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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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5 03:11 字数:4890
碧莹咬咬牙,男人负心寡义起来还真是绝情,自家二姑娘与他婚前也算是浓情蜜意过,丝毫不顾他是未来姐夫的亲情和道德,也算是豁出一切了,别人不理解二姑娘就算了,这个男人却不能对二姑娘这么狠啊!碧莹见慕容泰要出来赶人,脱口而出:“…二少!我家姨娘说,有法子叫大姑娘没法顺心如意地嫁去王府!还能只能跟了您!”
慕容泰驻足一愣,脾气消了大半。
碧莹趁热打铁:“二少,您就去看看姨娘吧。”
“她能有什么法子?那可是皇上赐的婚!她若是有本事,自个儿还能当妾?”慕容泰醒悟过来,只当是云菀霏骗自己过去看她,气怨更加重几分。
“姨娘说了,这事儿恐怕还就是她行。”碧莹忙道。
慕容泰袖子一拂,要是知道她是骗自己,去了不拆了她的骨头,“哐啷”一开门,脸色稍平静些:“你回去告诉姨娘,天黑了我等祖父歇下了再过去。”
“是是,姨娘会等着您。”碧莹喜出望外,转身低头走了。
碧莹走出西院的同时,画扇正好从外面回来,见到她的身影从院子里出来,一惊,添了几分愤怒,这个小蹄子,又趁自己不在过来,云菀霏那小贱人,还真是不死心,被糟践成这个样子也不嫌丑,非要缠住二少不放,不过估计是被二少打发了,想来放心许多,只呸了两声。
刚一进屋,画扇却听慕容泰吩咐:“画扇,等会儿天黑了我吃完饭出去一趟,祖父那边万一派人过来,看到我不在,要是问起来,你应付一下,明白吗?”
画扇愣了一下,想想碧莹刚刚出去,有些明白二少要去哪儿了,颤声试探:“二少难不成要去……二姨娘?”
“主子的事儿,什么时候由得你来多问?我去哪里找谁还得跟你汇报?”慕容泰不大满意,叱道。
画扇妒恨,真是一刻都不能松口气啊,自己一下子不在,就叫那云菀霏钻了空子,倒是奇怪,二少一直紧张世子位,生怕叫老侯爷不高兴,不敢去外宅找那云姨娘,今儿碧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竟把少爷说动了……这还得了,等二少去了,那云菀霏为了挽留夫主,更不知道得使出什么狐媚子下作手段。
画扇心中翻江倒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忍下来,温和恭声:“嗯,画扇明白了。”
夜幕降临,慕容泰薰例陪同侯爷夫妇用完晚膳,说了几句讨欢心的话儿,就先告退回了西院。刚一回屋,他换了件深色锦绸棉袍,叮嘱了画扇一声,只身从归德侯府的侧门出去了。
画扇跟出去几步,站在廊下,目送着少爷的离去,见他没影儿了,眼色一黯,不行,还是要去看看到底是不是去外宅,看看那云菀霏究竟玩的什么花样,万一少爷真中了她的什么蛊惑,想办法把她弄了回来,叫她坐大了起来怎么是好。
想着,画扇将另两个小丫鬟打发了下去,稍等了一会儿,也出去了侯府。
绕过几个弯,慕容泰到了侯府在外面的那间小宅院,乌漆抹黑,平房低矮,廊下只点着一盏煤油灯在晃荡着,环境果然很寒碜,“咯吱”一声就推门进去了。
与此同时,跟在慕容泰后面的几十步之遥的画扇也罩上帷帽,悄悄闪身,凑近那小宅院的矮墙外,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静静盯梢着里面的情景。
云菀霏从碧莹报信回来,已经坐在门廊下等了一下午,不知道慕容泰什么时候会来,不敢喝水,不敢吃饭,就怕弄花了妆,这会儿已经快等成一具*的木棍子了,一听男子的脚步声响起,“刷”的站起来,再看见慕容泰的身影,喜出望外,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子:“泰哥哥,你来了……”
满心的柔情全都涌了上来,这一刻,云菀霏对男人的怨恨几乎都没了,扑了过去,一把拦腰将慕容泰抱住,近来满腹的委屈都倾泻而出,抽噎起来:“泰哥哥,你终于来了,霏儿就知道你舍不得的,你瞧瞧霏儿这住的是什么地方……”
慕容泰今儿来可不是跟她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的,将她一把甩开,声音冷漠而简洁:“够了!你叫我来是干什么的忘记了么?有什么话,快说!我还得赶回去呢,万一叫爷爷发现我过来这边,准得不高兴!”
