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来帮忙吧，小志桑。有什么吩咐吗？”我站起身来挽起袖子。若是白吃食对我来说实在怪不好意思的，虽然这家店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老板娘闻此极为高兴。
  “啊这真是太好了……苏桑，”这女子弯起一对盈盈桃花目，“阿酒他对我来说有点重，你帮忙抬脚的那边……”
  我闻言忙点头，把这才真正喝得烂醉的男人抬了起来。
  “诶，阿酒好重啊。想当年这孩子才小小一个可爱得很……”老板娘抬着他上身那一侧的纤细手臂青筋暴起直在发抖，“好怀念呢。”
  我一愣，顿时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弗乐登多大，这小志又能有多大？而像酒吞童子这样令人战栗的典型浪子外加瓦史托德居然被区区流魂街里的普通女人称为小小一个和“可爱”！？
  我再次打量起小志面部轮廓与五官来，而后忽是觉得这张温和而精致的脸与我记忆深处瞬间明晰起来的画面重叠了起来——
  是那个孩子！
  第34章　010　来吧心安与心惊交错
  「终于能再次分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才能修好……」
  ×××
  久违的正常被褥啊……
  我把头埋在有着阳光气味柔软而厚实的印花棉被里深深吸了口气。
  这些日子吃了太久风沙吞了太多生血，天为被来地为床，自己都快忘了正常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紧绷的神经在清爽的气味里得到了舒缓。
  史塔克在一旁嗷嗷直打滚，光亮亮黑毛飘了一地夹进布料里……
  “停！”我头大地按住他，“再烦也没用，明天等弗乐登醒了再说，现在给我睡觉，睡觉。”
  大型犬类看我的眼神快成了怨妇，一个怨忿扑过来趴在了我脸上……鼻孔里痒痒的，全是毛。
  “给我下去。”我把手捏上他后颈，而后侧身吹熄了油灯。
  两声低咽过后，夜一下子沉寂起来。
  方才老板娘小志在与我合力把弗乐登那家伙搬进主卧之后，就笑着挥挥手就让侍女小岁把我和泽野分别安排到西面两间小客房里，表示自己照顾他即可……
  那两个家伙，绝对有奸‘情。
  我眯起眼睛“哦~”的一声提高音调笑着点头，然后小志便温和一笑摸摸我的头，十足包容淘气小辈的温柔大姐姐做派——
  “早点休息吧，苏桑。”女人白皙面上笑容极美，衬着紫色菱纹蒙纱缎面唐装，带着那么些难以言说的清贵出尘。
  “嗨嗨，您也晚安，小志桑。”本来心底存着的那么点戏谑心思顿时荡然无存。
  我只向她鞠过躬后抱着史塔克与泽野一起，跟着侍女小岁踏过院子里颇有情趣的霜色细苔往西面客房走去……昏黄灯光透过纸灯摇晃在萤火四起中。
  流魂街骚乱过后的夜空极为安稳。
  除了同有一轮漾出些暖黄光华的圆月伴着周遭星光细碎之外，它是个与虚圈完全不同的地方。夜风里刮过些虫鸣青草的凉意，还有隔壁房屋里小孩子在呱呱大哭让那做母亲的一番好哄……是极让人心安的烟火气息……
  这儿确实是个好地方。
  小岁笑嘻嘻地把我们领到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前。拉开门虽可见青绿色榻榻米已是半旧，但里面干爽的气息和简单洁净的器具极是让人舒心——
  “被子在柜子里一拉开就能见着，其他日常用的都在里面呢。”小岁看看我又看看泽野，脸一下子红起来，墨色大眼是亮晶晶的羞意，“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我就住在小志姐旁边那小室里……”
  我笑笑朝她点点头，还没开口泽野就已经先出了声，“谢谢你，小岁。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尽管告诉我们——”他那张得益于良好遗产基因的俊秀面庞开始抹出个贵公子专属笑容，冰蓝色双眼里直勾勾浮起两个大字——“勾•；引”。
  “诶，这可怎么行！你们可是小志姐的贵宾啊，”小岁脸顿时更红起来，这女孩拉起衣摆就嗫嚅着要离开，“不说啦，我先告退了，还得准备明天早上的东西呢……”
  “我帮你。”泽野不由分说追过去，两人身影一前一后暗淡在厨房的方向。
  我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不由一笑。
  无论如何，这里总算没外人了。
