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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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除不公 更新:2021-02-25 02:51 字数:4840
“哦,倒是本宫来的不巧了。”秦菁沉吟着轻笑一声,顿了顿又道,“皇姐用膳了吗?”
“还没有,大公主刚刚醒来又心情郁结,说是——没有胃口。”提到秦薇此时的境况,姚女官心焦之余声音里不免带了几分不自然。
秦菁微微叹了口气,安慰道,“皇姐受了这么重的伤,胃口不好也是有的,你吩咐下去让厨房准备点清淡的饭食一会儿送过来,本宫先进去陪黄姐姐说说话。”
经过方才那事姚女官再看到秦菁怎么都有几分心虚,此时她偷偷的抬眼看过来,却见对方的神态自然像是根本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更是打起了鼓,惴惴不安的赶紧应声退了下去。
守门的婢女打开毡门把秦菁让进去,秦菁摆摆手把帐内服侍的宫人一并打发出去,径自朝内帐走去。
此时四下无人,秦薇也丝毫没有力气掩饰脸上的倦色,她神色木然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仰面看着头顶的幔帐不知道在想什么,听闻外面的脚步声也是不以为意的样子,连眼珠子都没有转一下,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满不关心的样子。
秦菁走过去,也不往她的床边靠,只在桌旁选了个离她最近的位子坐下,隔着五步之遥的距离静默不语的看着她。
秦薇本来是不准备说话的,但终于还是受不了她这样明目张胆的审视,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沙哑道,“皇妹怎么又来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已经再不复往日里姐妹情深的和气,反而带了些冷刺,硌在心里十分的不舒服。
进门之后秦菁脸上装饰性的笑容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掩去,此时对于她的冷淡也不甚在意,只是目光一顺不顺的盯着床帐半掩之下她苍白如纸却依旧美丽的侧脸,心平气和却字字清晰的反问道,“皇姐,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之前自己都已经表明了不愿多言,秦菁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听不懂,却不曾想她原来还是不死心,再一次的找上门来刨根问底。
“我知道,姚儿一定去找过你了,她也是一时心急才会慌不择路,她说过的那些话你听听也便罢了,不用往心里去。”秦薇心中苦笑,微微向床的内侧偏了偏脑袋,悲凉道,“该说的她应该也都同你说过了,现在既然你特意的来了,我便同你承认了也是无妨的,的确,这件事是我与姚儿合谋嫁祸于他的,这种病恹恹的日子我也是过够了,不管接下来父皇要如何决断我都认命,生也罢,死也罢,全都听天由命,我只是再不愿意同他把这种貌合神离的夫妻相扮下去了。”
她脸上的表情哀婉,看似开诚布公的一番话,秦菁听在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是么?”眼见着秦薇还是如此的冥顽不灵,秦菁索性从桌旁站起来走到她的床前,居高临下表情冷肃的看着她道,“如果皇姐你仅是不想同永安侯过下去,大可以借此机会走请父皇准许你们签下离书,各奔前程便是,以皇姐你素来宽容敦厚的个性,若是没有一个不死不休的理由,本宫真的很难相信你因何非要将他置于死地方肯善罢甘休。”
在经历了苏晋阳的狠心绝情之后,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的那些话,在秦菁眼中不过用来骗鬼的,只是凡事都有因果,纵使秦薇将郑硕恨入骨髓也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依照姚女官的说辞,郑硕的所为虽然是过分了,可毕竟秦薇不爱他,更犯不着为了他跟其他女人之间的风流韵事搭上自己的命,更何况她很清楚自己一旦有什么意外安绮郡主也会跟着受连累,所以——
与郑硕同归于尽么……这样的理由还是不够的。
秦菁这样说已然是没有再给秦薇留余地,秦薇虽然知道她不好糊弄,却也没想到她的心思竟会精细到此,心慌之余她还是咬紧牙关死活不肯多说一个字,态度上更是说不出的冷淡生疏。
这么被人干晾着秦菁倒也不以为意,脸上表情反而更加平和的叹了口气道,“本宫知道皇姐你如今身子虚弱只怕脑子也不是很清楚,既然你想不起来,本宫便给你个提示?”
