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1      字数:4894
  跟往日梦中的那个妖精一样,不,比梦中的人还要真实,她双眸秋水盈盈地望着他,红唇启合之间,兰馨喷吐,粉颊也是红得快要滴血,他完全臣服于她麾下,承受着她的撩拨和掌控,终于重重喘一声之后,几日的难受,终在她的手心释放了出来……
  这是小别前她给自己最好的礼物。
  一餐晚膳,两人一前一后出去的。
  前几天,王府下人见到自家三爷都是陪娇妻一块儿出来的,今儿倒是奇了,王妃先来了正厅,三爷磨磨蹭蹭地半天才出来,明明还没沐浴,却换了一套簇新的素银长袍。
  吃饭时,王妃倒还平静,如往常一样,三爷却不声不响,鼻梁上涂了一抹酡红,可精神显然比前几天饱满多了,只是偶尔抬眼瞄一眼王妃拿着珐琅玉筷夹着菜的漂亮素手,那抹酡红会加深不少。
  结果是,一向饭量不算太大且细嚼慢咽成了习惯的三爷,晚膳扒拉了两大碗外加一海碗汤。
  *
  次日晨晞渐露,举府早起,高长史率王府家奴着正装,提前大开王府正门,依次立于阶下,为主子送行。
  日头爬上,晨光渐朗,众人只见秦王身着皇命御赐官袍出门,站在阶上,神清气爽,仪态英伟俊挺。都统为武官职衔,官袍蓝灰色,紧窄袖口,边缘织金线成腾浪暗纹,胸前绣有五爪九蟒,革带束住清瘦腰身,侧旁悬挂着紫金鱼袋,马靴及膝,衬得一双长腿修长玉立。
  军营兵甲黎明时分陆续出营,五百人已经先到城门口外,余下三百人则到了北城,列阵布队,到了王府门口,亲迎秦王。
  前方将士手执旌旗,坐在马鞍上,在晨雾中等着秦王的出门,此刻见到出行,领头的兵士齐刷刷跃下鞍,拱手施礼问安:“秦王!”
  施遥安一大早就在马厩喂好了坐骑,此刻将枣红西域骏马牵过来,双手捧辔递过去。
  秦王爱抚一把爱驹柔顺丰密的鬃毛,踩蹬拉绳,翻身上马,声音稳持却不乏勉励:“诸位辛苦。”
  阶上男子眼瞳乌深,闪耀着让人慑服的威严,待一名将官递上启程前准备的吉牲,他拔刀出鞘,在马背上挥斩下去,一刀砍下牲颅!
  鲜血天女散花般坠开在众人视野!
  骨碌碌——牲口首级滚落在马蹄下。
  王府下人俯身拾起来,端端正正放在摊着红绸的托盘中,高高捧在手上,在队伍中亮给众人看。
  众将都是些军营内的血性糙汉子,见着血气和杀生,都有些振奋,手仗兵器,齐齐欢腾起来,声音在孤清寂静的北城清早格外响亮,一个站得离秦王最近的小将吼声如雷,加上扬起来的兵刃雪亮,似是惊了秦王胯下的坐骑。
  马驹打了个唿哨,正要挪步,夏侯世廷缰绳一拽,生生制住坐骑的脖颈,马儿一阵嘶鸣,欲要奋力抬起前蹄,他又长躯一压,身形一转,夹紧马腹驯压回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气贯长虹,无一处慌乱,脸色也没有一点变化。
  众将士的叫唤声顿时噤住,不知是紧张启程时惊马不大吉利,恐怕王爷怪罪,还是慑服于王爷临惊未乱。
  “你这小子,莽莽撞撞!”一名年纪大的将官走过去解围,抬手朝那小将呼了一巴掌。
  小将呲牙,摸了摸脑袋,倒也聪明,俯趴在青石地面上,虽是为自己开罪,却也是不无真心,朗声道:“秦王威武!秦王威武!”
  众将士回过神,也扯嗓跟喊起来,将方才的小风波消散一空!
