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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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过十一人 更新:2021-02-25 01:56 字数:4780
同伴,同伴,同伴,同伴。
我还是心软了。
“弗乐登,”我强作镇定,声音却仍是控制不住抖了起来,“让我在这里看到最后……求你。我不会愚蠢到自曝身份,史塔克毕竟是……毕竟算是我在虚圈的第一个同伴,虽然他也许并不这么认为。”
领口处的压力松了下来。我被甩得一个踉跄。
“别干蠢事,”弗乐登挑眉冷笑,蹲下身来轻蔑地拍拍我脸蛋,“要是你有做出任何有暴露我身份倾向的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出去当替死鬼……我有那个能力。”他阴森森看了我一眼,面上又迅速换成温和表情,转身去安抚起略有受惊的邻家小孩来,顺道还给别人了一小把糖果,而后转身回了院子里。
这个意思是……我可以试试。只要我能保证不暴露身份——
那个死神的刀已经越挥越猛,史塔克狂性大发之余灵压已有所恢复,但由于没有足够准备时间他开不了黑腔。
我在指尖抽出透明念线,并努力控制它们的方向使它们在地面上爬到史塔克战斗范围附近,而脑海里不停想象着自己的刀缩为匕首大小……
汗水在额际滴下,大量念力从身体中流失。
我还没有试过这样使用这把刀,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成功……
拜托了,一定要成功!
“唔!”眼见着史塔克就要被一刀穿过,那个死神身体一抖胸口流出血来……他像一枚迅速干瘪的鲜果那样融成了灵子消失在了空气里,剩下的仅有一套黑色的和服拍起一地尘土。
成功了。
左手迅速操控丝线努力使其震动在史塔克耳边提醒他用开黑腔离开,然后伴着大量新能量涌入身体的是一种死去般的空白感……惯有的头痛已经彻底感觉不到了。现在的状态是“失去了一切感觉”。
也许是因为难受得太过了吧?
眼前一黑,我苦笑看着形状简陋得简直就像幼童随意挥就的方框,我微笑里面的人也微笑,我面无表情她也同样面若冰霜……
又是这种黑白电视机的感觉啊。
'真讨厌,这种被黏在一起的感觉……'对面的自己突然眨了眨眼,'果然,还是彻底分开比较好。'
眼前环境的线条抖了抖,那个和我长得非常像的女孩一张脸突然开始融化起来,从线框里钻出来之后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而后又放开——
'为什么你不能去死呢?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不过好在我还是出来了……'虽然看不见脸,我却感到她在笑,'啊啊,好好睡一觉吧,阿苏……然后……'
很奇怪,我完全兴不起抵抗的欲望。
身体在向后倒去。
后面的话我再听不见了。意识逐渐融化成最初的一点白光……
最后想起来的是……
还在流星街时由于自己本身是特质系的缘故,我选择了具现化系作为辅修系别。
当时具现化丝线只是觉得实用,我甚至还拿它和库洛洛一起试验过远距离传音——可控制它本身发出声音还真没成功过。
这大概是唯一一次了。
第35章 011 姓为小志的平民少女
『可怕的小孩。那一天血淋淋的,血淋淋的……』
×××
和美子总说我该去读真央。
每当我给她把那些贵家子弟的恶劣行径一一列出并嗤之以鼻时,她便笑笑摸摸我头,说这么好的资质不去瀞灵庭闯荡浪费了。
“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啦,全都是些趾高气扬的贵族……比起一天到晚忍气吞声,我是宁愿在这里帮你们看店啦!”我拉起笤帚把整个大堂清扫了一遍,然后惬意地眯起眼伸了个懒腰——
“注意点形象!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过了那么多年我还是扳不正你这随意的坏习惯呢?”和美子一笑拿竹筒抽了一记我的背部,“贵族又怎么了,照样是人。你要是担心进去会吃瘪的话,我可以拜托里面的熟人帮忙照应着。”
我有点哀怨起来。看样子和美子是铁了心嘛。
“好疼!随意什么的我还不是随了阿酒?”背脊上狠狠一下子让我捂着腰哀叫一声跳了起来,“说到这个阿酒为什么不去嘛,他可比我强得多……”
和美子一下沉默下来。
“他不适合这个地方。”她用桧扇轻掩住唇,一双美丽的黑眼睛惆怅地穿透了街道飘向碧空处极远的某个点,“流魂街还好,瀞灵庭的话那人便是一刻也呆不下去的吧。小苏你啊,去真央有什么不好?就算是拐个贵族少爷回来给我当女婿也好呀。”
好好好。
阿酒那家伙是天边自由一片云,受不得拘束,随心所欲最好,然后我就应该到少爷小姐们那里去找苦吃对吧?贵族女婿……放着那么多门当户对的大小姐们不要,他们挑我这流魂街出来的野丫头干什么呀?