云菀霏刚刚还如同火山口岩浆的心儿,一下子就像被人倒了一盆冰,熄灭了,被他推得一个踉跄,身子晃了一下,却稳住了,在廊下幽暗光线中,她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笑,什么都醒了,他来看自己,终究只是为了姐姐那件事儿,哪里是为了看望自己,自己怎么就是还没梦醒呢!
云菀沁,这个没娘管没爹疼的贱人,她云菀霏是哪里抵不过?
凭什么现在她要看一眼夫婿,却还得打着云菀沁的名义!
云菀霏心中如滚火寒冰夹杂在一起,再也没什么犹豫,终于下了决心。
“你快说啊,”慕容泰见她不讲话,竟有些急了,脑子一亮,脸突然阴下来了,恶狠狠道,“你不会诓我来的吧?好啊你——别怪我没跟你打招呼,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了!你给我就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矮墙外,画扇心中一狂喜,呵,这不是自作自受么,活该!
慕容泰转过身正要拔腿走人,却听背后传来云菀霏的声音,三分泠然的笑,七分却是阴森如厉鬼:
“妾身不是骗人,夫君不就是肖想我那姐姐么?好办得很,妾身非但能让姐姐嫁不进皇家,更得乖乖从了你,到时候我爹,说不定还要将她嫁给你!”
声音宛如掉进冰窖里一样,一丝热气都没,在夜色照映下的陈旧天井内回响着。
慕容泰回过头,似乎料到了她有什么打算,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做?万一闹大,到时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云菀霏静静道:“妾身还不了解爹爹的性格么?家中女儿发生丑事,他捂着都来不及,怎么会闹大?到时还不是便宜了夫君。而姐姐与夫君如今势同水火,夫君难得靠近她,也只有妾身能将她引出来了。”
慕容泰鼻梁一抽,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这两天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走近几步,语气都软和多了:“好,那咱们进去再慢慢谈。”
“可妾身也有要求,”云菀霏并没移步。
慕容泰知道她也不是个善茬儿,既然帮自己做这种事儿,哪里会白白做,轻笑一声,一张脸庞尽管英俊,在廊下的阴影中却有些扭曲,声音温柔,却近乎鬼魅般的引诱:“霏儿,我保证,只要这事儿如了我的意,我一定想办法劝服祖父,到时接你回归德侯府,享受贵妾的身份,”又凑近她的身子,低下头颅,附耳在女子耳边吐着热气,“一定再不会在这儿受委屈。”
矮墙外,画扇眼睁睁看着二少拥住云菀霏进去了屋子,似是商议什么,再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屋中灯火一闪,被人掐灭了,隐隐约约传来了男女的喘息和衣裳料子的剥离拉扯声,接着,碧莹红着脸蛋跑了出来,关上了房门。
看来,二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
画扇恨恨转过身,心中却如镜子一般裎亮起来了,看来这云姨娘是拿住了二少当下的软肋,用那大姐的婚事缠住了二少……
她到底要怎么做?不管怎样,画扇只知道,肯定是对那云大姑娘不利的奸计。
难道真的看着她得逞,讨了二少欢心,然后翻身回侯府?
画扇捏紧了拳,身影遁入夜色,怀着心事,先回了归德侯府。
…*…
秋狩队伍班师回朝前夕,蒋胤提出了请辞,就在围场与众人分道扬镳,只求一匹快脚的好马,骑马回他山间的小道观去。
云菀沁听郑华秋说,宁熙帝苦劝了蒋胤一番,还是留不住这国舅爷,脸色黑得紧,几乎快要跟蒋胤翻脸了,当场发了小孩子脾气,袖子一拂,丢了一句:“好你个蒋胤,朕这样留你都不当回事儿,今后你再想要回朝,都没位置留给你了!要滚就快滚!”
蒋胤却是轻飘飘一笑,丝毫不在意,宽袖一扬,大步大步地跨出昌平殿,跟着姚福寿去御马厩里选马去了。
打心底来说,云菀沁是想这国舅爷留在京城的的,可人各有志,若天高地阔、深山野林才是蒋胤的毕生归宿,拦也拦不住。
分离前的早上,云菀沁听说蒋胤比秋狩队提前出发,正在围场边,领了马匹正准备离开,找了个机会,抱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摞东西,偷偷跑了过去。
蒋胤生怕那皇帝大舅子又得唧唧歪歪,特地选择黎明过后,晨晞初露时上路,连个送行的人都不要。
天光还没全亮,深秋的晨露在快要枯萎的草木上滚动着,空气清寒而甘洌,呼吸一口,肺腑里就像是洗过一道,纯净舒爽。
蒋胤拽着缰绳,与平素一样,着一身薄得不像话的夹棉白丝袍,身型瘦削,轮廓傲挺,却是一脸的畅意,牵马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轻盈步伐,伴着一声女子谷中黄莺的脆声:
“国舅爷!”
