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5 02:50      字数: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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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杉觉得自己跟陶然每次打交道总是不由自主地成为被动的对象,而跟别人却很少有这样的事。她屡次想改变这种局面,可她办不到。只要是一跟陶然接触,你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转,而且你根本无法掌握局面。简杉想,也许这就是男人的一种能力,而简杉欣赏的就是男人的这种能力。
  十分钟后简杉跟陶然见了面,陶然竟然把胡须蓄起来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看见简杉他开玩笑地双手一作揖说,久违了,简医生!
  简杉想想前段时间的接触脸有些发窘。陶然笑眯眯地问,你有好的去处吗?简杉望着他摇了摇头。陶然随口说,那跟我来吧!说着用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招呼简杉上车。司机问,到哪里?陶然诡秘地一笑说,碧螺轩。司机笑着说,去吃螺蛳的吧。陶然说,咦!看来师傅也是一个美食家呀!司机淡淡一笑边发动车边说,开的士的,在这个城市没有不知道的地方。然后车就进了一条巷子,曲里拐弯地绕着走。简杉饶有兴趣地看着车外,她虽然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可这条路走过的街景竟然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车终于停了,一条窄窄的街边竟然有一溜红色的灯箱,陶然带着简杉走进了碧螺轩。碧螺轩里走出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一看见陶然赶紧迎上前去,嘴里念叨着,陶先生,你有些日子没有来了!陶然大大咧咧地笑着说,老板娘,生意好吧!老板娘连声说,托你的福,好好好!
  然后大声招呼服务员去摆桌子。陶然笑着跟简杉介绍着说,这里的老板娘姓黄,然后像孩子一样捂着半张嘴小声说,这个店的招牌是我写的,我没有跟她要钱,所以她看见我特别客气。简杉扭脸看了看灯箱上的几个字,果然是苍劲飘逸。
  大盘螺蛳很快就端上来了,简杉一看吓了一跳,盘子里鲜红鲜红的大段辣椒简直比螺蛳还多。简杉用手指着盘子说,这、这怎么吃呀!陶然看见简杉的表情乐了,他用筷子从辣椒中掏出一只螺蛳夹给简杉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辣,你尝尝。简杉连忙摆了摆手说,我可知道你的嗓子为什么长期溃疡的原因了。陶然不以为然地说,你们学医的人就是这样,什么东西太靠谱了就没有乐趣了。你瞧,多少人都喜欢吃这一口。简杉抬头一看,大厅里坐满了人,大家吃着螺蛳,酣畅淋漓地喝着啤酒。老板娘拿着一瓶啤酒走过来敬陶然,嘴里说,今天客人多我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原谅。来,我先罚自己一杯,说完就给自己先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陶然饶有兴致地说,老板娘,你到底能喝多少酒?我看你从那个桌到这个桌已经喝了不下五杯酒了。老板娘捂着脸忸怩地说,我也喝不得,你看我的脸都发烧了。没有办法,干的这一行。说到这里她又转移话题说,陶先生,你的女朋友气质很好呀,说着拿眼睛瞟简杉,简杉的脸一下子绯红。还好老板娘因为还要到各桌去应酬,对陶然打着飞眼说,你们俩吃好喝好,有事叫我。说完就走了。
  陶然望着老板娘的背影笑着对简杉说,这个老板娘很有女人味。今天是看见你在这里,要平时我来她总是要跟我坐一会儿喝几杯酒然后给我诉诉苦,抱怨她老公,什么事都不管,让她一个人里外辛苦。简杉有几分醋意地讥讽他说,你很有女人缘呀!陶然得意地笑着说,女人嘛,遇见心仪的男人总是要多说几句的。听了陶然的话简杉心里有几分不舒服,低头喝茶没有说话,陶然用胳膊捅了捅简杉不满意地说,怎么又不说话了?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简杉突然说,我想说什么对你很重要吗?陶然看着她说,原来你也很犀利呀!……
  从碧螺轩出来,陶然期待地说,到我那里去坐坐喝喝茶,我那里有上好的茶。是朋友前些日子去江南给我带回来的雨前茶。简杉犹豫地说,改日吧,今天太晚了。陶然说,晚什么,你回去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到时我负责把你送回去。简杉还能说什么呢。陶然总是要理直气壮地主宰她。
  八
  陶然家的客厅十分清雅,主墙挂着他自己写的楹联:
