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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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25 02:32 字数:4753
远处老男人再次被白马摔下,他斗不过傲慢、暴脾气、悍猛的白马,悻悻地放弃,自己踢踢踏踏地向远处去了。
我蹲在奄奄一息的苏弗身边,那么一个鲜活俊美的少年忽然就变得这样惨不忍睹,血腥的江湖啊,我怎么会穿越到江湖来呢?
白马走过来,在苏弗身边灰溜溜地低鸣着。
我从马背背囊里翻出衣襟带,虽然我向来怕血,但还是用我可怜的救护知识给苏弗压迫捆绑止血。
远远的老男人赶了一辆马车过来,他将收集的兵器们抱上车,然后对我说:“丫头,我们走吧。”抱起半昏迷的苏弗上车,带我们走了。苏弗的白马默默地跟在车后,老男人“咦”了一声,一边赶车,一边恨恨回头翻来覆去地咒骂白马。
傍晚时分,入了一山谷,磕磕绊绊走了许久,来在一个很大的山洞前,洞门口草树凌乱,藤萝绞缠,没有人修整的样子。老男人跳下车,向里面喊:“阿莺阿鹂!”
“哎!——”随着娇滴滴两声答,山洞里妖妖俏俏走出来两个年青女子,扭着水蛇腰,红衣绿裳,浓妆艳抹,眉眼风情皆不似好人家女子。一个举着团扇半掩面说:“爷,你去哪里了,大半天也不见踪影,奴家想你呢!”另一个拿着手绢招呼说:“呦,爷,这是拉回什么好东西来了。”说着掀起车帘,一双水眼下死劲地上下打量我,薄嘴唇一抿,笑道:“好水灵的妹子,原来爷带回来一个小三啊!”
你才小三呢,你一家都小三!我大怒,冷瞪她,凛然不可犯,她眉一拧,眼一瞥,腰身一扭,摔了车帘。老男人一旁嘿嘿笑着,帮我将苏弗抱入山洞。
“呀,她还带着一个男人!”两名女子好奇地追随左右,拉扯着苏弗衣襟。“活的?”“天,这么多血……”
山洞很大,外面是炉灶水缸锅碗等物,里面山洞套山洞,昏昏暗暗的。老男人将苏弗安置在一个山洞中,抱来一捆柴草,那阿莺阿鹂对苏弗很感兴趣,一个端来烛台,一个抱来衾枕,铺床安被,送水送物,热心得不行。帅哥就是帅哥,伤成这个样子了也有不一般的魅力。一个用湿毛巾温柔地揩拭他额头伤口的血,一个体贴地将他的胳膊腿脚放舒适了,我觉得她们是趁机吃帅哥豆腐,好在她们动作并不淫邪。
我一旁看着她们照顾苏弗,看着女人本性里对帅哥的关切以及对伤弱的天然同情心,觉得人其实都挺可爱美好的。
她们自说自话地开始探讨怎么照顾伤重者,一个说“当年我在醉红院的时候曾遇过什么什么——”另一个说“我在怡月楼的时候也怎么怎么——”然后熬粥弄菜,煨汤熬药,把照料苏弗当成了最有趣的工作。
老男人喊:“阿鹂!来捶腿!”
“哎!”阿鹂恋恋不舍地用水葱般的手指拢了一下苏弗头发才离开。
“阿莺,把我衣服取来!”
“来啦。”阿莺软言应着,白玉般的手再掖一下被角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人家有媳妇的。”洞深处传来老男人的声音。
“爷!”阿莺阿鹂一左一右娇滴滴地说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昏暗的烛光下是苏弗暗淡而痛苦的容颜。
是的,而今一切都聚齐了:受伤的帅哥、山洞、不可叫出名字的恶魔、隐居的武功高超的老者、妓女——武侠小说的各色情节齐备,我的爱情,却哪里找寻呢?