  这些兵甲虽拨给秦王,却一直养在军营,极少跟这主子打交道,在这次跟随出行前,他们其实还多少有些猜疑,关于秦王身子的情况,还有极少与臣子接触,长年清闲在家的经历,他们更是知道,也不知道这主子是不是个软蛋,或者不好伺候。
  如今一看,铮铮男儿,铁骨豪情,绝不输给上过沙场的兵士。
  鞍上男子在汪洋声浪中,神色并未有半点改换,只眼脸轻动,夹紧马腹,踱进队中巡视,安然自得地享受着众人赞声。
  云菀沁率一干王府女眷站在朱槛后,凝视鞍上的人,今天的他只属于铁蹄河山,冷峻理智,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昨儿晚上还搂着自己在帐中求欢痴缠,吃饭时还红着脸竟不敢多看自己。
  这是他跨出去的一大步,若然长川郡是他的福地……云菀沁禁不住回头看了看影壁后面的偌大王府,这儿,便是他的潜邸。
  就算今生历史与前世不一样,他失利于江山,凭他今日风姿,也是她心中君王。
  无论如何,纵是他有千张面孔,回到她的身边,便始终是她的夫君。
  与此同时,队伍清点完毕,伴随着一声“秦王启程”,王府家奴在高长史的率领下再次齐齐俯身恭贺行程无阻,长队陆续朝前移动。
  夏侯世廷被拥簇在中间,在施遥安和几名禁卫的伴随下,轻转过颈,朝门内望去一眼,方才上路。
  他回头望过来的匆匆一瞬,云菀沁以为他会朝自己丢个笑容,因为自己也准备好给他一个安心启程、一路顺风的笑容,可他却是面无表情,甚至,浓眉还略微朝下压着。
  其实,她也是笑不出来。
  **
  秦王离邸后,王府的日子还是跟往常无异,只九日回门期要到了,正好又赶上秦王赴任,两件事儿撞一堆,当然就先以秦王赴任准备事宜为重,等人一走,云菀沁当天就开始亲自过问安排起回门事务,照宗人府的清单,备回门礼,准备车轿和下人。
  一日忙下来,再等抬眼,已经是夜色初绽。
  云菀沁回了房间,坐在书案后看起了几本毒经。
  傀儡散这毒药虽少,但还是在毒经中有记录的,据书中的意思,这毒阴狠奇诡,论毒性爆发的惨状,不如穿肠草,论毒性爆发的速度,不如鹤顶红,唯一的特点却是顽固,若当下不死,便缠住人体,极难清除,与这毒物的名称不谋而合,很是相衬,一经荼染,受制其成为傀儡之身。
  翻遍了从舅舅家拿来的毒经和草药经,无论大宣土本私藏笔记,还是西域外来舶来书籍,对于傀儡散的解药,并无明文记载,或者说得语焉不详。
  倒也是,若这毒那么好解,姚光耀和应大夫怎么会迄今还在精心研究,而前世,为什么他又会英年早逝……
  这样一想,心房内有一颗东西突突跳得猛起来,慕容泰那本宏嘉记事手抄笔记中的讣闻,又宛如毒蛇猛兽,在云菀沁眼前闪了一下。
  她将思绪拉到了杏园的那爿药田。
  据应大夫那天说过,目前的办法无他,药田培植和收罗了普天下大多解毒清热的各类草药,只能试着提炼出一味味的解毒药,给秦王试服。
  这些年,秦王已经试过一些,可因为解毒药为虎狼之药,太损耗身体,并不能太频繁地尝试,而试一剂方子,起码一两个疗程才能看出有没有效果,按照一个疗程一个月来计算,相当于秦王每次新尝试一种解毒方,再稍微让身体休息一下,起码需要花一个季度时间,若这副药不行,再换下一种,一年也不过才能试四种方子。
  这样一来,大大减低的效率,天下解毒的草药何其多!单方草药都成千上万,更不提还有多种草药配比在一起的复方药剂!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适合傀儡散的解药。
  心中拟定主意,云菀沁将应大夫喊了过来。
  明亮灯火下,当应大夫知道了王妃的想法,不觉轻抽出一口气,可橘色灯火下,王妃表情笃定,却显然不是开玩笑。
  王妃的意思是,这样叫三爷长期试药,不仅效率太低,是药三分毒,还会亏了三爷的身子,不如用其他动物*拿来提前试验,先灌傀儡散,再配药给动物食用,一如对待病人,查看反应。动物和人类的中毒反应和服药反应可能不用,有时可能熬不过,半途死去,所以需要找大量这类动物,这样,也能提高解毒的效率。
  说起来,倒也不失为个法子,通过动物来试验,择出可能有效果的解毒草药,避免三爷身子频受药物伤害。
  应大夫听得有些面色涨红,若他没跟王妃打过交道,兴许并不会将这法子放在心上,毕竟,人是人,动物是动物,体质和构造都不一样,怎能相提并论?在动物身上试成功了,在人体上就一定会是一样的效果么?有点儿荒谬。