我耸了耸肩跑到后院里去,把埋了多时的酒坛子挖了出来,起了封泥后深吸一口气——
这种醇香,可是比那个自诩天下第一的臭屁小子家酿出来的还好呢!
“哟,小苏。这次这一批闻起来还不错嘛。”忽是有慵懒清透男声从头顶传来,我一抬头便可见银白发丝垂下在俊美得妖异的男子脸旁,那嘴角是极随意而好看的笑——
“阿酒!”我惊喜地跳起来任他摸乱了我的头发,举起酒瓮就朝他邀起功来,“那当然!这次开酿的时候我可是加了些成熟的樱果呢,哈哈,是京乐先生帮我从暴躁鬼家里顺过来的,下次那家伙再来我可得要气死他!”
“哦呀,京乐可真是……”阿酒挑挑眉,银白色眼里闪过些笑意,“对了,和美子人呢?”
“茶室里。”
我抱起土黄色大瓮往厨房那边摇晃而去,在木台边踢掉木屐踩了上去,“她又让我去真央了……阿酒,小岁姐嫁人了之后如果连我也离她远去的话,她会寂寞的吧,一个人什么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
阿酒,和美子养大了我,而我希望无论是谁都好,能有个人长久地陪着她——那个人最好是你。不过于向来来去如风的你,这里也许不过是个可供驻足的驿站罢了吧?
“你还是去吧,小苏。”阿酒的声音淡淡响起在院子里那株矮小枫树后头,“别的事你就别管了,我让她多雇个人就好。”
“……嗯。”我咬着嘴唇应了一声。
什么嘛,这家伙……明明就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把酒端到炉灶旁开始拿菜刀把今天新买的青瓜切成小块,金属砍在实木菜板上的咚咚声着实解恨;啊呸,这是阿酒的脖子就好了,那根大木头到底在想什么?这两个人啊,明明对双方都有意……
想着想着我就很没出息地开始湿了眼角,心里头怨阿酒之余还怨上了些和美子。
她为什么就不能跟阿酒说说她的真实想法呢?
我是阿酒带来酒馆里的孩子,和美子养大了我。
据说我刚被魂葬送到流魂街便有大虚来袭,当时还死了个死神,幸运的是路过的阿酒把我从混乱中抱走,然后我便得以免于被当成虚腹中口粮的命运……
不过我怎么一点也记不起当时的事了呢?
我只记得几十年又几十年地过,隔壁家喜欢给我姜糖的可爱小母亲阿绫早就在一个大白天忽然化成了金色的光,那个平日里鼓噪得不行爱叫爱跳的小哥哥则为此哭得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我伸直了双手也只能勉强到达阿酒大腿根处;而后来自己身形抽长了,便是马马虎虎算与他肩部相平。
然后那个同样出身流魂街姓泽田的死神——也就是小岁姐的丈夫,也从一开始对我鬼道半天使不出一个会在嘴角有古怪笑意,到了后来我能顺利地全部咏唱出一到七十号鬼道时大跌眼镜……总觉得那家伙似乎觉得我使不出鬼道不奇怪,使出了鬼道就一副见了鬼了的表情。不过我们都是鬼啦。
将酱料准备好之后把青瓜填进陶罐里去,我尝了口新腌出来的姜片,然后被那种辛辣的甜味呛得直找水喝。
不行不行,得再放久一点……
我不想去杀虚,我也不喜欢战斗。
可我也同样不想阿酒和和美子他们丧身虚腹……明明都是人类的灵魂化成的,到了最后却总是得相互残杀。有这个能力的话,果然还是只有在实战里面才能学会如何去保护他们和保护自己吧?
