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作者:
无组织 更新:2021-02-25 02:45 字数:4762
妇人红了脸:“洗那里的话,羞死人了。”
青艾肃容道:“怕羞的话,就不停去茅厕。”
话音未落,妇人跳了起来,涨红着脸道:“这会儿就得去。”
青艾指指西南角的月洞门,夫人提着裙子跑了过去,不一会儿回来,陪着笑脸道:“郎中这儿的茅厕,比我们家屋子还要讲究。”
这时阿巧拿了乌糖过来,青艾吩咐阿巧为妇人冲泡一杯,让她喝了下去,笑说道:“这样一来,半道不用小解,可以安全回家了,走吧。”
夫人千恩万谢走了,青艾眉飞色舞说道:“没想到头一天就有病患前来,来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待忙不过来的时候,让秋霜也过来。”
阿巧噘嘴道:“光有人来,一钱银子没赚着,还倒贴大一袋子乌糖,这乌糖可是余杭郡乌商县进贡来的,厨房里也不多。”
青艾戳戳她脑门笑道:“小气,我们只是做菜,她拿去能治病。”
阿巧蹙眉道:“夫人开医堂,难道要倒贴银子?”
青艾摇头:“这妇人家中穷苦,苍耳子随处可见,是以让她苍耳子加乌糖,若是出身达官显贵的病患,我自然要开药方的,开了药方就得抓药,不就是银子吗?对了,阿巧这几日无事,将百子柜的药材名称和位置背下来,背全了,我就教你抓药。”
阿巧眼眸一亮又黯淡下去:“夫人,阿巧不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认识。”
青艾笑道:“闲着的时候,我教你。”
阿巧喜出望外,高兴得眼泪都下来了,噗通磕下头去,不停说谢谢夫人。
青艾忙扶她起来嗔怪道:“你这丫头,我不过举手之劳,那里就值得你这样。”
阿巧摇头道:“我们家一家三代就没个认字的,我若认字,那就是光耀祖宗的事。”阿巧说着,又小心翼翼问道,“那,夫人,能叫阿巧写字吗?”
青艾道:“自然能了,认字不也包括写字吗?”
阿巧挂着泪珠又笑了:“那我不就成了女秀才?”
青艾瞧着阿巧激动的神情,心想,我是不是该做个女先生,教女子认字?算了,先安心做郎中才是。
晚饭桌上,青艾悄悄观察老夫人,并无不悦之意,反而带着些难得的笑意,老太君笑道:“改日我也到青艾的医堂去瞧瞧,我小时候最爱去百子柜中偷吃山楂。”
众人都笑起来,青艾道:“祖母偷吃的时候,别被我们抓到啊。”
老太君得意道:“小时候一次也没被逮住过,这些大人太笨了,我觉得有些遗憾,不够刺激。”
笑声中吟歌来了,跟各人打过招呼坐下,自从那日初见,吟歌变了一个人一般,不怎么说话还略略有些拘谨,老太君笑道:“不等宿风和宿槿了,我们先吃。”
吃到一半宿槿回来了,脸颊上染了两点墨汁儿,青艾手指刮了刮脸颊,意思是你擦一擦,宿槿误会了,以为青艾羞她,涨红了脸低了头入席,自从文奇恢复举人身份,不分日夜刻苦攻读,她每日都去作陪,刚刚要走的时候,文奇突然就将她摁在了书案上,文奇原来总是被动,这次不知为何主动疯狂,令她意外而迷乱,二人纠缠好一会儿,是以回来得迟了。
这时老夫人瞧见她脸上的墨汁儿,唤一声宿槿,宿槿恍惚着应了一声,老夫人道:“到哪儿疯去了?还不洗脸去?”
喜姑已拧了帕子来,低声道:“为大姑娘擦擦脸。”
宿槿问道:“我脸上怎么了?”
喜姑面无表情:“有墨汁儿,衣裙上也有。”
老太君笑道:“脸上身上都是墨汁儿?我们年轻的时候,从书房里出来,也总这样,有一次被婆母瞧见,脸拉得那叫长。”
没人敢笑,老夫人已紧绷了脸,一拍桌子道:“宿槿,若有合适的男人,就该成亲,成日在一起厮混算做什么?前几日出门碰见刘夫人,说是京城都传遍了,你宿槿养了面首,我起初还不信,今日瞧来,都是真的?”
