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节
作者:
雨帆 更新:2021-02-25 03:00 字数:4763
秋瑶披上衣服,搀着宋玉缓缓像另一间屋子走去,清晨的院落极静,荷君捧着药一直在外头站着,见秋瑶搀着宋玉出来也不出声,一时间四围只有窸窸窣窣衣衫摩擦声。
将准备好的药搁在桌上,荷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厨房的桌子上,搁着另一碗刚刚凉好的汤药。
抬起袖子擦了把脸,端着药碗走到景差的卧房中,却见那人只穿了件月白的中衣,静静立在窗边。
“这么冷的天,公子穿这么点站在窗边会着凉的。”荷君将手里的药放在桌上,拿过一件毛领的袍子走到景差身边,却见他视线落在对户紧闭的房门上,心中一紧,欲言又止。
景差旋即转身,拿过她手上的袍子披上,“出来时夫人给你的东西还在吗?”
“在,奴婢一直好好收着。”
“晚些时候给子渊送过去。”景差回到桌案旁,拿起上面的文案细细看了一会,忽然听得外头有人通报,说是信陵君到访,景差眉头一皱,搁下手中的简牍迎了出去。
虽说这信陵君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在别国与王族走得过劲终是不妥,何况他听闻这信陵君颇受魏王忌惮,宋玉之前那个罪名虽然被洗清,但空穴来风的道理世人皆知,楚王那头到时候也不好交代。
景差礼貌地微笑着延请魏无忌进屋,一面思忖着这位高高在上的王弟打算做什么。
形式地相互问候了一番,魏无忌又顺便问了下宋玉的伤势,景差一眼便看出他是为了宋玉而来,不过既然他在这里,必定也不会让魏无忌跟宋玉走得太近。
“宋公子的伤一半都应归咎于无忌,因而无忌希望景相可以帮忙劝说宋公子,给无忌一个补过的机会。”魏无忌的态度已经谦恭而不卑怯,景差对其不免颇有好感,但是思及宋玉的处境,即使是魏王亲自来请,也是不能答应的。
“既然信陵君到子云这边来当说客,可见信陵君深知他本人不会答应这个请求。信陵君执意要留人,只会坐实了子渊的罪名。”景差说得毫不客气,荷君见状识趣地替两人斟了茶,同魏无忌的亲信一同退到了门外。
“那无忌也就不强求了,”讪讪笑笑,魏无忌捏起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长地看着景差,“今日在牢中的那位女子,是宋玉的妻子?”
景差闻言眉头一皱,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搁。
“这件事情,信陵君还是不要过问的好。”
…
无比睿智的你,一定看出了我此刻的纠结。。。
我卡文了。。。
放寒假,目测会懒散一些,不过我会努力,恩恩
第一百零六章 至为珍贵
景差的态度蓦然强硬起来,魏无忌纵然再礼贤下士,也难免心有不快,但念及宋玉之前的那封帛书,硬是将心头燃起的怒火给压了回去,疏离地笑了笑。
“是无忌唐突了,贸然问起子渊的私事。”魏无忌的微笑中不觉掺了一丝冷意,“只是武安君为人较为霸道,此事若不弄清,只怕难给他一个交代,景相也知道此番战役魏国败北,许多事情,魏国这边也是身不由己。”
这是给自己施压么?景差心中冷笑,料想这信陵君终究也是为了自己家国利益不惜牺牲他人的,“既然信陵君一开始便对此事不解,又何必帮出手相助。”
魏无忌闻言神情一凛,显然已经有些不耐,“宋公子于无忌有开导之恩,无忌自然要出手相助,只是这件事情所牵连的不止是尔等私事,无忌不得不深入了解一番好寻求解决之策,景相拒而不答,不是对无忌的有意为难么?”
一面想要报恩,一面又不想吃亏,这信陵君的心思还真是难测。
景差叹了口气,表面上看着似乎是要妥协,但说出的话却是绵里藏针,“昔日平原君为了一个跛足之人痛杀爱妾,而今信陵君为了邦交强逼宋玉,两者相较,信陵君大义远在平原君之上。”
平原君乃是信陵君的姐夫,景差这番话怎么听都带着讥诮的意味,魏无忌终于有些恼怒,起身厉色,“平原君杀妾乃是为了维护门客尊严,若非如此,怎得千余门客之心?景相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又怎担当得起一国之相?”