晨雾凉风中,清俊容颜的男子显得遗世独立。
云菀沁心中一晃。
前半生风雷决断,冷硬铁腕,宁可错杀不愿放过的男子,谁想到后半世竟会与道家厮守,甘愿清净无为,心身归于平淡?
蒋胤似是已料到她会来送行,清笑如露珠,纯粹得很:“丫头!怎么,你也是来留我吗!”
一声丫头,叫云菀沁越发添了些感伤,却是恬静笑着,走过去:“国舅爷自会选择最舒服,最适合自己的地方,我拦国舅,岂不是害了国舅。”
蒋胤想着她多少会说些客套话,没料倒是跟自己一样率直,并不讲那些虚情假意的话,长眸一弯,盈了笑意,却见她打开手里抱着的一件包裹,拿出一件披风。
是一件披风,青狐毛勾织成的的毛领,袍子由厚厚的棉絮填充,素白色暗云纹,针脚细腻,摸着软绵厚实,十分挡寒保暖,比蒋胤身上的道袍不知道保暖多少倍。
蒋胤一怔然,云菀沁已将披风哗啦一下抖开,亲自披到了国舅身上:“……是临出门前祖母给舍弟准备的。想来想去,这个最适合国舅了,我知道深山修道的人,都是苦行者,不惧严寒,不怕酷暑,可是国舅爷身子不好,就算是为了潜心好生修道,也得多加件衣裳。”
这丫头果真是个暖心人,就是劝人加衣裳,也能说得叫人窝心。蒋胤这些年修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心,竟泛出了一些热潮,也没拒绝,任由少女在清晨安静无人的围场边角,替自己披上袍子,末了,从怀中掏出一块什么,放到云菀沁的手里。
是一面光洁的翡翠玉牌,色泽充沛,莹润饱满,玉牌上雕刻着猛兽的硕大脸庞,像狮子,又像是老虎,斜眉往上飞,一双鼓目威严万分,嘴边露出两颗獠牙,很能震慑人心。
这猛兽是——狴犴?
云菀沁心领神会,神话中,龙生九子,而狴犴,为龙的第七子,性格公正严明,很喜欢断案,极其好狱讼之事,所以狴犴的头像多半刻在朝廷衙门监狱的门上,以此增加威严,威慑罪犯,也可以说是断案官员的象征。
蒋胤年轻时是御史,身负刑狱之责,这枚雕刻着狴犴神兽的玉牌,倒和他十分匹配。
是他的随身信物?
“国舅爷,”云菀沁捧着玉牌,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蒋胤噙着淡笑:“这狴犴玉牌,是先帝赐给我蒋家男丁的,我父亲与我年轻时都肩负刑狱判断之责,家父传给了我。我早就不当官了,今后也不可能当官,这玉牌跟着我实在是没意义了,送给你吧。”
语气宛如蜻蜓点水,云菀沁再是淡定也吓了一跳,忙退还回去:“这是先帝赐给国舅的信物,国舅怎么能给我,况且我要了这玉牌也没用啊,这太贵重了——”
“谁说没用,”蒋胤唇角笑意一展,故意曲解她的话,“不要小瞧它。”头一低,附在女孩的耳珠边,声音越发轻缓:“你当皇上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我走?难道真的靠我几句话?大半,都是靠的它。有什么贵重?我觉得,还比不上你这件披风贵。我的东西,喜欢送谁,就送谁。”
说着呵呵一笑,转过身,手中缰绳一拉,扬起手一挥,带着坐骑朝前方踏步而去。
清瘦傲骨的身影匿于晨光的乳白雾气中,再看不见。
云菀沁捏住玉牌,目送着蒋胤离开,神魂慢慢归位,低头看了一眼,会意过来这面狴犴玉牌的价值了。御史时常代天子四下断案,持玉牌在手,四方城郡州县,过关方便,不用受阻,而这又是先帝爷的御赐物,连宁熙帝一见,都没法子再继续拦阻蒋胤的去意,定是对王侯公卿甚至天子都有威慑作用,指不定跟尚方宝剑有些异曲同工。
云菀沁深深呼吸了一口凉凉的空气,只将狴犴玉牌好好先收在了袖袋里,不管怎样,也算是个纪念物。
半天后,秋狩队伍启程。
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