宿槿两手握成了拳头:“我只做想做的事,不管旁人说什么。”
“你……”老夫人指指她,“你们都做想做的事,都不顾国公府的名声,想想当年,这公府何等威风,如今呢?子孙不肖……”
青艾觉得婆母是在说她,脖子一缩陷入冥想,这时吟歌喊一声,师兄回来了,自从青艾那日失态,吟歌就不叫风哥哥了,只叫师兄。
老夫人停了下来,青艾听到宿风的脚步声,也不敢回头,就听宿风说道:“母亲也知道,宿槿心里很苦,就由着她吧。”
老夫人泪都下来了:“这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做人?”
宿风没说话,老太君道:“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总不能为了名声,将自己憋屈死。”
老夫人这次没有顺从,哭着道:“母亲,她是女子,不比男子天地宽广,女子总得嫁人生子,她这样,就没有退路了。”
老太君道:“淑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槿儿重情重义,并不是个乱来的孩子,只是命运多舛,宿风说得对,由着她吧。”又唤一声宿风,“你的阿姐,你要操心些。”
宿风说是。
晚饭后二人并肩回屋,宿风笑问今日如何,青艾有些得意,宿风听完惊讶道:“头一日就有了病患,不得了。”
青艾笑得更加得意,四顾无人,抱着他胳膊甜腻唤一声风哥哥。
宿风打个寒战:“打住,吟歌从小就那么叫,不觉得什么,你这么一叫,我头皮发麻。“
青艾笑得不行:“你怎么说服母亲的?”
宿风唇角一翘:“你忙着做郎中,每日不在母亲面前碍眼,也不会夺了她掌家的权,母亲高兴着呢。”
“掌家?是大权吗?”青艾不解道。
宿风揉揉她头发:“母亲就这么大的天地,自然看重。”
青艾握握拳:“所以我要让我的天地尽可能得宽广,才不会看重这些鸡毛蒜皮。”
宿风搂住她腰笑道:“我们两个,一起去清苑瞧瞧吟歌。”
青艾嗯了一声,二人来到清苑外,迈过石桥穿过斑竹,眼前是白墙碧瓦,吟歌听讯迎了出来,青艾忙拉住她手笑道:“吟歌刚来那日,我失礼了,这些日子一直无颜见吟歌。”
吟歌笑道:“嫂子在乎师兄才会生气,我明白的。”
进了屋中,吟歌亲自斟茶笑道:“从小就好奇师兄会娶一位什么样的娘子,总觉得仙女都配不上他,如今一瞧,才知道这月老牵红线,是前生注定的姻缘,嫂子就是师兄会喜爱的女子。”
青艾瞧一眼宿风,问为何?吟歌笑道:“风哥哥喜爱的女子,不用花容月貌琴棋书画德容妇工,他喜爱倔强的聪明的心中自有主张的。”
宿风在一旁笑道:“小丫头,好一张巧嘴。”
吟歌歪头瞧着他:“难道不是吗?风哥哥满了十四岁后,杨伯父受宿伯父委派,带着风哥哥去过许多地方,名为游历实则。。。。。。”
宿风喊一声闭嘴,青艾瞧向他,他的脸微微发红,抿一下唇道:“吟歌多嘴。”
吟歌咯咯笑起来,又叙一会儿话,二人起身告辞。
刚关上院门,门环被叩响,吟歌一瞧,宿风又回来了,绷着脸道:“有些话我还不准备跟青艾说,我总觉得,她喜欢我,不如我喜欢她那么多,等一样多了,我再告诉她。吟歌以后不许多嘴。”
吟歌吐了吐舌头,笑说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乌糖就是红糖,乌商是义乌的古称,义乌盛产红糖,宋代已有,见朱丹溪《格致余论》之五《治病必求其本论》中。
☆、为有暗香来
青风堂在京城渐渐有了名气,青艾每日风雨无阻前去行医,病人越来越多,候诊的病患队伍长得都拐过街角去,疑难杂症并不多见,泰半是一些妇人难以启齿的私隐小病,青艾看得越来越顺手,很累却神采飞扬。
宿风爱极这样的她,偶有闲暇就过来远远瞧瞧,因青艾不让他近前,说病患瞧见有男子,不能畅所欲言。
如此忙忙碌碌,很快近了年关。
这日青艾正坐堂,进来一位女患,站着问道:“敢问胡郎中,可能治心病吗?”
青艾奇怪抬起头来,月牙儿笑吟吟站着,青艾起身扑了过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青艾吸着鼻子问:“来也不说一声。”
月牙儿笑道:“俞哙奉召回京,十分想念姐姐,特来瞧瞧姐姐这郎中做得如何。”
青艾忙忙吩咐阿巧今日覆牌停诊,紧攥着月牙儿的手笑道:“走,跟我回家去。孩子呢?”