表面上的平静一旦被打破,接下来的对话便再难心平气和,景差听了魏无忌这话却并不着恼,正准备接口,秋瑶却恰在这个时候从外头走了进来。
“就因为几句话就杀人,这样草菅人命的行为难道就是大义吗?那么多门客只看到平原君没有处置侍妾而觉得心灰意冷,放要平原君杀了那名侍妾才算解恨,由此看来,那些门客不过是本末倒置心胸狭隘之徒罢了。”
景差看到秋瑶进门先是一愣,待她把话说完,那一头魏无忌的脸色已经隐隐发青,心中一喟,随即走到秋瑶跟前横了她一眼,“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些不是你该插足的事情……”
“景相不必这么忧心地护着她,一介目光短浅的女流所说的话,我还不会放在心上。”魏无忌起身,面带不悦地扫了眼景差身后的秋瑶,那一眼里的鄙夷秋瑶看得清清楚楚,不用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正要上前与他理论一番,挡在前面的景差却不着痕迹地斜了斜身子挡住了她的去路,想到这里毕竟还是魏国,秋瑶只得咽下这一口气,愤愤地看着魏无忌离开。
“什么战国四公子,也不过如此。”秋瑶相当不满地乜了眼门口。
“子渊伤口愈合之前我们不能动身离开这里,所以这几天你我还是安分点的好,尤其是那个信陵君,记得敬而远之。”景差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原本就打算将信陵君激走,但绝对不是用这样的方式。
“……我知道了,只是有些看不惯罢了。”秋瑶撇撇嘴,识趣地应了一句,“为了几句话谋害一条性命,这些人的思维真是匪夷所思。”
景差回过头看秋瑶,虽是双眸低垂但面上仍是透着一股倔强,不由得笑了笑,“那个跛足者其实并非什么士人,也不是平原君的门客,不过是他邻家的一个平民,那些门客为了这件事小题大做,确实不该。”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人是平原君的门客,这件事情就应该发生了么?”秋瑶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景差。
“是的,就是这个意思。”景差本想这么说,但是看着她认真的表情终究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或许你是对的,但这个世道的许多事都无法用对错去衡量。”
秋瑶被他这话说得不免一愣,随即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也是个贵族,思维模式应该和信陵君这些人更为接近,心里顿时有些发闷,“我只是觉得一个人的性命不该被当做是维护面子的工具。”
“你觉得平原君杀了那个小妾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景差挑眉,“我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那个小妾嘲笑跛足者是她的自由,那些话应该构不成人身攻击,那个跛足者才比较恶劣,被说两句就去煽动平原君手下的门客走人,然后生生逼死人家一条性命,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好一个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景差爽朗地笑了两声,“那你多半对平原君也有意见吧。”
“当然,这么容易就受人家要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话说到一半秋瑶噤了声,因为景差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异常,秋瑶只当是自己那句话惹到了他,只得讪讪地补了句“我这些是妇人之见,你就当笑话听听就得了。”
景差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一脸义愤填膺的小女人,随即扯开一抹明朗的笑容,“我想你说出了很多人的心声,只不过这些话私下讲讲就算了,在外人面前无论如何也说不得。”
“我知道,祸从口出嘛。”经历了这些事情,她早已没了原先那份稚嫩,但是她本能地觉得,自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出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除了宋玉和景差。
仿佛多一份虚伪的沉着,就多一份亏欠。这当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知道你刚刚还那样对信陵君说话。”景差想向从前一样做出一副教训人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严肃不起来。
“可是不把他气走的话,他还会纠缠子渊不是么?”
秋瑶的双眼熠熠生辉,景差不由一愣,随后眼底的笑意逐渐加深,“是,瑶瑶当真是冰雪聪明。”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动机,我只是没想到他会为了这事这么有失风度,简直像来寻衅滋事的。”
“不是像,根本就是。”景差苦笑了一下,幸亏他早就得到消息说秦王让白起等人尽快班师回朝,不然这件事越往后拖对他们就越不利,“只是你怎么会突然过来?”
