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作者:无组织      更新:2021-02-25 02:45      字数:4755
  宿风笑笑:“在白先生面前不挺爱抖机灵的吗?这会儿怎么又不明白了?先说说,那些你背得挺溜的史书心得,从哪儿听来的?”
  青艾心中警铃大作,心思急转间低声说道:“是我爹。”
  “你爹?”宿风一声嗤笑。
  青艾抬头偷瞧他一眼,锐利的目光带着丝嘲弄,又低下头说道:“我爹也是听别人说的,他说有一年村里来个游方道士,跟我爹投缘,喝酒喝多了,就说了这些,我觉得新奇,就背了下来。”
  铁如意敲击着掌心,宿风笑道:“这些道士神神鬼鬼的,倒是有些超脱之处,你爹可说过道士姓甚名谁,道观何处?”
  青艾摇摇头:“我爹没说过。”声音里加了丝哀戚,“我进宫前,我爹就死了。”
  宿风才不理她爹怎么样,叹口气道:“可惜了,道士不能为我所用。本大将军再问你,梅妻鹤子一说,从何而来?”
  青艾闭了闭眼:“也是听游方道士说的。”
  宿风说声抬起头来,青艾应声抬头,宿风盯着她:“你倒有些小聪明,白先生爱书成痴,这些杜撰之说最合他的胃口,看来你是抱定了白先生大腿,这样吧,你跟了白先生做他妾室,虽说太抬举你了,白先生高兴就行。”
  青艾忙道:“大将军好意小女子心领了,可……”
  宿风摆摆手:“就这么定了,瞧白先生脸面,本大将军给了你足够的耐心。
  青艾跪下道:“虽说是做妾,对小女子来说也是终身大事,小女子要想想,明日给大将军答复。”
  本以为宿风不会理睬他,不曾想宿风瞧她一眼道:“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识抬举
  第二日早饭后,青艾忙忙出了门,不顾大雪纷飞,拢了袖子径直往帅帐而来。
  白先生很好,跟了他可以有个依靠,可青艾还没有尝过恋爱的滋味,她不想这么快嫁人。她昨夜睡觉前想了一下,这就是答案,然后就睡着了。
  来到帅帐门口,正碰上安伯出来,一边走一边抱怨,明明知道大雪天容易犯病,还是跑去点卯……
  青艾忙福身道:“安伯,青艾求见大将军。”
  安伯摇头说这会儿不行,里面有人沉声道:“让她进来吧。”
  青艾打帘进去,宿风正裹了狐裘坐在火炉边,脸上泛着潮红,额头布满细汗,双眸没了常见的锋利,淡淡扫她一眼,青艾局促站着,这时候跟他提要求,也不知合不合时宜。宿风指指书案道:“那上面的字,你临摹来给我看。”
  青艾说一声是,去书案前一边磨墨一边看着写了半页纸的素笺,是宿风的字,内容仿佛是军报,大抵是军中多少人,如何编制,平日怎么训练,青艾磨好墨,提笔写了起来,她学的毛笔字也是颜体,之前附身在短剑上也总琢磨宿风的字,半页纸一蹴而就,她写好吹了吹拿给宿风,宿风看过后眼眸一亮。
  “有五六分象已是足够,以后你每日午后过来,照猫画虎写上一篇,敷衍兵部那些吃闲饭的老家伙。”
  青艾应了声是,跪下说道:“小女子不想给白先生做妾,还求大将军收回成命。”
  宿风挑眉瞧着她:“白霁岩乃当今名士,年少时即名动四方,是多少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你太不识抬举。”
  青艾硬着头皮道:“白先生翩翩公子才华斐然,小女子敬重他,如师如兄。不过,此喜欢非彼喜欢”
  宿风哦了一声反诘道:“你想要怎样的喜欢?”
  青艾看着他道:“瞧见就心跳,对坐也相思。”
  宿风嗤笑一声:“本大将军瞧你是才子佳人的话本看多了。”
  青艾倔强说道:“不管怎样,强扭的瓜不甜。”
  宿风沉默了一会儿,解了身上狐裘随手一扔,起身笑道:“起来吧,此事先搁着,来日方长。”
  这时安伯在外唤一声大将军,青艾慌忙告退,宿风摆摆手:“且呆着,将今日给兵部的军报写了。”
  青艾只得依言站在书案后,安伯走了进来,端着一个瓷碗,青艾知道那是刚蒸好的蛇胆,安伯退了出去,青艾斜眼瞧着宿风,他来到书案前拈一张纸,递到青艾面前,青艾刷刷划拉几下,宿风包了蛇胆扔在纸篓里,瞧着青艾就是一愣,青艾醒过神来,先声夺人问道:“蛇胆治咳疾有奇效,大将军怎给扔了?”
