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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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3 字数:4737
阿微紧攥的手已慢慢松开,他的眸子安静澄澈,看着我,声音清沁沁似从天外来:“那汤只喝一次,并不会上瘾的,阿弗的自制力一向强。至于你师父,毅力应该也不坏,七八天不给她续药,毒就可以解了,只是会受一些苦。”
我明白了,原来是鸦片一类的毒。我师父若上了瘾,就再不想离开桃源,也就不会泄露他们的住所了。阿微这样狠毒的心!我想起那些吸毒者的电视剧,对阿微由衷起了怒意,不给他叫人,转身离开。就让他在那里躺着好了,也算对他的惩罚!
转过曲廊,见苏弗在树丛边站立,原来他并没有走远,也不知站这里多久了。我与阿微的话大约他都听见了。
苏弗迎上我,脸上现出开心轻松的笑,我师父没事了,他对阿微也就原谅了,我却不能!快走到苏弗屋子的时候我说:“阿微就像罂粟花,美的惊人,却是有毒的!”
苏弗温和说:“等我让他向你赔罪。”抬手摇亭子边铃铛,两个青衣小童转瞬跑来,苏弗让他们去照料阿微,警告他们别多话。
我进屋子时,师父正在打哈欠,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无力陷在椅子里,我一阵心疼,好在师父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以为只是病了。我要带她离开这里,否则,阿微什么时候再给她续药,怕是就戒不了了。
再有一个月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可我却不能等了。我对师父说,收拾一下马上离开。师父强打精神说:“你还真别扭上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自然不说,师父道:“我喜欢住这里,喜欢这里的饭菜,而且还病着,不走。再吵两天你们就和好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的?”
我威胁师父:“您不走,我自己走,反正这里我是不再住一天了!”我转身出门,“阿期!”师父在门内喊:“我头痛得厉害,非得让师父这会儿陪你走吗?明天,明天一早再走,也许师父的病就好一些了。”
我心一软,含泪答应了。
苏弗再来时,已换了崭新的锦袍,披了厚缎披风,头戴锦貂帽。他方才沐浴更衣去了,我早发现他这人最经不得血腥脏污了,非得沐浴更衣后才缓得过来。
师父毒瘾发作,在床上折腾,烦躁不安。苏弗点了师父穴道,将师父绑在床上。师父惊恐的目光看着我,我的毫不阻拦定让师父吃惊了。苏弗取出玉笛,坐在窗前吹,绵密的朝霞红细花锦纱窗前,苏弗微侧着头,墨青的锦绣衣领越发衬得他柔和如玉,雅致极了。他吹的笛曲纯明悠扬,如轻快的儿童,行走在春三月,鹅黄嫩柳,呢喃燕子,最悠然不过的时光,最明媚不过的景象。我听得入了神,师父也渐渐安稳下来。
晚饭后我终于开口对他说,明天我和师父要离开这里了。苏弗的长睫毛低垂,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我说:“你可以和我们一起走。”
我祈望又紧张地望着他,他若不肯,我怎么也不会放过他——
苏弗点了点头,想说什么,终究只剩了沉默。他的容颜看上去是平静的,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极了。他用心地筹备婚礼,准备与我一起在这桃源过一生,却都被阿微搅乱了。他们兄弟情深,他无法责备阿微,也无法劝说我改变决定。与我去天山,对他而言,是极大的漂泊和失落。他是男儿,自然不想依附我,何况他还有恶魔的身份,以后要怎样委曲求全呢?
师父睡着之后已很晚了,我送他离开。十月底的寒夜里,天空是满天璀璨的星。我想起纳兰容若的那首词“愿待沧桑换了,并辔数寒星。”梁羽生改了改,放在了《七剑下天山》中。我问他:“还记得吗?”他说:“记得。”于是一字不落地背给我听。原来苏弗还是天才的记忆,有过耳成诵的本领。我近乎崇拜地看着他,这么柔和的容颜,这么安宁的性情,这么天赋的才华,怎么集于一身的呢?
夜色里走一会儿就冷了,我不由自主打个寒战,我最怕冷的了。苏弗将我拉进他的怀里,用他的披风将我掩住。“阿期——”他说,“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我依在他温暖的怀里,听他继续说。
“我能长这么大,成为现在的我,皆是因为有苏娘在。她像母亲一样照顾教导我们三个。我一直想,等我将来成亲了,我要和我的妻一起给她敬杯茶,叫她一声娘,你能答应我吗?”