虽然……阿酒肯定不需要我去保护。
“小苏,你过来一下!”和美子在后院里高声叫了起来。
“好嘞!”我忙收拾好灶台穿上木屐啪嗒啪嗒跑去。
和美子笑得很愉快,手里拿着一把看来就十分结实的浅打塞到我手里。
“这个是京乐大人送你的,小苏,到了真央可得加油啊。”她轻推我示意我和客人打个招呼。
真神速,看来去真央是怎么也逃不开的了。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在脸上挤出笑容,看着一袭抢眼花衣的京乐先生和全身素白的阿酒言谈甚欢,而后还有个新的客人跟在后头,脸色略有苍白之余却是像一抹轻绽在塘间的白莲……也是个贵族啊。
“真的是非常谢谢您,京乐大人。阿苏会加油的。还有这位大人……在下名为小志苏,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分别向他们深深行了一礼。
“啊,你就是春水说的那个很会酿酒的小姑娘吗?”那位新的客人点头受礼微微一笑,与阿酒同样颜色的长发显得其人略为羸弱,只是笑意实在是很暖很暖……声音也极让人心安,“鄙人名为浮竹十四郎,请多指教啊,小志桑。”
“啊,请多指教!”我见状脸有点烧了起来,忙是受宠若惊的再度俯下身去——
“哈哈!难得见你这样啊……小姑娘也会害羞喽!小苏到时有什么难事就跟我说吧,”京乐先生挥着手哈哈笑了起来,“和这位浮竹队长说也成啊。”
那之后我又从泽田夫妇那里收到了点东西……小岁姐给的居然是胭脂水粉,泽田则送了我一套文具。
“你肯定用得上的!”他们一致这样说着,态度十分肯定……我不禁汗颜。泽田还好,他送的毛笔我十分喜欢,说不上名贵但很是实用……而小岁姐嘛,她想的肯定是让我“早日嫁个好人家”什么的,还殷切地暗示我要抓住一个丈夫。
一个两个都当我去真央是为了钓个金龟啊?好心是好心,不过我实在有点抓狂……据说瀞灵庭里的贵族和现世在审美上没什么太大不同——都喜欢让女子把眉毛画得像有毛毛虫在爬一样,脸要涂得死白,牙要染成黑色,嘴巴则需点成凄怆的两点圆粒……这真是惨无人道,和美子还告诉我这就是贵族的风尚呢!
要我涂成那个样,我还不如守着和美子的家业当我清汤挂面的酿酒女好啦。
不过做了死神也有好处,那就是我可以自己当和美子的后台……虽然不知道得等多少年才能熬出那样的资历。
决定了。
以后不嫁人,等不想做死神了就在流魂街招赘个听话的好男人,然后当个美艳老板娘第二!
一周后
和美子曾说,要酿出真正的好酒,除了好米好水源好技术之外,更重要的,是对品酒这风雅之事的真诚与随性。
她手把手告诉我如何筛选米种与青果,于是我最先学会的是清酒和梅子酿。前者适合大老爷儿们勾肩搭背一同豪饮,烂醉一场直到天明;后者则宜于不愿轻易醉了去的贵人们小酌怡情——那酒不易醉人之余口味亦是分外清爽,很受妇人们的欢迎。
不过我最擅长的并不是这二者……
个人更爱的是于蒸酒前在后院里采一把桂花或竹叶,洗干净与和美子采购来的优质大米一起蒸熟发酵,而后再加上些一区边界的山泉处舀来的水封在罐里置于地窖处——又或者干脆就埋在后院的小枫树下,等过上个十天半月再和着泥土一起挖出。有时也会突发奇想加点野菊或是药材,在酒瓮旁边填一圈香料——
这是京乐先生喜欢的,他肚里和阿酒一样有条酒虫。因此我每次搞新花样他都要来尝尝鲜,不过他偶尔也会酒液一入口就变了脸色……比如说我加了黄连的那一次。
但他乐此不疲。
“哎呀,痛快痛快……人生六味呀人生六味!我在饮酒之时逢到此种滋味,也未尝不是缘法嘛。”我还记得那位大人是如何在袖子后把脸皱成一团,再露出来时,我就看到了一张笑得十分舒朗的俊脸,轻轻眨眼,衬着亮丽衣衫是能引得小姑娘们纷纷昏厥在屏风后的风流姿态……
京乐先生大概是故意在开玩笑呢。因为很快他就笑得不可抑止了,与和美子聊过两句后就从我这儿要走了那坛子闻起来格外诱人的失败品。事后暴躁鬼偷偷从家里溜出来的时候一边咳嗽一边告诉我他父亲收到了一盅“极有益于身体的美酒”,然后他偷着喝了一点的时候差点把胃给吐空……我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膀,额头上流下冷汗……京乐先生,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酿酒的乐事挺多的,我有不少突发奇想的点子最后都成了店里极受欢迎的特典,做的不多,卖得极好。
但唯有樱花,我不愿把它和米糟一同化成清透酒水。
对我来说,那远不如在花宴时看着早樱飘落在酒盏上的一抹粉白有诗意呢。
看见客人醉倒在自己精心酿出的酒里是件幸福的事。
“小苏!再来再来!要一碟烤肉还有清酒一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