  宿风皱一下眉头:“又苦又腥,吃了就吐。”
  青艾不由想起他跟安伯说,我已不是小孩子了,可瞧他这会儿神情,分明就是个怕苦的孩子,不由扑哧一笑。宿风刚刚剧烈咳嗽后虚弱难当,这会儿缓了过来,觉得分外轻松,青艾一笑,他不由也笑了,跟个大孩子一般:“怎么?笑话我?明日那蛇胆拿过来,你吃一颗给本大将军看。”
  第二日青艾在宿风逼视下硬着头皮吃了一颗,又苦又涩又腥,她强忍着恶心将军报写完,宿风看过点了点头,青艾忙告退走出,一口气跑回屋,连早饭都吐了出来,连喝几大碗水才缓过来,晚饭也无心去吃,早早就睡下了。
  夜半时分有人叩门,青艾爬起来披衣下床打开门,伺候白先生的两名士兵站在门外,一位赵大顺,一位王阿壮,青艾忙问何事,大顺道:“白先生昨日染了风寒发起高烧,我们去请医官过来,青书童照看一下白先生。”
  青艾进去一瞧,白先生双目紧闭满脸通红昏迷在床,青艾摸一摸火炉上的铜壶,倒出温水拧了帕子覆在白先生额头,想给他擦身降温,又想起这些古人要避男女之嫌,大顺和阿壮迟迟不归,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转了几圈心下一横,横竖无人看见,白先生也昏迷着,救人要紧,又拧了帕子,解了白先生上衣,胸前腋下后背擦拭几遍,看白先生脸色褪了红,为他盖了被子在一旁候着。
  医官姓穆,穆医官进来把过脉开了药方,仔细嘱咐青艾,嘱咐完了笑说道:“看来这位书童通些医理,知道为白先生温水擦身,甚好甚好。”
  青艾瞧医官和蔼,心念一动。
  她连夜挑出几本医书,一边看一边守着白先生,不时试一下他额头烫不烫,第二日一早青艾在隔间外轻手轻脚整理书籍,她大致算了一下,只要抓紧些,再有五六日即可完成,到时候白先生的病也该好了,她再提起想好的事。
  这日医官来把过脉,青艾送了出来,一头跪倒在雪地里恳求道:“在下自小痴迷医术,却无缘入门,求医官收我为徒。”
  医官忙让她起来,青艾不肯,医官笑呵呵说道:“你真有这样的心倒是好事,军营中苦寒,无人肯来,我手下正缺人手,只是学医很苦。”
  青艾喜出望外,忙叩头道:“在下不怕吃苦,只求医官教我。”
  医官应了下来,笑道:“书童先照顾白先生要紧,待白先生病愈了,再到医营来。”
  书籍整理妥当的时候,白先生身子也痊愈了,这日又请青艾对坐谈书,含笑说道:“青艾,我十分仰慕林逋之高洁,梦里也心向往之,除了咏梅,他可有别诗作?”
  那首“相思令。吴山青”,青艾自然知道,可她为明哲保身,打定主意再不随意卖弄,摇头笑道:“有很多,只是青艾太笨了,只记得那一首。”
  白先生很失望。
  青艾假装没有察觉他的失望,笑看着他说道:“青艾打小有个愿望,今日说出来先生别笑话。”
  白先生含笑说请讲,青艾一口气说道:“小时候特别羡慕悬壶济世的郎中,想着有一日做个医女,治病救人,先生高烧那夜,见着了穆医官,青艾恳求他老人家收我为徒,穆医官答应了。”
  白先生说中茶盏一晃,漾出些茶水来,笑容依然柔和:“青艾有想法,如今又有机会,自然要去做,以后还是住在小屋,得空就来看书。”
  青艾起身跪了下去,伏在地上说道:“青艾既然做了选择,就要心无旁骛,以后住到医营去,只怕不能时常得见先生,先生对青艾的许多恩德,青艾没齿不忘。”
  白先生瞧着青艾,她甫一出现,就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震撼,以为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瞧着她整理书籍,瞧着她写字,与她对坐清谈,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要离开。
  他暗自叹口气,一笑起身,将青艾扶了起来,瞧着她笑道:“海阔从鱼跃,长空任鸟飞,青艾去吧,这屋子的门以后永远开着,青艾想看书了,自管来拿。”
  青艾鼻子一酸,低下头强忍住了,这三个多月宁静悠然,她分外舍不得,可她不能总赖在白先生这儿。
  青艾回屋后趴在枕上落下泪来,过一会儿又笑了,自己从小就想学医,这下如愿以偿,该高兴才是。
  她一早搬到了医营,在穆医官指导下整理百子柜,闻着满室药香,心中安宁舒畅。
  午后进了帅帐,站在书案后磨墨,宿风则拿一本书坐在火炉旁,青艾正写着,门外一声报,邹仝大步走了进来,瞧见青艾脚步一顿,宿风说声无妨,邹仝躬身禀报道:“皇上任命邱槐为渭城监军,不日从京城出发。”
  宿风淡淡笑道:“让杨监军准备吧,回京前要吃一些苦头。”
  邹仝说声知道,宿风转着铁如意问道:“俞哙果真瞧上了月牙儿?”