我没想到他说的倒是这个,抬起头看他,他的目光那么温润诚恳。苏弗道:“明天,我们拜了天地再走好不好?圆了我这个梦,尽我的孝心。”
我当然答应他。他有这样的心,说明他是重情的人,我感动,心底更加爱他。
夜幕中,他的眼睛蕴着深不见底的情义,与天上的星光辉映,晶灿迷人。“你的眼睛里似有天上的星,一样的寒光烁烁。”偶尔我也诗意一把。他说:“谁说的,天上的星都是暖的。”他低下头来覆上我的唇,霎那间,整个灿烂的星空进入我的脑海,辉芒无限。他说得对,我再感受不到寒冷,一切都是暖的。
☆、我的心是甜的
第六章心奴
那样善良温暖的爱一旦感受过,就再不会放手了。
…
他的热望,让我迷醉也微有恐惧,我完全的慌乱,沉浸在情感的海。到他放开我的时候我几乎连思维都没有了,迷迷撞撞的看着他,原来我是可以将自己完全交给他的热情与掠夺里的。风在过,扫过脸颊,应该是极冷的,我感觉不到,只剩了唇被他咬吮后的微麻。我的心在剧烈的跳,我喜欢他的亲近,喜欢他的气息,喜欢他的一切。苏弗大约比我理智也清醒的多,他想带我到哪里去,最终只是紧紧地拥抱住我。其实便这样,我愿意在他的怀抱里过一夜的。
苏弗一定叹息屋宇的布局,这么大的院子,除了亭阁就是轩廊,竟然没有一个暖和的地方可供我们厮守,风凛冽吹舞着我的发,他用大手将我的发拢在手心,低低地说了一句:“太冷了,你回去吧。”他拥着我进屋子,当帘子再落下,门被合拢,他依依的面孔在眼前消失的时候,我的心是甜的。
师父是极有毅力的人,那样的痛苦中,她强撑着换上新衣,看穿着喜服的我与苏弗拜天地,拜苏娘、拜师父,夫妻对拜,从此我和苏弗就是夫妻了。
阿凡在旁边,笑着接受我们的行礼;阿微病了,一直没有出现。
然后我们便坐上车从另一条通道离开桃源。阿凡与苏娘站在路口送我们,车行了很久,他们仍在寒风中站立着。
我感激苏娘,也许正是因为她,苏弗、阿微、阿凡才终究没有变成他们师父那样的人。
苏弗赶车,我依在他身侧,穿着暖和的轻裘,厚厚得如同大粽子。一路上苏弗最大的操心事就是如何给我保暖,每日里强迫我喝辣辣的虎骨药酒。我给他讲故事,许许多多的美丽爱情故事,电影,小说,戏剧。
风沙袭我们的眼,我们用纱巾蒙面,手在暖袖中扣在一起,肩靠着肩,他实在可以让我依靠一生一世的。
毒发严重的时候,师父被苏弗绑在车板上。但七天后,师父果然症状渐渐消失,好了起来。我没有告诉她中的是什么毒,她也没有问。她一路上都是含笑看着我们,待苏弗尤其亲切,让我非常感动和安心。
我发现苏弗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能让身边的每个人都爱他。
白天行路,晚间我们一起蜷缩在车厢里过夜。黑暗里,我和苏弗的手一直悄悄扣在一起,甜蜜中进入梦香。我在睡前会遐想一下到了天山,师父会让我们住哪一所房子。
我们回到了天山。
将车停在马场,偌大的马场里,一个看守弟子也没有,只马厩里拴着成排的马。三师兄、七师兄的马我认得,都在那里,也就是说,去天魔山剿魔的师兄们已经回来了。上山时,山门处的几间屋子屋门半开,一个人影也没有,守山的弟子们哪里去了?这太不同寻常了,师父的脚步加快了,苏弗握住我的手,跟在后面。
我们走到松间居的时候,当先见一群怪异的人,他们有着高高的鼻梁,蓝色的眼睛,像是西域人,大约二三十人,手持武器,非常凶狠的样子。廊间座椅上坐一位炫丽紫貂的艳丽妇人,苏弗的师娘——姚金。墙边,天山的弟子们都在这里了,被野蛮捆绑着拴成一串串的,衣衫凌乱,不乏血污伤痕,显然是经历过打斗,此时都奄奄一息的没有精神。“师父!”“掌门!”有人看见了我们,大声叫起来,悲愤,求救。
姚金悠悠站立,唇边现出高傲的一抹笑,对我师父道:“二师姐,我回来了。”
师父怒斥道:“你竟然还有脸再踏入天山!你这是做的什么?难道你要背叛天山?”