月牙儿笑道:“都去府上拜望过了,俞熙睡着了。”
青艾道:“叫熙吗?很好的名字。”
月牙儿得意道:“熙,光明的意思,我取的。”
青艾笑道:“月牙儿长进了。”
月牙儿道:“可不,我这一年除去吃喝拉撒,都在认字读书,认了字才知道那些臭男人为何鼓吹女子无才便是德,只因人一认字,就会强大起来,那些臭男人怕女子强大,不安于室,是以想的奸计。”
青艾笑得不行:“果真是有心得,苏姑姑如何?我去信多次,也不见回信。”
月牙儿叹口气:“我不放心她,特意去了一趟渭城,苏姑姑和邹仝回到边境的时候,正好将军府建成,二人到人市买奴仆,碰见一位少女被人连打带骂,说是身子太弱嘴又笨,多日卖不出去,邹仝将那人揪住狠揍一顿,银子也不给,就带了少女回去,回府后少女做了丫鬟,因身子病弱有一次晕倒在庭院里,邹仝瞧见给抱回屋中,请了军医前来医治,言行间十分关切,苏姑姑心中生疑,有一次在邹仝书房中瞧见一张小像,方知那丫鬟相貌与碧蕊有几分想象,便张罗着为邹仝纳妾,邹仝不愿,二人起了争执,邹仝竟住进大营,有月余未回将军府。我本想着说和,可心中偏着苏姑姑,见了邹仝劈头骂了几句,邹仝脸一黑,连我也不理了。”
青艾道:“你就是急躁,好歹也问问邹仝为何带这玲珑回府,又不愿意纳妾,心里怎么想的,不愿意纳妾也就算了,为何又跟苏姑姑置气?”
月牙儿一拍青艾肩膀:“就是啊,要不说我总比青艾姐姐差一大截,青艾姐姐一语中的,我呢,射箭射不到靶上,去了一趟,净添乱了,那玲珑倒是懂事,身子怯弱,却总是挣扎着做这做那,对苏姑姑十分恭谨,见邹仝不回来,就收拾了要离开将军府,都是苏姑姑拦着,不许她走。”
二人说着话回到国公府,熙儿已经醒了,老太君正抱在怀中逗哄,青艾过去笑道:“祖母,我抱抱。”
老太君手臂一缩:“不行,我还没抱够呢。”
熙儿刚过百日,穿了厚厚的棉衣,远远看去就是一团锦衣堆成的球,锦衣堆中露一张小脸儿,笑的时候眼睛一眯腮帮一鼓,活脱脱一尊小小弥勒佛,老太君爱不释手,老夫人伸手要了几次,还是不给。
逗哄着就说起宿风小时候,也是这般胖乎,却不爱笑,总板着个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爱玩儿拨浪鼓摇铃之类,只爱挥舞着小刀小剑到处砍杀,最爱的就是在院子里找蚂蚁昆虫,瞧见了小手捏起来狠狠一碾,嘴里来一句,捏死你……
青艾听得直皱眉头,原来小时候就不可爱,还那般心狠手辣。
正说得热闹,老太君瞧着青艾道:“青艾今年十七,对吧?”
青艾笑说是,老太君瞧瞧她,又打量一下月牙儿,摇头道:“青艾这腰太细屁股太小,怕是不好生养,过了年,给宿风纳两房妾室,找二十岁上下的,屁股大好生养的,多为我们家生养儿女才是。”
月牙儿张口就要说话,青艾狠狠掐在她手臂上,月牙儿倒吸一口凉气,青艾低低道:“不许多话。”
月牙儿一口气咽不下,气得呼哧呼哧的。
这时喜姑过来,对老太君道:“熙儿的乳娘在外面,说是熙儿该吃奶了。”
老太君十分不舍将孩子交了出去,这才觉得两臂酸麻,连说倦了,青艾笑道:“祖母且歇着,母亲,我陪月牙儿到处走走。”
二人来到后花园,月牙儿气道:“纳妾,还纳两房,姐姐怎么不说话?”
青艾苦笑道:“祖母那口气,也不是跟我商量的意思,一大屋子人,总不能当面顶撞,夜里没人的时候,再去说去,祖母向来疼我,会向着我的。宿风那儿,先不要提起。”
月牙儿不理解,可是她向来服气青艾,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湖对岸来了一位姑娘,月牙儿笑问道:“谁呀这是?”
青艾笑道“宿风的师妹,吟歌。”
月牙儿瞪圆了眼睛:“只要不是亲妹妹,别的妹妹都得提防。”
青艾就笑,扬声喊吟歌过来,吟歌笑着过来了,青艾为二人引见,吟歌一听名字,笑问道:“莫不是安西都指挥使的夫人吗?”
青艾笑说是,吟歌问道:“白霁岩,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