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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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热线 更新:2021-02-25 03:01 字数:4819
“少爷不会心里还放不下他吧?”
陶墨缓缓地摇摇头,道:“即便是陌生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也会动……何况我是本县县令。”
“恻隐之心?”郝果子没好气道:“少爷,你不会是担心他会寻死吧?你放心,他这样人什么都敢干,唯独不敢去寻死,少爷少替他操心了。”
陶墨叹息。
郝果子道:“少爷有空想他,还不如想想会儿回去怎么向顾公子交代吧。”
陶墨提笔手僵,墨汁顺着笔尖终于落下来,滴在纸上。他看着那点墨迹慢慢晕开,突然道:“我想我们还是搬回县衙吧。”
郝果子皱眉道:“好端端,少爷怎么会想到要搬出来?”
陶墨道:“总是打扰他,我心头过意不去。”旖雨之事本就与顾射无关,不该将他扯进来。“更何况,我到底是县县令,直寄居在他人府邸中,终是不妥。”
“少爷舍得?”郝果子击命中。
陶墨确不舍。想到日后不能再夜夜与顾射同桌进膳、对弈,心就像被无数根小针扎着似。但是从晚风尸体出现那刻起,他就隐隐觉得曾经牵扯着自己旧事又要聚拢来了,再这么寄住下去只怕会连累到顾射。旖雨与蓬香不是什么大事,却像个引子,将过去恩恩怨怨重新翻腾出来。
想到黄广德手段,他捏着笔杆犹豫了半晌,狠狠心落笔,划出条长横,“搬出来吧。”
听说他要搬回县衙,最高兴莫过于老陶。
他立马道:“屋顶已经修缮好了。我立刻让人再打扫遍。”
郝果子道:“少爷行李还在顾府,是派人去取,还是……”
陶墨连忙道:“我自己去取。”他心里偷偷设想了顾射听到此事后反应,或许生气或许漠然,又或许殷勤挽留?
……他很快将这个想法逐出脑海。应当是漠然吧?顾射极少为事动怒。只是,为何他心底竟隐隐希望顾射是生气?
怀着这般惴惴不安之心,陶墨在路上反复联系说辞。好不容易到了顾府,却适逢顾射不在。
陶墨忐忑心霎时松弛下来,但下刻又不免担心。莫不是因为他今天去旖雨,惹恼了他,所以避而不见?
郝果子看陶墨站在门口,脸色变又变,如走马灯般,开口道:“少爷。我们是进去收拾行李?还是等顾公子回来再说?”
“等他回来。”陶墨想也不想便答道。
郝果子也是如此想,便往里走,走了半天,发现陶墨不但没有进来,反而在门口石阶上坐下了,慌忙折回来,“少爷坐在这里作甚?”
“等他回来啊。”陶墨说得理所当然。
郝果子道:“这,去里面等也是样。”
陶墨道:“我想在这里等。”
“……”他原先还担心陶墨离开顾府是不是因为被旖雨打动了心,如今看来,完全不必担心。他叹了口气,跟着坐下来。
“你不必在这里陪我等。”陶墨道。
郝果子道:“你是少爷。哪里有少爷在门口,小厮去里面坐道理?”
陶墨个人坐在这里,也觉得有些寂寞,便默许了他。
郝果子坐了会儿,便觉得地上凉气飕飕得从下面往里钻,再加上顾府门前道同东西,不时有风往来,更觉阴冷刺骨,原本挺直脊梁越来越弯,几乎要将整个人抱成只球。
陶墨看得于心不忍,道:“你先进去吧。”
郝果子搓着手,“少爷不冷?”
陶墨摇摇头道:“不冷。”他觉得自己已经僵了。
郝果子伸手摸了摸他手,被冻得吓跳,“少爷还是去里面等吧。”
陶墨固执地摇头。
郝果子叹气,转身回房去拿暖炉。
陶墨轻轻捶着腿。
马蹄声渐近。顾射马车缓缓从远处驶来。
陶墨想立刻站起来,但是脚不听使唤,努力了两次才颤巍巍地起身。
马车停在面前,顾小甲看到他,显然余怒未消,冷冷地哼了声,下车开门。
顾射从车里面色淡然地下来,似乎他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陶墨身体僵,陪笑道:“顾公子。”
顾射道:“来收拾行李?”