  青艾好久没有月牙儿的消息,赶紧竖起耳朵去听,邹仝点头说是,宿风笑道:“那好,让杨监军纳月牙儿为妾。”
  青艾不知这大将军唱得那出,只知他在谋算月牙儿,气得暗自咬牙。
  邹仝有些无奈:“那个月牙儿性子倔,前些日子杨夫人的两个侍女许了人,腊梅和秋果高高兴兴补了缺,这月牙儿死活不愿,竟到渭城城隍庙重操旧业,做了乞丐,俞哙去找过几次,她也不理。”
  宿风转头瞧着青艾:“本大将军记得那月牙儿一口一个青艾姐姐,叫得亲热,就跟她说,她的青艾姐姐病重,想见她一面,将她诱到军营中先关起来。”
  青艾心中愤愤然,却不敢对宿风说,想着邹仝平日嬉皮笑脸的,朝着邹仝笑道:“月牙儿不过是弱女子,在下请求邹将军,不要将她卷入朝堂纷争。”
  邹仝不敢接她的话,宿风手烤着火笑道:“若不是有这些朝堂纷争,你早就做了营妓,邹仝,她们那些事追查得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和气
  邹仝瞧一眼青艾,宿风道但说无妨,邹仝道:“她所说是实,而且,是月牙儿伙同马老七骗了她们三个。”
  宿风抬头瞧一眼青艾笑道:“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乞丐,骗了一个自认为有学问有见识的宫女,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青艾低声嘟囔道:“在下没有自认为有学问有见识。”
  宿风没听到一般,低头拨了拨炭火,接着对邹仝道:“是以朝中那些酸儒和宫里那些笨蛋,对付他们易如反掌。”
  邹仝笑说声不错,青艾声音稍微大了些,却也只敢瞧着邹仝说话:“既易如反掌,为何要利用月牙儿?”
  宿风低头笑笑:“有利用价值,才能活命。再说了,一个骗了你的人,你记挂她何用?”
  青艾咬了咬唇道:“她是骗了在下,可她也救了在下一命。”
  咣当一声,宿风将拨火棍扔进铁炉,站起身打个哈欠道,“邹仝去吧,依计划行事。”又瞧一眼青艾,“今日话多,放肆了,不过本大将军今日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去吧。”
  青艾忍无可忍,也未行礼告退,挺直了脊背,愤愤然出了大将军的营房,心想有本事你杀了我,来到雪地里冷风一吹,才清醒过来,不由出一头冷汗,他想杀死我,跟碾死一只蚂蚁似的,我今日确实太造次了,以后要时时小心才是。
  第二日午后宿风与白先生邹仝俞哙议事,说的正是皇上撤换监军之事,白先生道:“尉迟勋打小就由邱槐贴身服侍,尉迟勋对他十分依赖,背着人偷偷称呼他为‘尚父’。”
  邹仝哈一声笑起来,俞哙道:“娘的,直接叫干爹算了,还尚父。”
  白先生道:“先皇独宠梅妃,疼爱安王,皇太后一心维护权势,尉迟勋贵为太子,却多年被人冷落,养成偏执阴暗的性子,占有欲很强,视邱槐为父,依恋梅妃到了痴狂的地步。”
  宿风唇角一翘, “让他的尚父来监军,他倒真瞧得起我。”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胡军医求见大将军。”
  宿风说声进来,青艾一溜小跑进来了,鼻尖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匆忙说道:“大将军,有位士兵突发高烧躺在医营,穆医官又去了别处,我先为他擦身降温,今日的军报只能烦劳大将军亲自动手。”
  说着话就往外跑,白先生唤一声青艾,青艾忙行个礼,就听他问道:“青艾,怎么擦身降温?”
  青艾急着走,随口说道:“用温水擦额头后脑腋下胸背,将高热快速降下来,要不会烧坏脑子。”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