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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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3 字数:4768
什么自幼百毒不侵,什么倾心剑法双剑合使威力无穷,全是他安慰我骗我的,他只是不想让我绝望,不让我害怕。
他为了救我,将生命赔上,可是他不提及一个字;他笑着鼓励我,夸张地赞美我,指点我练剑,仿佛有很久远的未来似的;他意气风发,他说,我们可以震惊江湖!
世间确有英侠少年,义气为重,我终于见识到。
跟他在一起,我知道了什么叫光明、勇敢、坚定、从容。
祁公子推开大石,冲出山洞去。
一个绿衣女子结绳在两棵树之间睡觉,见我们出来,立即发射出带有哨音的黄色烟雾。
祁公子一剑刺去,在他剑出一半的时候,我同样一剑刺去,我的剑到时,他第二剑已出,那女子一声惨叫倒下,鲜血喷溅。我惊慌恐惧,祁公子拉着我逃跑了。
远远的有众多女子飞般赶来。
“你什么也不要看,只看我的剑法!”祁公子说。他的方法太对了,我什么也不看,只看他的剑,他出什么剑招,我就出什么剑招,也许是气势的原因,我们所向披靡,对面是惨叫和鲜血,也分不清是他的剑还是我的剑造成的。
我们一路逃出来,那些女子恐惧了,渐渐放弃了我们。
我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浑身都在颤抖,这时,太阳已经很高了,阳光在我们的身后,我拉住他向前走,地上是我们两人的影子,我们逃出来了!
然后终于发现,他越来越跟不上我,我惊异回头,他腿一软,摔倒地上,脸色青白,唇色黑紫,汗珠与血水将鬓发颈衣都浸湿了,唇边倒勉强现出笑来:“我身体里的毒发作了,我走不了了,师姐,你自己逃吧。”他说。
“你不是!——”我将“百毒不侵”咽回去,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克制住头晕目眩,尽力从衣里摸出一块玉佩来,笑对我说:“麻烦你将这玉佩送回雁门关,给,我的表妹林小姐。告诉她,……告诉她,听我母亲的话,嫁人生子,然后,让她的孩子去天山,做天山弟子,继续侠义事业——”他笑着,声音渐渐弱下去。
“我去找她们,找她们要解药!”我泪流满面,发狂地向那些女子们退去的方向跑去。
我跑上山坡,然后看见,阳光下,一个纤尘不染的白衣少年打马涉水而来,金光晃着他的清秀容颜,超越俊拔如天宫王子一样。阿微!
“阿微!”我不知为什么喊出来,他能不能救祁公子?我为什么会抱有这样的想法?
阿微伫立,清亮的鹰目若有疑问地看我。
“求你,祁公子中毒了,你救救他!”我喊道。
他跳下马,过来看视一番祁公子,安然道:“他中了毒。我能救他,但我为什么要救他?”他看着我,双目冰澈,锋利迫人,恢复他冰雕般美人模样。
“请你救他,你要我怎样都可以……我告诉你阿弗在哪里……我加入天魔教……”在他的目光迫视下,我一句句加着砝码。
他终于笑了,“你说的?你是天山弟子,可不能反悔,你立一个血的字据给我。”
我用倾心剑割下一片衣襟,再割破手指,写下:“我加入天魔教。乔期。”疼得我直哆嗦。
阿微将那血书折叠了,放入襟怀中。然后捏开祁公子嘴巴,将一枚药丸塞进去,再将祁公子拖到一旁竹林中,对我说:“瞧他的运气了,若没有人打扰,我可以将他救活。”然后他打坐运功为祁公子排毒。他的姿势我太熟悉了,一如那日苏弗救人,难道也是挽天功?
