色:“奴婢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将咱们罚得这么重?”
  正这时,听闻花厅动静的高长史也带着小厮赶来了,亦是低声:“一下子发卖出去这么多人,没个缘由,只怕不好。”
  云菀沁看了高长史一眼:“等着下人们翻了天就好?”
  又面朝一群下人:“将奴婢当成主人,坏了府上规矩,乱了主仆的套,长此以往,奴大欺主,——你们说,该不该罚得重,”她声音一转,望向蕊枝,“别的府邸我管不着,这个府上,下人就是下人,没有谁比谁高贵,更容不得在下人中捧个主子,再大,也只是个下人。”
  高长史再不迟疑,对着护院使了个眼色。
  蕊枝身子打颤,护院将她一架,拖去了南院。
  其他婢子婆子全都瘫软在地,有人哭起来,有人再顾不得蕊枝,拼命给自己求情起来,一个个被高长史领着小厮依次押了出去。
  院子中,凌乱脚步和哭嚷求情声褪去,云菀沁准备回屋,却听后面有人站起来,喊住她:“就这么走了?”
  云菀沁转身,福了一下:“看我这脑子,忘记给三爷告退了。”行完礼,又要走。
  夏侯世廷对初夏低低一声:“退下。”
  初夏吐吐舌,连忙出去花厅,顺便关上了门。
  室内一片安静,夏侯世廷过去:“已经由着你,给你罚了。”
  云菀沁抬眼:“三爷这话说的,言下之意是妾身这事儿做得太过火了,本不该罚得这么重的,还是说,三爷心疼蕊枝姑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