虽然他确是来收拾行李,但是听到顾射这样直白逐客令,陶墨心里头顿时就像浇了冰水似,冷得他直想打哆嗦。
顾小甲何等机灵,见他脸色苍白,下子就猜中原因,嘿嘿笑道:“你家总管都说县衙已经修缮好了,难不成你还想继续赖着?”
陶墨怔忡道:“你几时见过老陶?啊,难不成……”他反应过来,顾射并不是下逐客令,而是去了县衙听老陶说他来收拾行李,所以才这样问。他脸色血色渐渐回来。
顾小甲不想自己句讥讽反倒帮了他忙,心有不甘地瞪着他。
陶墨对顾射道:“这几日我叨扰了,我……”他身体轻轻颤抖着。
“进来吧。”顾射打断他话,径自往里走。
顾小甲冲陶墨做了个鬼脸,立马追了进去。
陶墨深深地舒出口气,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冷汗。
书房里放着暖炉,进去,陶墨身上冰霜就开始慢慢解冻。
顾小甲看顾射没有发火意思,识相地去沏茶。
陶墨看着顾射自顾自地坐下来,不安地打量着他脸色。
“你刚才要说什么?”顾射抬眸。
陶墨看到他终于愿意看自己,稍稍放下心来,定了定神道:“我在顾府打扰了这么久,是该回县衙了。”他偷瞄他。
顾射不置可否。
“而且旖雨……”陶墨停住,似乎在斟酌说辞。
顾射也不急,由着他慢慢想。
“他,他也是个可怜人。”陶墨拼命回忆着马车上自己想好说辞,此刻却点都记不起来,只能边想边道,“不过过去如何,他到底住在谈阳县,我对他总有责任。”
顾射挑眉道:“责任?”
只是这么眼,陶墨竟奇异地明白了他言下之意,忙道:“县令责任。再说,晚风之死处处透着蹊跷,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我总要多照看着他点。”
顾射道:“这与离开顾府何干?”
陶墨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
顾射不语。
陶墨低声道:“我不在,他便不会来了。”
“那我以后与谁下棋?”顾射问。
陶墨愣,心顿时狂乱地跳起来,双眼看着顾射,眨不眨。他看不到自己,所以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眼睛有多么明亮,那种亮度足以驱散所有阴暗。
顾射直面迎向这种光亮,“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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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来者不善(六) 。。。
陶墨脱口道:“我!”说出口之后,原本就狂蹦乱跳心却偶然平静下来,就像暴风雨前宁静,带着不安与焦躁。
顾射挑眉,“你每日来?”
暴风雨,心跳狂乱如暴风雨。陶墨难掩脸上喜色,用力地点点头,“来,定来,准时来。”
顾射垂眸。
陶墨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就怕此刻欢喜是场镜花水月。
半晌,顾射道:“我派人送你回去。”
虽然陶墨有马车,但此时此景,他点都不想推辞顾射好意。“我,那我明天来?”
顾射施施然道:“你不是保证过?”
“保证过保证过。”陶墨觉得自己犹如飘浮在云里,上上下下地不着力,唯恐掉下去,惊醒美梦。他盯着顾射,咧着嘴巴直笑,连顾小甲进来也未发觉。
顾小甲看他傻乎乎样子,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个人……怎么可能与公子产生那样关系?
从昨日与顾射番莫名其妙问答之后,他脑海里便时不时地转着些可怕念头。
“喝茶。”他将茶杯放在较远茶几上,想借此拉开顾射与陶墨距离。
陶墨心里头开了花,也不介怀,摇头道:“我不渴。”
顾小甲将茶放在书桌上,目光不断在顾射与陶墨之间来回。是他来晚了,错过了什么吗?为什么气氛与刚才差这么多?
顾射道:“你不是要收拾行李?”
顾小甲愣,“行李?”他转头看陶墨。
陶墨回神道:“啊,我行李不多,不急。”
顾小甲扬高声音,“你要搬走?”
陶墨挠头道:“我离开县衙这么久……”
“你怎么不早说!”顾小甲立刻换副嘴脸,眉开眼笑道,“有什么需要帮忙吗?要不要我送你?”
陶墨呆呆道:“好。”
顾小甲喜得脸通红,眼放光,几乎就是在左右两颊贴上了高兴二字,“有空常回来走走。不过陶大人日理万机,可能没那么闲。”
“啊,不是。放心,我每天都会回来。”陶墨再保证。
顾小甲笑容僵住,“回来?每天?”