“哦,我差点忘了,”秋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巧的小瓶,递到景差面前,“这是荷君刚刚拿过来的药,子渊说他的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你无须拿出这么珍贵的药……只是,这药究竟是什么啊,这么珍贵?”秋瑶好奇地打开瓶塞,轻轻地嗅了嗅,只闻到一股类似薄荷的清香,沁人心脾。
“这是大王赐予家父的上等良药,当年汀兰早产,阳儿先天不足,父亲便把这药给了阳儿,只是听闻这药药性过大,本打算待阳儿十岁之后再服用的。”
秋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只要一个想法,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难道这药的保质期是永久?
“但阳儿现今身体健壮,这药多半是用不上了。”景差笑笑,并没有收回药的意思,“既然子渊不用,你就把这药留在身边吧,看你平时多病多灾多难的。”
“我哪里多病多灾多难,”秋瑶听到景差的戏言不禁不悦地撅了撅嘴,然后打算将药塞回去,“你那个寒症一直好不了,为什么不把这药吃了。”
“寒症积久,这药只可治愈急症,治不了痼疾,何况我的寒症一直有用药调养,没什么大的问题,这药就放在你身边了。”话都说到这份上,秋瑶自然不好意思再拒绝,只是心里总觉得缺了什么,调整了下心情,将药收好,秋瑶抬头给了景差一个灿烂的微笑,“那这药我就收了,大恩不言谢啊。”
“是是,大恩不言谢。”景差亦是忍俊不禁。
秋瑶一溜烟地又跑了出去,留他一人在原地,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发怔。这药再珍贵,怎比得上她的万分之一?
她方才三言两语便说破了平原君杀妾一事,一再强调生命贵于颜面。
只是,他又该如何让她明白,在这世上,上位者的毛发都贵于平民的身家性命。
再深明大义的王族,也不会试图改变这一切。
他想他永远也不会向她说这些,宋玉亦然。
第一百零七章 基情
冬日的晨霜在朝阳的温暖下化去,华阳城郊,花上露未泫。
秋瑶垂手站在房门外,看着屋外的两株腊梅发怔。
每到给伤口换药的时候,宋玉便会让她回避,一来是因为她晕血,而来是唯恐她见了那些伤口心疼。
可是看不到他伤口愈合的情况,她心里就更不踏实。
白起那边连着一天一夜都没什么动静,这份难得安宁反而让她心绪不宁。
头脑里思绪乱得如同一锅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所有的事情交织在一起,让她应付不迭。
听到房内的脚步声,秋瑶第一时间转过身开门而入,向正在收拾东西的医者道了个谢,走到床边,见宋玉的脸色隐隐发白,面上带着些许冷汗,心中一紧,眼前便立马蒙上一层雾气。
荷君捧着一盆热水入内,将水搁在桌上后同那医师一声不响地走出了房。
捋起袖子,秋瑶将帕子在热水里洗了一把,拧干后替宋玉擦着额上的冷汗,微微泛白的双唇抿得死紧。
宋玉不禁莞尔,抬手轻轻握着她的手腕,“来了多时,不见你笑过,这是在罚我来得晚了吗?”
“没有,”秋瑶撇撇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只是这会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我怕笑了吓到你。”
“一点都不难看,”宋玉嘴边的笑意见深,“只要你在我面前,什么都是好的。”
秋瑶闻言耳根子立马一红,正要张口说什么,原本已经出去的荷君忽然又神色张皇地走了进来。
“宋公子,谢姑娘,我家公子要你们马上收拾东西到前厅去。”
“发生什么事了?”秋瑶心里猛地一沉。
“我也不清楚,总之公子让你们尽快收拾东西,宋公子小心被弄裂了伤口,我扶着您起来。”
手忙脚乱地折腾了一通,来到前厅时景差正在里头来回踱着步子,见到秋瑶搀着宋玉过来,神情一暗,随后立即走出门外。
“那信陵君不守信用,将这个地方告诉了白起的人,而今日便是秦军班师回朝的日子,我让人另寻了一个藏身的地方,你们先到那边去将就一日,等秦人走了我再让人接你们回来。”他不该过于信任魏无忌的为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君子协定,他又那么不客气地拒绝了人家的要求,魏无忌要是过桥抽板也无可厚非。
只是为了留下宋玉而这般不择手段,这信陵君的惜才之心未免也太过了些。
多耽搁只会夜长梦多,宋玉颔首,回身时却见秋瑶有些出神,脚下一顿。
“怎么了?”
“没,没事。”讪讪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