  可那次还在祜龙围场,王妃星夜去探视回程中的三爷,用石榴香灰给三爷迅速止血的事儿,应大夫还铭记在心,知道她稀奇古怪的法子不比那老顽童姚院判少,便也心中一动,如今三爷的情况,也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这么一想,应大夫说话的声音也激动起来,试探:“王妃可有主意拿什么动物*实验?”这也是个要考虑的问题,若要抓大量动物,不是嘴巴一张天下就能掉下来的,三爷具体病况不为外人知道,这事儿需要瞒着外人,也并不方便派大量人手去捕捉——总而言之,并不是个轻省的活计。
  云菀沁琢磨了一下:“用来试毒的活物既要准备大量,就不能使用大型动物,不方便。而一般的家禽,寿命普遍不长,又过于脆弱,只怕试毒时间不久就到了寿命……杏园既在郊区,最不缺的就是庄稼地,蟾蜍和白鼠应该不少,我听闻白鼠的寿命一般三五年,而蟾蜍就更是长,十几年的蟾蜍都是大把,不如号召那十几家村民帮忙在自家地里捕一下。”
  应大夫眉头纾解开来,王妃这一番话,哪一处都顾全到了,抓的动物小巧,节省地方,又不动用王府其他人手,避人耳目,叫干农活的那十几家在田地里每天上缴几只老鼠和蟾蜍,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两人商议了会儿,漏刻渐深,应大夫掀袍起身:“那奴才这便趁夜先去跟杏园的余氏说一声,叫她好交代村民,到时姚院判去了,咱们便开始尝试。”
  云菀沁点点头:“那就有劳应大夫了。”
  应大夫施礼后出去办事儿了。
  完成了一笔事,虽然只是尝试,但也算是有了个更大的希望。室内安静下来,云菀沁本来想再多看会儿书,不知道怎么,精神却再集中不了,目光不时望一眼铜壶滴漏,这个时候,去往长川郡的队伍应该早就远离了邺京,想必已经在半路的驿馆歇脚了。
  几天他都是抱着自己睡,今天没了抱的,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昨天晚上睡觉时,他箍得自己的腰就忒紧,到现在她脖子还有点儿酸。
  想着想着,她挠挠脖子,干脆合上书,换上寝衣,决定早点儿睡觉算了,一定是睡眠不足,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初夏和珍珠见主子要安寝,进来将房间的烛火熄得只余下窗前一小盏,将暖炉又烧旺了几分,这才拉紧了帘子出去。
  云菀沁刚一上榻,还没进钻被窝,只听轻巧脚步声传来,透过红色绡帐,熟悉的小奶音小心翼翼地传过来:
  “你睡了么。”
  云菀沁一讶,坐起身掀开帐子。
  崔茵萝穿着个妃红色寝袍,趿拉着两只软绵绵的靴子,光着没穿袜子的小脚丫子,正可怜巴巴地站在榻前,鼻头已经冻得通红,小嘴儿呵着白雾,不停往那暖炉边上靠,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瞒着何嬷嬷偷溜过来的。
  云菀沁将崔茵萝先拉了上床,飞快将她外面的寝袍脱了,又把被窝往她肉呼呼的身子上一裹,故意嗔怒:“以后再不许了!冻成冰块儿了!”又将初夏叫了进来,叫她去跟西边小院那边打声招呼,免得何嬷嬷发现表小姐不见了会吓死。
  “我不怕冷的!”小胖娃雄赳赳地说。
  云菀沁冷笑:“那是,一身的肉,多挡风啊!”
  崔茵萝撇撇嘴,可知道今儿晚上能跟她一块睡觉了,一双眼睛晶晶亮,丝毫不因为奚落影响心情:“病了就病了,表哥会请太医上门给我看的。”
  云菀沁看她这样子,只怕还要偷溜过来,捏了捏她冻得像胡萝卜似的鼻头:“想要过来提前说一声,叫何嬷嬷给你穿戴好了再过来,马上更冷,还要下雪,从西边小院到这儿,就算跑也得要小半盏茶的功夫,冻病了怎么办。”
  崔茵萝眼珠子继续亮闪闪望着她:“冻病了,你能每天去我那儿看我么?能陪我睡觉觉么?表哥反正又不在家……”
  小胖娃身上有股还没退散的天然奶香,很好闻,云菀沁从她的脸上看到执着和不舍,这孩子,终究对那事儿还是记在了心里,对自己的感情有些不一般,心头动了一下,摸摸她的脑袋:“这几天你来我这边睡,好不好。”
  “真的?”崔茵萝笑得眼睛都挤进了肉里,哗啦一声掀开被窝,穿着个四角小裤衩站在床上,鼓鼓的小肚子和肚脐眼都露出来了,云菀沁将她摁了下去,又虎了虎脸,她这才乖乖地躺了下去,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个粽子。
  拉好帐子,云菀沁睡了下来,夜色中,阖上眼睛,许久后,感觉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