陶墨不停地点头,“我会回来下棋。”
“这样来回奔波……”
“县衙与顾府不远。”
“但是县衙事务繁多……”
“我能帮得上忙也不多。”
“……”顾小甲出杀手锏,“陶大人不是还要照顾旖雨公子?”虽然很讨厌旖雨,但是顾小甲此时却很庆幸有这样个扎手人物存在。
陶墨道:“我与他是同乡,他若是有难,力所能及之处自会照拂。不过谈阳县太平得很,不会出什么大事。”
顾小甲技穷。
顾射终于开口道:“我听说厨房漏了。”
顾小甲后背寒。
顾射道:“今夜你去守着吧。”
……
祸从口出啊。他为什么管不住自己嘴呢?
顾小甲后悔莫及。
陶墨回县衙。
老陶在门口迎着他,看到他从顾府马车上下来,微微愣,道:“郝果子呢?”
陶墨道:“后面。”
果然,郝果子很快驾着马车出现在巷子尽头。
老陶微微皱眉,“莫非少爷行李很多?”应当不至于啊。当初他们离乡背井,连人带行李也不过辆马车,怎只是去顾府暂住就变成两辆马车了。
陶墨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讷讷道:“顾公子好意。”
老陶看他脸色,隐约猜出前因后果,却越发觉得看不透顾射心思。他自问阅人无数,唯独对顾射却有种似是而非,似非而是犹疑。
顾射对陶墨是特别。若非特别,他绝不会夜半来客栈。但这种特别究竟属于何种特别?是好奇?是疑惑?亦或是……男女之情?
老陶猛然打了个寒战。
尽管陶墨性情温和,但是无论从外表还是言行举止,都很难将他看做女子。顾射……应当不会吧?
陶墨见老陶站在门口神情瞬息万变,不由问道:“怎么了?”
老陶干咳声,摇头道:“没什么。我们先进去吧。”不管顾射究竟意欲何为,个巴掌拍不响,他只管看住陶墨便好。
陶墨搬回县衙消息很快传到旖雨耳里。蓬香果然不再去顾府找他,而是径自来县衙,说旖雨心情依旧不见拨云见日,病情又加重了云云。
陶墨原想去看他,奈何心有余力不足。
是县衙又出了桩案子,是个讼师状告自己娘子与屠夫通奸。讼师巧舌如簧,兼之深通衙门办案流程,天天上来闹腾,将衙门闹得不得安宁。
二是他每晚遵守约定要去顾府下棋,不知顾射是有心还是无意,盘棋总是下到近子夜才完,陶墨自然不能半夜去探访旖雨,只好拖延下来。如此忙碌了七八天,金师爷与崔炯终于查出讼师娘子与屠夫通奸乃是子虚乌有之事,陶墨这才松了口气,想起卧病在家旖雨,便让郝果子备了薄礼去探望。
进了旖雨家院子,他就闻到股冲鼻药味。
郝果子撇嘴道:“逢场作戏。”
陶墨讶异,“逢场作戏是这么用?”
郝果子道:“别人用这个词或许还分什么环境,但旖雨么……啧啧。”
前面带路蓬香听了,只是言不发,直将两人带进屋中,朝床方向指道:“是否是逢场作戏,你何必亲自看看?”
陶墨慢慢走近,看清旖雨此时模样才大吃惊,结巴道:“你,你怎得成了这般模样?”
旖雨原本就瘦,此时双颊更是瘦得凹了进去,露在被子外面胳膊好像木柴似,任谁看了都觉得只要轻轻掰就能掰断。
蓬香语带哭音,“自从上次陶大人离开,公子就没怎么吃东西过,找大夫来看,大夫说是郁结攻心,是心病,但连开了几副药方也不见好。大夫说,要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就要准备后事了。”
“真假?”郝果子嘀咕道,但见旖雨如此模样,心里也信了几分。
旖雨原本白皙面容泛着层黑黄,就好像死气笼罩,极是虚弱。
陶墨叹气道:“你为何看不开?”
旖雨苦笑道:“如何看得开?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却还不如不出来。若我还没有出来,心里……心里总还是有着想念。”
他目光灼灼,却与顾射坦然瞩目不同,而是种深意凝望。陶墨垂眸,不敢直视。
旖雨道:“你可还记得我们第次相见?”
陶墨道:“记得。那是我头回去群香楼,你穿着翠绿色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