  晴空看鸟飞流水观鱼跃
  一棵铁树盆景长得高高大大,枝枝苍雄叶叶如针。在墙根处有个青花瓷缸,里面放着许多卷好的中轴字画,雕花的木质座椅上散落着主人未及收起的报刊书籍,满屋的书卷之气。
  陶然一边收拾着四处散落的书籍,一边解释说,昨晚躺在这里看书竟然睡着了。简杉笑着说,你们画家真自在,过着闲云野鹤般的生活。陶然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你先坐着我去沏茶。
  很快陶然就从屋里端出一套功夫茶的茶具,然后插上了一个专用的电茶壶。在等水沸的时候,陶然有些惋惜地对简杉说,其实,真正的品茶是要用炭火和泉水的,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将就了。
  简杉笑了笑半解嘲地说,我平时也没有这个工夫,喝茶对你是品对我可能算饮了。陶然两眼不眨地看着简杉,简杉有些难堪地说,你总喜欢这样看人这是很不礼貌的。陶然呵呵一笑说,我奇怪原来你也会幽默呀!何为饮?牛为饮也!简杉红了脸说,你这个人……简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反驳好。
  煮水的时间,陶然把简杉引进自己的画室,画室有十几平米大,里面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作品用布罩着,一些钉在画板上的素描被凌乱地堆到墙角。简杉随手掀开一个布罩,只见画面是一个半裸的女人依在那里,她的大腿交错在一起,粉红色的乳头在白皙丰满的胸脯上如樱桃一样圆润。简杉有些不好意思地赶紧盖上画,陶然在一边笑着摇头没有发表意见。
  水沸了,电水壶发出了火车进站般的鸣叫声,俩人出了画室。
  陶然净手净脸后,拿出一个茶叶盒,用一个木质的茶勺往茶壶中轻轻地放了两小勺,然后用沸水第一道洗茶,第二道才将茶杯端给简杉。一套动作娴熟老练一看就是个老喝茶的人。简杉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涩涩的清香令满口生津。俩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陶然说他小的时候因为隔壁住着一个美术老师,有许多好看的画册,让他看得入了迷,有一天他问老师,您的画为什么比我看见的东西要美许多呀?老师告诉他这就是创作,创作要有想象,你可以把心灵里最美的东西画出来,那就是你的世界。于是陶然就迷上了画画,他画山水画动物后来迷上了画女人,那时候他年龄不大,画女人没有模特,他就爬到高高的树上偷看女澡堂里的女人洗澡……呵呵,我开化得很早哇!说到这里陶然笑着又补充了一句,他的眼睛如孩童般的坦诚,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简杉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谢谢你送我的画,我真的好喜欢。陶然笑着说,我知道,它很合适你。
  俩人就这样聊着聊着,窗外不知什么时候竟下起了小雨,淅沥淅沥的雨声轻轻地拍打在防雨棚上有一声没一声的,使夜显得更加静寥。陶然呷着茶兴趣盎然地说,听风声雨声、品茶香跟朋友聊文章聊人生这是多么优雅的夜晚呀。忽然陶然笑着问,简医生,你觉得人生最大的乐趣是什么?简杉说,你这个命题太大了吧。简杉迟疑了一下说,让我说,干自己喜欢的事,活着愉快就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吧。
  陶然忽然歪着头问,你为什么不结婚?简杉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直言不讳地问这个问题,一时不知怎样回答。过了一会儿简杉以守为攻地说,你为什么也没有结婚呢?陶然狡黠地说,谁说我没有结婚?简杉听了一愣,好像掉到冰窖里一样,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吃惊地看着他。陶然观察着简杉脸上的变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是离过婚的人。
  简杉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也许我不适应婚姻。陶然直视着她说,你没有试过怎么可以这样说呢?简杉低声说,因为我了解自己,才这样说。
  其实你很自恋。你把自己放得太高了,你想让男人踮着脚够你,你高雅你卓尔不群,可你知道吗,很少有男人有那么好的耐心……
  不,不是的!简杉打断了陶然的话,但她又不知道该跟陶然解释什么。