她用了个实打实商量的语气,秦薇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把目光从墙壁的一侧一回来,狐疑的抬头看向她的脸。
因为秦菁站在床前,背着光而遮掩了身后大片的烛火,此时她脸上的神色并不分明,反倒是那双眼睛,眸光明亮灼灼生辉,带着一种异常明亮的精光直直的投射在秦薇脸上,不知道为什么,秦薇会突然觉得自己的整个心思都像是被她的目光看穿,她下意识的抬手抓紧领口,仿佛只要这样便能将心事藏起来一般,嘴里却是不受控制的脱口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秦菁弯身在她床边坐下,垂下眼睫毛,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道,“我很好奇,七年前的上元节,在灵隐寺前意图轻薄皇姐你的究竟是什么人?”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情景的目光忽的收冷,乍然抬眸向秦薇脸上扫去。
秦薇本来就已经被她的话惊到脑中空白,此时更是完全失控,竟然忘了身上还有重伤未愈,两手猛地一撑床板就要坐起来,却又因为巨动之下牵扯了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顿时涌遍全身,额头上顿时就滚下豆大的汗珠来。
她此时近乎全然失控的动作已然证实了一切,秦菁心下了然,又怕她这样乱动真的会再次撕裂伤口,赶紧起身把她重新安置到枕头上躺下。
其实整个事情在接到秦宣的飞鸽传书时秦菁就已经想通了,此时她会来找秦薇,不过是想在从她口中做最后的证实罢了。
秦薇继承了她母亲文妃的美貌和气度,很早之前就已经才名在外,大约是早在以前的宫宴上郑硕便已经盯上了她,只是那时秦薇的年纪尚小又没有契机,没办法请景帝赐婚,后来适逢那日上元节他去灵隐寺游玩,人群中偶然见到一个与他朝思暮想的佳人长相十分相似的女子,一时心动难以自制就生了歹念上前轻薄,偏巧新上任的吏部侍郎纪云霄是一雅士,也爱凑这花灯会上的热闹,好巧不巧的又给赶上这茬儿,生生的就把郑硕的好事给搅和黄了。
承认那时候他还并不知道自己而已轻薄的佳人正是长宁公主本人,而这件事若是闹大了传扬出去对秦薇的名声也是个损伤,所以她回宫之后也是横加遮掩并没有道出郑硕此人,只道是有地痞恶霸生事被吏部侍郎给挡下了,只是这事儿虽然瞒得过景帝,后来在秦薇同纪云霄看对眼的时候,作为当事人之一的郑硕却是很快明白了真相,先是被纪云霄搅了好事,后又被横刀夺爱——
只是郑硕这人度量狭窄是出了名的,秦菁微微叹了口气,“想必是在那个时候永安侯就已经恨上纪大人了吧!”
秦薇不肯言语,只是偏过头去,手里死死的攥着被角,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沿着眼角滑下来。
秦菁从袖子里抽了帕子递过去,秦薇捏在手里,可是因为双手抖的太厉害竟是怎么也送不到脸上去,几经挣扎之后她的整个人就像是瞬间垮了下来,忍不住的哭出声音。
“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如果早知道这样会害了他,我是宁肯这一辈子都不曾遇到过他,他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本该有个好前程的,安安稳稳的过一生的,都是因为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啊!”秦薇哭的肝肠寸断,再顾不得半分皇家公主的仪态气度,这些心事她暗藏在心里许多年不能对任何人讲,此时一朝爆发便如洪水猛兽侵袭,仿佛只在一瞬间就已经要把她这么多年勉力强撑起来的意志力全部冲散了。
秦菁看着心里发酸,本想劝她两句,可是斟酌半天却发现无从说起。
相比于当年她被苏晋阳背叛的那种恨,此时秦薇的心里除了恨只怕更多的还是痛,因为最终她对苏晋阳还是放下了,所以她可以羞辱他伤害他,用最冷酷的手段把他亏欠自己的桩桩件件都讨回来,可是秦薇呢?纪云霄死了,又偏偏死在她最爱他的那个时候,那一刻她的整个世界都是要随着他的死讯一起天崩地裂的,而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景帝还在那个时候逼迫她嫁给了一个自己根本就不爱的男人。
深吸一口气来稳定心里波动的情绪,秦菁缓缓伸手搭在秦薇抽搐的肩膀上拍了拍。
秦薇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缓缓的从被子里抬起头,朦胧着双眼转头看过来,眼睛里伤痛和绝望的神色交织在一起,仿佛在这座大帐里织就了一张天罗地网,翻起惊涛骇浪的狂潮,要将这里的一切统统淹没。
最后,她垂下眼睑,唇角为弯蔓延出一个说不清是苦涩还是讽刺的笑容,字字诛心的说道,“皇妹你说的对,他对我好与不好我其实是无所谓的,可是——云霄——”提到那个人的名字,秦薇喉头抖动声音变得异常艰涩,紧跟着又是两行热泪滚落,为了压下这种泛滥的情绪,她唯有死死的咬住下唇来阻止即将破胸而出的悲切的哭声。
纪云霄的死果然是与郑硕有关,虽然是早就已经隐隐猜到会是这样的原因,此时秦菁还是忍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
秦薇缓过一口气来,突然哀哀的开口道,“皇妹,你觉得父皇会怎么处置他?”