我会爱上伏地魔吗?不,我爱光明正义的哈利波特。
☆、地道的恶魔
苏弗在那里痛得颤抖,我知道他太难挨了,便说:“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他咬牙勉强说好,我便开始给他讲《射雕英雄传》,他听着听着果然入了迷,瞧他的神色,也许真的些许忘记疼了。
第二日也在阿莺阿鹂往来穿梭和我讲故事中渡过,一些近身照料的事都被阿莺阿鹂抢了,打趣说:“人家没过门的小媳妇面嫩,还是我们来吧。”我便躲出去,免得苏弗尴尬。
老男人不乐意了,因为阿莺阿鹂整日围着苏弗转,忽略了他,第三日一早带着阿莺阿鹂驾车走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空荡荡的山洞里,只剩了昏昏沉沉在伤痛中挣扎的苏弗和欲拯救苏弗魂灵的我。
我为什么要给他讲《射雕英雄传》呢?还不是让他知道什么是侠义正道吗?然而我清晰的知道,永远不要存着改变别人的心,没有任何人会为他人改变的。爱,也没有那样神奇的力量;何况苏弗爱不爱我,还是很遥远很模糊的事情呢。虽然他说会娶我,过后我想明白,那只是他要救护我骗陆小凡的一个借口而已。当不得真的。
他这样淡然的性子,没那么快速强烈莫名其妙的爱的。
而且他说过,他若真在乎的人,是不会娶为妻的。
每个人所显现的只能是他品性中的某一方面,此时这一种品性强一些,彼时那一种品性淡一些,但他若没有的品性,是不会被唤醒的。记得网上曾见过劝慰女孩子的一句话:“你不是天使,也没有男人需要你拯救。”
我叹气,去寻找原料生火做饭熬汤,放弃奥妙的灵魂拯救,解决最直接的温饱问题。
我的厨艺实在稀松平常,当我忐忑不安地将好不容易鼓捣出来的淡粥清汤面饼及素炒苜蓿叶端给苏弗时,苏弗笑着连连赞说:“好吃。”不但将饼、菜吃光,连两大碗粥和汤都喝尽了,倒让我意外的开心。原来有人夸我做的饭菜好吃,比夸我什么都让我高兴呢。
但他有些窘态,到下午时,终忍不住了,挣扎要起身,疼得一身汗,哪里动得了呢?
我猜出他是为什么了,想一下,对他说:“你知道吗?在遥远的外国曾有一位女子叫南丁格尔,她在战地医院做护士,把护理当成伟大的工作。在她的护理下,军队伤员的死亡率直线下降,她被称为提灯女神,创造了一个节日——护士节。在护理人员眼中,你就是一个病人,生理需要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就把我当做阿莺阿鹂吧。”
我将用具取来,躲出去,苏弗讪讪的,也只得依了我。
我的心扑腾腾跳。武侠小说里总是有少年少女疗伤的段落,是感情增进的巨大桥梁,原来是因为此吗?
后来我久久不敢再看他的目光,估计他也是一样,这真是没法避免的事情。
我是现代人,倒还没有什么,古代社会,这般亲近照料,义兄义妹的身份可以吗?
果然此后他待我的神情、看我的目光都变了,用“暧昧亲切”来形容也还是不恰,最贴切的比拟仿佛,《红楼梦》里宝玉初试云雨情后,从此待袭人与别个不同。
汗,我烦恼莫名,我要的情感可不是这样的。
我对爱情有着太多的梦想与期待,初相识的心动,一点点的吸引接近,然后情投意合,真心相许,地久天长,携手一生……
就算没有雨中漫步、流星许愿、花前月下,也不能这样突飞猛进啊。
而且他的目光怎么好似,我已经是他的人了呢?
尊敬的帅哥,虽然你说你会娶我,我却并没有同意嫁你啊。
当然古时候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防线,可是对我来说,没有这回事的。
所以,苏哥哥,这回是你误会了。
武侠故事依然被我讲下去,从射雕讲到神雕的时候,老男人带着阿莺阿鹂回来了。
那时苏弗已经神速地好了很多,可以下地扶墙行走了。后来我想,老男人一定是没想到苏弗会好这么快,不知是不是我的灵丹妙药起的疗效呢?
老男人瞄一眼扶墙而立的苏弗,对我说:“我救活了他,现在你拜师吧。”
我想了想,就地跪下,发誓说:“乔期依诺拜前辈为师,这一生都唯您命是从,不违拗半个字!”这是老男人要我发的誓言,我心心念念的记得。从此我的一生会另一个样子了吧?
我不惧怕,因为苏弗愣怔在那里。我知道,在情感世界里我赢了,他将永远欠着我。我不贪图他的爱,但我要他欠我,欠我一辈子。
老男人满意地笑了,从衣兜里拿出一枚药丸来:“好,你把这个吃下。”
估计是什么控制我的定期发作的毒药?我坦然伸手接过,准备以大无畏的勇气吃下,苏弗的一生会不会也将被这药丸影响呢?