  踏进其中一间房将门拉拉好，我转身从柜子里拉出床铺开始布置。
  太久没有像这样日常地干家务事使我突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脑子里小志的脸控制不住地和弗乐登在一起转呀转，还有那个孩子……
  小志和美子此人不简单。
  弗乐登在她身旁平静得很，平时那些外放的戾气全都成了湖水一般的平静，就好似突然找到了寄放在不知位于何处的心一样，与平日狂放跋扈判若两人……而且她和那叫藤原佑臣的孩子长得有三分相像，虽然只有三分……也许她生前是个贵族？平安时代近亲结婚再正常不过，因此贵族之家的孩子都长得有点相似也没什么奇怪——我还记得当时那对气氛极好的母子，小志的样貌也和那做母亲的有点像呢。
  我把一脸急躁样跳到刚铺好垫子上直转圈圈的史塔克赶了下去，继续皱着眉头理清线索——
  我还真没想到弗乐登居然在尸魂界有据点，而且貌似还将他自己和眼前这只快炸毛了的家伙外表与灵压一同成功地伪装了过去？另外当时酒馆里无人对我们的突兀出现表示惊讶……这说明他的能力——
  “嗷嗷嗷，我想回去……我想回去呀！”
  史塔克见得不到回应反被推开后，一副内急的模样将我扑倒在地，看我眼神里满是愤懑，“苏苏你可得负责，要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来到尸魂界这鬼地方，死神又多灵子浓度又低，还有，还有——”
  他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灰蓝双眼眨了眨开始泛起雾气，一下跳开把脸埋在了爪子里。
  这家伙一着急必定和莱恩脱不了关系。我到目前为止还真没见过这么在乎同伴的虚……他似乎是唯一一个。
  “当时我也是没办法。你着急莱恩，对吧？所以我要是先让你和他碰面事情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也许泽野就回不来这边了。”史塔克闻此眼里闪过些被看透的不甘，把头一扭用屁股对着我。我摇摇头把被窝卷好，给他顺了一把毛，“你自己有可以开黑腔的能力，所以需要的只是和弗乐登说一声，他不会不让你回去……”
  “我的灵力被封了！”史塔克一听就在地上跳了起来，愤怒地朝我呲出牙齿，“我现在的灵压比一只基力安还不如，根本就连虚闪都使不出！”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下瞪大了眼，然后迅速把这条暴跳如雷的黑狼用力箍住，“小声点！这里可不是虚圈，墙壁薄得很……”我顿了顿把眼眯了起来，“也许这和弗乐登的能力有关，明天等他醒了之后你可以去找他求助。不过，”我又开始头疼，“按他的性格你也许又要吃点苦头就是了……”
  “你不一起回去？”史塔克一听有点慌了起来，“你要是一起的话能成功的可能性大一点……”
  “对不起。”我摸摸他脑袋，“打从一开始我就不觉得虚圈适合自己……我终归只是个人，不是虚。我的存在是很让你们不安的，对不对？我不在虚圈对你们说都好。不过回不回去说了算的不是我，是弗乐登。”
  打从泽野口里套出尸魂界状况之后我就没打算在虚圈长留……有着那样一把刀的我也许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找到正确使用它的方法。我想知道我的刀真正的名字……
  更何况，我打心底里更希望能在有人的地方生活。
  虚圈太寂寞了。
  ……
  第二日众人早早起身。
  我难得地有了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安眠……不必担心朝不保夕，不必因为饥饿而在半夜里惊醒，更没有因为前些日子时时侵袭我头脑的疼痛而陷入噩梦里不可自拔，就连阿凛和“望”也仿佛彻底从这个世界里消失了一般……醒来的一瞬，我看见枕畔趴着的史塔克真正像只无害的家犬般睡得香甜，浅金色阳光把那身漂亮的黑色皮毛染成了亮棕色……
  如果就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清早门上薄薄一层裱纸为柔和晨光所穿透。我一推开门居然看见弗乐登挽起了袖子帮起小志在院子里劈起柴来；这平日就像谁都抓不住的一阵风般的男子换上了朴素的藏蓝常服，任小志笑得眯起眼来为他擦去额头汗滴……
  “早上好，酒吞，还有小志桑。”
  “早上好，小苏。”他们这样回我，带着同样淡然的笑意。泽野的房间早就空了，他现在应该正跟在小岁身后准备今天的营业事宜。铺着苔藓的青石板上鸟雀受惊一般啾啁一声扑翅飞起，气氛好得恍若梦中……