“他?”秦菁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她说的人是郑硕,不由的抬眸往秦薇脸上扫了一眼道,“隋安一直没有找到,仅凭姚女官的一面之词能有多大的分量皇姐应该也是有数的,何必还要问我。”
秦薇这话本就是在试探她的态度,她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刻意装了傻而已。
秦薇早已是心如死灰,此时听了这话却是出人意料突然吃吃的笑了出来,随后紧跟着竟是目光一厉,突然咬牙说道,“那如果——我死了呢?”
因为她有惊无险的捡了条命回来,所以姚女官对郑硕的指证也跟着失了力道,而此时她若是因为这场算计而殒命,那么意义就会大不一样,皇室死了一位公主,郑硕是唯一的嫌烦,到时候即使没有十足的证据,景帝也便不得不杀了他来给秦薇抵命,他的女儿是不可以枉死的,就算只是为了他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也定是要拉一个人来给她垫背。
秦薇平时都是温温婉婉的一副柔弱闺秀模样,此时说话的表情却是面目狰狞,若是不熟悉的人见了只怕是被她吓到。
秦菁虽然理解她心里对郑硕此人的仇恨,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极端的话来,震惊之余不由的拧起了眉头。
秦薇见她不语,便是凄然一笑,郑重的握了她的手道,“绮儿托付给你,我放心。”
因为失血,她是指尖变得异常冰冷,触在皮肤上的感觉让人警醒,秦菁眸色深深的看着她,脸上表情却是阴郁的很,半晌之后还是哑然一笑,道,“就像当年的文妃之于皇姐你一样么?”
秦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到齐文妃,困惑至于不免微愣。
她这个皇姐,显然是已经被仇恨埋没理智了,秦菁看着她摇了摇头,随后起身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水,这才悠悠说道,“皇姐你是在母后的膝下被抚育长大的,可是扪心自问,皇姐你有真的把母后当成自己的生母对待吗?绮儿跟着我,我最多可以保证她衣食无忧,更何况我也不是母后,她做到的事我却未必可以,皇姐真的这样放心吗?”
从纪云霄死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生无可恋,可是说到底此时她苟延残喘至今,就是因为放不下安绮。
就在秦菁旧事重提的那一刻,她已经动了要追随纪云霄而去的决心,可是安绮——
放佛是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在猛然间被人以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秦薇的身子一晃,软软的重新跌回床上。
从秦薇处再出来的时候夜色已经弥漫下来,冷风阵阵吹的人遍体生寒,因为听说安绮晚上哭闹前天夜里萧文皇后一夜没睡,秦菁不放心就顺路去萧文皇后那里把安绮待到自己的帐子里过夜。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原本空旷的草场上点缀着无数的白色的油毡帐篷和四散的篝火,倒是别有一番趣味,远远看去也是一片宁静祥和的之景。
“啊——”突然平地而起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像是一道锋芒犀利的冷箭猛的刺穿人的耳朵。
景帝被从睡梦中惊醒猛的弹坐起来,她身边本来安卧的瑜嫔也赶紧跟着爬起来,脸上显出惊惶的神色。
“快来人啊,有刺客,快——”一个嬷嬷惊慌失措的叫嚷声,可是她只喊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景帝眉心一跳,瑜嫔赶紧招呼留在帐内值夜的女官取了景帝的外袍过来,正在手忙脚乱的替他穿戴,外头管海盛已经怀抱拂尘快步走了进来。
“管海盛,外头出什么事了?”景帝沉着脸道,一边不耐烦的甩掉瑜嫔正在为他整理衣襟的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