我在竹林静影间默默虔诚祈祷,不能让祁公子死,不能让他因我而死,他家中只有这一个孩子,他还那么年轻。……不知是不是我的祈祷灵验了,竹林寂静,一直没有旁人出现。阿微同样用了半天的功夫,祁公子悠悠醒来,哪知祁公子眼睛刚睁开,阿微猛地用拳一敲,就将祁公子复敲晕了,然后对我说:“带我去找阿弗。”
我看着倒地的祁公子,不知道他活过来没有,可阿微费了这么大力气这么多时光,若是做戏也太过分了。我看着夕阳里疲惫虚弱、额头见汗的绝美少年,金光晃着他的身姿眉目,映着竿竿翠竹,他的唇边泛出如释重负的微笑,仿如考完一场试的学生一般,神情与那日苏弗救完师父之后简直一模一样,我跟他走。
其实他肯救祁公子,大约是因为祁公子的官府背景。他不想让祁公子死在天魔山中。
可他借此逼我答应了加入魔教,我写的血书就在他的襟怀之中,师父若见了血书非大怒杀了我不可。
阿微缓缓上了马,对我道:“上来,抓住我衣带。”
我上马,在他身后拉住他腰间玉带。他策动马缰,让马小步跑起来,然后,他缓缓俯在马鞍,精疲力竭的样子。
我忍了一会儿终于说:“你休息一下再赶路,不好吗?”
他道:“你不想我早一点救出阿弗吗?”他的声音虚弱,精神倒是欢快的。
我无言,过一会儿他道:“我是在逃呢。现在的我,但凡一个人都可以杀了我,我若不逃远点,那小将军醒来,我不就成囚徒了吗?”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阿微有一种本领,真实的话也能说得莫测高深,让人心生疑惧。他是在试探我,蒙蔽我,还是考验我?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此时的虚弱情况,可我看过苏弗救人,现在的阿微——大约都不是我对手。
不过他的状况的确比苏弗那日要好很多,或许是祁公子伤没有师父重?
苏弗敢冒生命危险救师父,阿微也敢冒生命危险救祁公子,他们真是师兄弟,不惧怕与死亡赌博一场。
为什么?苏弗是为了我,阿微呢?他就这么信任我不会与他为敌?因为苏弗的缘故?
我总是愿意以最大的信任待人,不管是阿微还是祁公子,哪怕我心存疑虑,都尽力不让自己率先对他们有怀疑和不信任。因为我信苏弗,所以将阿微当兄弟;因为我敬重师父所以将祁翾当师弟;因为爱,必得信,否则我自己先失去了依凭。
阿微也是因为苏弗而信任我的吗?他可是江湖人呢,日日在阴谋算计中生长。
夕阳的金光混合着玫瑰紫,那一天有极动人瑰丽的云层。阿微的白衫在夕阳光下微微泛着红光,一切有如梦境一样。
前方出现三五成队的马匹,祁公子的随从!他们这些人被阿微放出来了?我向他们惊喜地招唤:“我在这里!”
阿微身躯微一僵硬,若无其事地慢慢抬起头来。
我告诉那些人,他们的主人祁公子就在前方竹林中。
其中一人疑惑地看着阿微,问我:“乔姑娘,你这是——”
“我,与朋友有急事——”我撒了谎。阿微落到他们手里,只能成为囚徒,且生命堪忧。
他们急匆匆地去了,我们的马继续前行。
“为什么放过我?”阿微说,“将我交给他们,你就可以拿回血书。”
“因为你要去救阿弗。”我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阿微去救苏弗,会不会伤及师父?他会不会带上魔教教众一起去呢?还是早已埋伏了人跟踪?
阿微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他说:“乔姑娘,你做了这个选择,就得一直走下去了,你不要后悔。”
我不知说什么好,便问他:“我会后悔吗?”
阿微一定是微笑了:“乔姑娘,你太善良,你与我二哥,真是一模一样的,心软又善良。”
我不知道他是在赞我和他的二哥,还是恨铁不成钢。直到天全黑了,他才停下来,在路边的小树林里,结绳做床。我看着他熟练地打着绳结,想起山洞外绿衣女子睡的那个绳床,问他:“你知道蓬玄洞天吗?”
“知道。”他答。黑夜里他的声音水波不兴。
“那是什么地方?”
“我师娘住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
他声音模糊地睡着了。
我却好长时间睡不着觉,不知道伤重的阿微怎样救出不知是否已伤好了的阿弗。
☆、清浅的笑容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明澈照进树林,洒下清晨润泽安静的影,忽然极好闻的香味传来,我心一动,跳下绳床,寻香而去,溪流前,阿微正在架子上烤小鱼,看见我,明媚一笑,“你醒来了?”
我有片刻的恍惚,好像眼前的不是阿微,而是天山初见时的苏弗。
他问:“昨夜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我吓一跳,答:“我胆子小,不敢杀人。”
他大笑了,道:“你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过了昨夜,你就再没有杀我的机会了,所以你逃不走了。”他将烤好的小鱼送到我面前,“尝一尝?”