  我突然尴尬起来，但该说的还是要说。
  “酒吞，我家狗狗想家了，昨天晚上和我闹了半天别扭……”
  弗乐登哧地一声笑了起来。他把银白双眼眯起看我半响，抛了抛手中粗陋短斧，“那简单，你把他扔出去让他自己回家不就成了？”
  我嘴角一抽。这果然是弗乐登惯有的口吻。
  “不行，他似乎浑身乏力。”找不到能兼顾隐晦与言辞达意的形容词，我只能尽量在老板娘小志面前扮演一个忧心的饲主，“你能帮帮他吗？那孩子似乎真的很不安……”
  小志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同情，她轻捂住嘴，神色里还带着对那只漂亮黑狼的怜惜，“阿酒，你去帮帮忙吧，这小姑娘好担心呢，”这女子捋过一丝额发将手帕收回袖子里，“店里有我，要准备的东西阿岁昨天晚上就准备好了，还有那位泽野先生也帮了不少忙……”
  善良的女人朝我点了点头，伸手轻扯了扯她身旁男子衣袖，眼里带上了些恳求。
  “好吧，好吧……和美子你先去忙你的，我来处理这事儿好了。”弗乐登温和朝她一笑，将手中铁器往地上一放，目送着那个身上熏着淡淡香气的女子素色衣角缓缓消失在转角后……
  而后空气一滞。
  原本泛着慵懒气息的清晨院落顿时在弗乐登四溢的血腥气下如修罗场般可怖——
  “呵~小~家·伙。”
  这男人也不看我，面上表情恢复了惯常的轻浮与戏谑，一抬脚便踏进我暂时居所伸手抓着史塔克的后颈毛提了起来，“喂喂，别装睡了。你不是想回去吗，现在就让你回去哦？”他银色眼里恶作剧光芒大盛，嘴角笑容是极危险的血腥气，一抬手便径直把史塔克从窗口处甩了出去——
  院落外传来一声闷响。史塔克哀哀吃痛的声音从墙那头传来——
  “虚！虚呀！啊啊啊啊——”惊叫声继昨日后再度响起，甚至有小孩惊恐的尖叫声和着男人们的粗吼，石块撞击地面扑簌尘土的声音不停响起……
  我皱起眉立刻转身跑向后门，却在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被生生揪住后领，穿着十分不惯的木屐在横梁上磕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
  “给我待好看着。”
  我领子被牢牢攥着动弹不得，而弗乐登声音里开始有压抑不住的愉悦感盈了起来……我只觉毛骨悚然。
  怎么办？我可是打算就这样赖在尸魂界不走了，但私心并不希望史塔克死在这里，然死神必定很快就会赶过来。
  而且……史塔克这个现状，我能怎么帮他？
  打侧门外望去，我看得大型犬类狼狈躲闪着壮起胆子来的众人不停掷过的泥块和瓦砾……他被细密如雨的攻击砸中了尾巴，然后恼火地咧起了嘴露出牙齿呜咽起来——那双看来本有几分讨喜的灰蓝色双眼朝这方燃烧起熊熊恨意，白骨缓缓覆住面孔，胸口空洞愈发明显——
  “呜——”他仰头一声长鸣，迈开四肢迅速想要朝店这方奔来；然未踏入门房屋前方便荡起了涟漪样光圈将他反弹出去，对面昨日便已残败的房屋被惊起碎屑无数……血腥味开始刺激我的鼻腔膜。我用力想要挣开弗乐登的钳制，然后在逼近的灵压下不由脸色一变——是死神，而且有两个！
  “这边！”我看着两个身着黑色和服的年轻男人逐渐逼近，其中一个已经拔出了他的刀只往史塔克砍去——
  哗啦——！
  史塔克一急居然成功地发出了一连串虚闪，将那个猝不及防的死神轰得身体远远跌落在地上，嘴角淌出血沫沾上泥沙。
  “禾田！——可恶，快给我站起来！破道之三十三，苍火坠！”另一个死神大吼着看史塔克红了眼要冲过去咬他的同伴，忙一个瞬身将那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家伙一脚踢开，用刀格开狼形虚狰狞起来的利齿，双方陷入了缠斗的苦战之中……史塔克渐渐落于下风。那被踹开的死神咳嗽片刻召来一只蝴蝶说了些什么……看来很快增援就会来了。
  弗乐登看着这场景笑得愈发愉快起来。
  “小苏，所以说你要听话哦~”他愉快地摸摸我头，一扯我的衣袖打算将我直接拖回院子内——头脑开始放空起来。
  那家伙这么拼命是为了回虚圈。莱恩现在的状况堪忧，虽然我觉得那狮子死不足惜……如果他不坚持回去的话在弗乐登的庇护下虽活得不自在，但好歹不会像现在这样随时都可能会死在异乡……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同伴，同伴，同伴，同伴。
  我还是心软了。
  “弗乐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