  陶然继续说,你对婚姻的期待太高,人生不过是一个过程,每个环节不过都是上帝给人生准备的一道程序,要是卡在一道程序上的时间太长,就会耗去给后面程序分配的时间。说到这里陶然看了看简杉的脸色,又问,你在等什么人?这么多年你还紧紧地抱着那棵树,如果这个人一二十年都不出现你还等着他有什么意义!一个女人的青春是很有限的,为一个忘却你的人去耗费你的青春你是愚蠢的!……陶然不管不顾地滔滔不绝地说着。陶然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像自来水拧开了水笼头。这就是该死的陶然式的语言风格,他似乎从来不管别人的感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杉心里恨恨地想,他知道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心灵世界?他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样的感情?他凭什么可以对自己的生活指手画脚。
  简杉的眼中盈满了泪水,表情哀哀的,她仿佛看见硝烟下的沈重天,露着洁白的牙齿对她嘿嘿一笑然后扭脸消失在云彩里。她又看见老师在世界崩溃的前夜不顾一切地寻找着她……但这些幻觉在一瞬间又都消失了。茫茫大地只有她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孤独地走着,风吹雨打飞沙走石她是那样孤独无助,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多么需要有个人能搀扶着她一起行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有了这种想法。
  陶然看着眼前的简杉目光迷离,楚楚动人。他禁不住拉着简杉的手低声说,简,我是说,你应该活得更放开些,更快乐些。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从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的清丽,你的与众不同,你身上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巫气……陶然语无伦次地说着,把悲哀中的简杉拉到怀中轻轻地吻着。简杉在陶然的怀抱中渐渐觉得自己变小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青春那渴望美好爱情的时代。
  墙上的电子钟奏出《献给爱丽丝》的音乐,简杉抬头一看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陶然低着头吻着她的唇说,别走了!简杉的脸燥热,她坚决地摇着头说,不,不行。陶然松开她失望地说,我从来不勉强女人,说完站起身来说,走,我送送你。简杉忽然也觉得自己很残酷,她有些缓和地说,今晚我不走,咱们就这样坐着聊天好吗!
  九
  陶然跟朋友说他认识了一个出土文物级的女友珍稀易碎。二十一世纪有几个人相信一对孤男寡女竟然在一个屋里相对坐了一夜呢。更何况是跟陶然这样一个放浪形骸的艺术家在一起。
  但这一夜让简杉的心灵有了春的萌动,让她对陶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情,女人天生都是感性动物,一旦动了情就会投入进去。陶然是个我行我素的男人,他个性张扬根本不会管世俗的人怎么去看他,陶然对他喜欢的人和事是不会计较别人会怎么看的。而简杉不行,多少年来她性格内敛做事严谨,一言一行过分注重公众影响,害怕人们知道自己的私生活。她力图要保持自己在公众印象中的典雅和高洁。简杉一直对跟陶然在一起没有信心,她总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陶然的生活好比是一辆敞篷汽车在路上兜着风肆意奔驰着,而简杉的生活好比是坐着一顶四周挂着帘子的轿子,在僻静的小路上吱吱呀呀地行走着。可能他们彼此之间的生活相距太远,反而引起了他们彼此的兴趣,虽然简杉心里已经有了陶然的位置,但她总觉得他们终归不是一路人,简杉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走多远。所以她要极力保持着跟陶然的距离。
  有人说旅游是最能增进情侣感情的一项活动,五月的一个周末他们到天资山旅游了一次,果然这使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在爬天资山时,他们在山涧行走穿山走林,每上一道坡,陶然就拉着简杉的手,后来干脆就不分开了。每当过险境时陶然总是先回头吻一下简杉,然后再带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在天资山上,简杉没想到陶然会如此浪漫,让她身心愉悦,她第一次感到被爱原来是件很甜美的事,从天资山回来,果然简杉对陶然的感情有了升华。
  初夏,陶然竟给简杉买了一件旗袍,简杉一看吓了一跳说,这露胳膊露腿的衣服我怎么穿得出去呀!陶然不以为然地说,我是搞艺术的,听我的没错,你高挑的身材长长的脖颈很适合穿旗袍,说着逼简杉赶紧换上他买的旗袍。简杉看着旗袍有些犹豫地说,可是,我从来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