姚金微一笑:“二师姐,我从没背叛过天山。十六年了,我做梦都会回到这里。没想到我终于回来,看到的只是大师兄的墓碑。”
师父沉黯道:“大师兄被魔教教主你的夫君所杀,你绑了这些弟子做什么?”
姚金道:“二师姐,大师兄死了,你难道还想继续做天山掌门?当年天山每次比武第一的是谁?是我啊,你连前三名都进不去。可师父偏心,故意将倾心剑传给大师兄,又将掌门之位传给三师叔。三师叔仁义,拆散了大师兄与我的姻缘,让你与大师兄成亲,然后将掌门之位回传给你。我当年是怎么离开的天山,你忘记了吗?如今大师兄不在了,我还会再忍让你么?你的掌门之位该让给我了,偿还你欠我和大师兄的。瞧瞧你教的这些弟子,个个不争气,天山要糟蹋在你手里了。二师姐你猜,大师兄若地下有知,知道我回来抢你的掌门,会不会为天山的未来欣慰呢?”
师父持剑就飞冲过去,她们师姐妹登时打得翻天覆地。姚金身侧的那些西域人都在看,我紧握苏弗的手,心惊胆战,问苏弗:“谁会赢?”
苏弗面色阴晴不定,低声答:“我师娘。”
他的声音极低,姚金却在那边笑了:“阿弗好眼力。”刷的一剑,逼得师父几乎摔倒。
我恐慌,拉苏弗衣襟:“你去帮我师父。”
苏弗微锁眉,不待答话,姚金在迅疾进攻的间隙笑道:“阿弗你若倒戈,我可不依。”
我厌极姚金对苏弗说话的语气,瞧苏弗没有丝毫动手的迹象,抬手便拔腰间的倾心剑,苏弗已握住我的手道:“阿期,我若去,不放心你。”的确那些西域人皆持刀携剑,瞧来不是一般角色,苏弗若上场,那些人有可能围攻我。
可师父已落了下风,情形越来越危险了。
“你先制服那些人。”我急了。
苏弗看了我一眼,拔剑就向那些西域人冲去,剑光到处,搅起滔天巨浪一般,忽然紫衣一旋,姚金抢入苏弗的战团,架住苏弗的剑,明媚的笑颜有些冷厉:“阿弗,你当真要和我作对?”
苏弗的剑虽然未放落,但显然卸了力度,“师娘,您放过云掌门吧。”
姚金笑:“你求我?你给怎样的代换?”
苏弗一直避开姚金的目光,姚金妩媚笑:“你最好躲得远远的,否则我把你的过往都告诉你的小情人。乖乖的,啊?”
姚金撤剑转身飞起,刺向我师父,剑光凌厉诡异,师父身形狼狈被她迫到崖边。姚金边狠厉进攻,边道:“乔家小姑娘,我不会杀你师父的,我要的是她答应我做天山掌门,我做了掌门,就收阿弗为天山弟子。”她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眼给我。
苏弗面无表情站那里,那些西域人被苏弗方才的武功惊到了,紧握兵刃,团团看着苏弗,苏弗手中的剑却慢慢收回了。
姚金若做了天山掌门,我还不如死呢。我拿起剑就向姚金冲去,不管不顾刺向她的背心。眼前剑光一闪,寒风拂面,手腕剧痛,手中的剑被大力荡飞,飞落山崖,而我已整个人腾空,待明白过来的时候,已在苏弗怀里,被他带离一边。姚金的剑削去了我的额发,发丝在风中飘散。
师父用剑勉强支撑她自己立在崖边,她的脸颊在流血,身上也好几处剑伤,鲜血淋漓,对姚金道:“你赢了我也没有用,你没有倾心剑,削不开神坛的锁,拜不了先辈师祖,做不了名正言顺的天山掌门。”
姚金向那些西域人咕噜噜说了一番话,那些人便寻路向山下跑去。在姚金说话的时候,师父向我招手,我挣开苏弗到师父身边,师父道:“剑在人在,乔期,去寻你的剑!”一掌将我推落悬崖。
我撞上树枝,然后滚落,在那样的瞬间,苏弗的手臂已抱住我,他再次随我跳下了悬崖。
我们顺着长长的斜坡一直滚到一个深深的洞穴中,摔落在厚厚的枯树叶上,我一直在苏弗的怀抱中,翻滚时,他的额头撞在一边石上,血流出来。
我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