天,那早是我的愿望!
人说:饥饿的人是最愤怒的人,吃饱了饭,一切好商量。何况,还是这样人间寻不到的美味?我意犹未尽,叹道:“阿微,谁嫁了你,一定最幸福。”
他明净的眸子闪了闪,想说什么,终没说。
我忽然醒悟过来,我这是在古代好不好,这不是与同学郊游,互相之间说笑打趣,而且眼前的人,是天魔教掌握实权的丞相。
“你怎样救阿弗?”我将知道的明漪山庄大致地图画给阿微。
阿微一笑:“我有两个方案,一是悄然将阿弗救走;再,就是折腾得轰轰烈烈的,将明漪山庄毁了,让它成一片火海,谁让它关了阿弗!”
“悄然救走就好!一定不要伤了我师父!”
“我若伤了呢?”阿微挑眉笑。
“那我就恨你,将你当敌人,然后挑拨你们兄弟不和,让阿弗为我师父报仇!”
阿微拧了眉毛。
我其实是想威胁他的,但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这句话,将来阿微也许会想办法杀了我吧,或者,干脆杀了苏弗谋取教主之位。像他这样从政的人,怎会为自己留下潜在的危险?
我平白无故又给苏弗添了一劫,我,真是对不起苏弗!因道:“你放心,师父若无事,一定不会让我嫁阿弗,师父会宁可杀了我的。”
阿微笑了笑:“乔姑娘,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二哥,慢慢你就会知道。哪一天阿弗若是说,阿微,你惹我的心上人恼了,你自杀谢罪。我一定会照做的,因为我的命在二哥手上。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只是要救阿弗,会尽力不伤害你师父。”他的话与清浅的笑容让我的心难受。隔阂已生,像阿微这样的人,估计再难令他相信了。
日间,阿微在一个小镇子里换了装,待再看见他时,我几乎一愣,以为见了傅彦!但他一笑,一说话,又变成阿微:“逍遥剑法,你教我两招,免得露馅了。”
他修了眉毛,那样美的眉变成粗乱的短眉;眼也贴了胶,美丽的双眼皮扯成吊稍;鼻子糊了什么膏,粗扁了许多;口画大了,一角还贴了块膏药;额头划了两道疤,脸色涂成铁青;主要是那身长衫,那冠带,那走路的姿态,扬头的模样,像极了傅彦,他连个子都变高了!
江湖的易容术,真是太厉害了!
我只好演示了几招傅彦教我的剑法。阿微看罢点头,也没比划一下什么的,便跟我去明漪山庄了。
庄丁认得我:“乔姑娘,我家公子呢?”
原来山庄是祁公子的。
我说,“我们走散了,我先回来了。这是我的一位朋友。”
我带阿微进了山庄,师父正在室内练功,守在师父门前的大师伯引我们进了一旁的屋子,问询详情。
我只好说,天魔山里道路错杂,我和祁翾走散了,我拿了剑回来,路遇普陀山逍遥剑传人傅彦。
阿微起身拜见大师伯,他学傅彦说话的神情语态竟是有八、九分像,他什么时候见过傅彦呢,对傅彦这么熟!
大师伯对他有一种疏远的客气,问傅彦的父亲母亲可好?阿微摇头,说父亲还是老样子,母亲倒还好。又道:“前辈,我听乔妹说您抓住了太湖苏弗,因此赶着来看看,有一件事我要当面问他,请前辈成全。”
大师伯问何事。
阿微思索了一下,下决心似说:“前辈也是乔妹的长辈,我便直说了。这苏弗与我乔妹在一起多日,我要问问他,是否有不清白之事。我只问这一次,他若说没有,从此我就信了,与乔妹安安生生过日子!”他咬牙切齿认真的样子还真像傅彦。
大师伯瞧我,我自然眉目好不到哪里去,大师伯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阿期也要去吗?”
“当然,当面对质一次。”阿微的语气学傅彦是学了十足十。
我们随大师伯下了地道。
我没想到,明漪山庄这么优美的地方还有地牢。
大师伯打开铁锁,引我们下台阶,阴暗潮湿扑面而来,苏弗现在住的地方还不如他关南宫一的地方舒服。
再打开一道石门,就看见了石床上的苏弗,他一身白衫,安然打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