哪知人影一闪,苏弗扑过来将我手中的药打落,我都没看明白,苏弗已抽出我腰间的剑刺向老男人,老男人用铁杖挡,铁杖竟被宝剑咔地削断,剑尖随即没入老男人前胸,鲜血喷了我一身一脸,我惊呆,阿莺阿鹂尖叫,老男人大叫一声回掌猛击,苏弗剑削其手臂,老男人躲闪,苏弗剑锋削掉他一只手,随即刺入老男人小腹,他速度太快了!老男人惨叫后退,苏弗剑割其咽喉,老男人勉强后避,苏弗随即跟进欲削掉对方的头——忽然他停了剑锋,转头看向我。
然后他这一剑再也落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了我难以置信、惊恐万状的神色。
他是恶魔南宫陌,我第一次真真实实地见证了。老男人就算存了私心,可他救了他,提供衣食住所养好了他,而他的报答是杀了他,只因老男人威胁了我?
我想起了农夫和蛇的故事,此时,老男人是农夫,日后,会不会是我?
苏弗拿剑抵住老男人咽喉:“说,你放弃她做你的弟子,以后也不得以任何理由威胁她伤害她,我就留你一命。”
老男人目光狂乱又恐又恨,伤口的血在汹涌地流,他在痉挛哆嗦濒临死亡中点头,苏弗就放过他,对我说:“乔妹妹,我们走。”
他一手扶墙,看我走出山洞了,才强撑着走出来,另一手提着我的剑,剑尖的血仍在不住滴落。
他一声呼哨,一会儿,白马从山谷深处跑来,苏弗让我上马,然后他飞身上马,怀拥着我向谷外奔驰而去。
白马四蹄履地如飞,周遭景物纷闪逝去,一切如同当日离开天山时一样,只是我,再不是当初心怀跳跃欢喜的我了。
因我的身后,是一个地道的恶魔。
我们行到一个村镇。
估计我脸上身上的血以及苏弗手提血染的剑有如凶神恶煞,街道上的行人见了我们都惊恐躲避。我们在路口一个露天面铺前停下来,下马方欲进去时,里面一人正端碗面汤走出来,随意抬头,不想看见我们,妈呀一声,扔了手中的碗,夺路便跑。旁边吃面的人不约而同抬头,然后不约而同弃座逃走,一时桌翻椅倒,人摔孩哭,转瞬一街两巷的人都在逃,一会儿一个人影也没有了,扔下无数的蔬菜、箩筐,滚了满地的水果,一只家禽扑打着翅膀咯咯叫着在空旷的街道上向远处蹒跚飞去。
我不由看向苏弗,苏弗面无表情,用手拄着桌子支撑他自己,对躲在门后边的伙计唤:“店家!”
里面一阵乱,一个伙计被身后的人推出来,险些摔个跟头,踉跄两步,扶了桌子:“客,客官——”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
苏弗道:“先打两盆水来,给姑娘洗脸。”伙计一哈腰,转头仓皇离去,“当”地撞桌子角上,磕绊着就进去了。
我洗脸洗手,苏弗坐在对面,将剑用水擦洗干净了,推过来还给我,说:“真是好剑。”我点点头,没有应声。忽然想,在天山我曾用这剑给他削绑绳,估计那时他就注意这剑了。
这是一把不寻常的剑,比一般的剑小,只有两尺长,但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武林人梦寐不得的宝剑,剑身刻“倾心”二字,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名号,叫“除魔剑”,他知晓吗?
店内只有牛肉拉面,苏弗又点了几样小菜,伙计哆嗦着脚步送上来,走路如醉酒,碗盘放在桌子上磕碰得清脆有声。
苏弗笑看我:“吃啊。”然后埋头大吃,好似美味得不得了。
我看着那剑,想起方才还满是血,又想到老男人喷血的惨状,我无法下箸,胃里不知怎么泛上来条件反射般的恶心。
苏弗抬头瞧我,现出无辜的纯洁跟小白兔似的笑容:“怎么,不对口味吗?要不要换一家店?”
太可恶了。
我端端正正告诉他:“对着你,就会想起方才山洞里的鲜血,我吃不下饭。”
苏弗拿筷子夹面条的手停住了,他并没有抬头,好一会儿,埋头继续吃面,他吃得很慢,很认真,待吃完了他那碗面,方抬头看我,万分平静地说:“你怎么也得吃点,从此地到江南,一路上你都得面对着我,不吃饭可不行。”
我被他气怔住,他继续平静道:“我答应了义父,平安送你回家。”
哦,我微笑:“我父亲知道你是南宫陌吗?”
他脸色变了。我一时不解是为什么,过一会儿才恍然明白,原来我又说出“南宫陌”这个名字了,在他的面前!
叫名字有什么了不起的,他是伏地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