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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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文 更新:2021-02-25 01:45 字数:4841
市热闹起来了,我们就相拥而出,选那最偏远的角落或者最豪华的酒吧,去吃小吃,麻辣烫,去唱歌跳舞。我们轻松而又自在,觉得这个社会实在是太美好了。
当然,我们也有担心,确切地说,是我一个人担心。我担心被人发现,事实上,我妻子是不出门的,她下班回去,不是读点儿闲书,就是做些织毛衣之类的女工活。她虽从小生活在城市,却对这城市有些隔膜,不喜欢它的喧嚣。我所担心的,是被妻子的朋友发现。别看她不喜欢交往,朋友却不少,因为她对人坦诚,又乐于帮忙。即使我和谭A弦勾肩搭背地走在最阴暗的角落,也觉得背后有熟人盯着我们,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这样做的次数多了,谭A弦就有意见了,有一次,走进一个精品店前,我又这样做,因为妻子的那些朋友都是爱美的,有好几个对精品都有特别的嗜好。谭A弦看来早就猜测到我会这样做,我的头刚一转过去她就一把将我推开了,气冲冲地往前走去。
我吃了一惊,因为她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忘记将周围看个明白,见确实没有相识的人,才急急忙忙地往前追去。
谭A弦分明是往前走的,可我追了很长一段路,竟然不见她的影子!我着慌了,也不怕人发现,就站在街心四处看,并时不时地喊一声:“A弦!”
来来往往的都是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只是不见谭A弦的行踪。
我傻乎乎地到处找,像个初恋的少年。那情形,任何人看了也不会相信我竟然是通州城最大的百货公司的副经理——那时我还是副经理——结果,谭A弦就跟在我的后面,我往前走多远,她就跟着走多远,但绝不在我眼皮下露相。我找得好苦,腿软了,心灰了,通州城的大街也差不多被我逛完了,她才慢摇细摆地走到我前面来。
你说这可恶不可恶呢?
我顿时来了气:“你藏到哪里去了嘛!”
谁知她的气比我更大,几乎是吼着说:
“我为什么要藏呢?我就那么贱,那么见不得人啦!哪里是我藏,是你的眼睛溜到别人身上去了!”
江河啊,要是我聪明,我那时就该听出危险的信号了。你看,她以前也和我一样,认为这种事情是应该隐蔽些的好,可是现在,她要求公开露面了!天啦,我后来回忆起来,这是多么危险!
但当时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呢。我把所有的智慧,都用来阻止她的吼叫了。
“A弦,不要吵,听话,不要吵。”我像安抚孩子似的。
她哪里听从我的劝告呢?不但不听,声音还更大了:“我不配让你这样对我说话!你心里想的我是清楚的,在你心目中,我根本不是人,而是你的床上用品!”
天啦,这不是要拿话来杀我吗?我的骨头都吓软了,因为过往行人都停下脚步,颇有兴致地看着我们两人。江河,你知道这种事总是逗人看的,那些无聊的市民,不花一分钱就看一场录相,何乐而不为呢?我知道,如果再呆上一分钟,就会吸引成百上千的人,危险抛去不说,把我这副经理的皮都剥光了!我架起她就走。
我把谭A弦弄回了公司的楼上,也就是平时我休息的地方,你那一次是看到的。
“你发了疯是不是?”关上门,我就威风起来了,依我当时的心情,恨不得煽她几个耳光。
我以为谭A弦还要跟我大吵的,结果我错了,她扑进我的怀里,伤伤心心地哭起来。
你叫我咋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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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直直地盯着姚江河,好象要姚江河给她指出一个办法似的。
姚江河急于听下面的故事,问道:
“你当时咋办的呢?”
他的声音,好象因为长久的沉默而变得空茫。
“你等一会儿吧,我去方便一下。”李新说。他出门到盥洗室去了。
姚江河完全被李新的诉说营造的气氛笼罩了,有好几次,他都把自己想成了李新,并为此紧张得发抖。
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姚江河站起来往杯子里续了茶水。
李新回来了,一坐下来,就把姚江河刚刚续上的茶水喝去大半。
“当时么,真把我难住了?”李新接着说——她这一哭,再一次把我的心哭软了,我的气也消去大半,竟也迷迷登登地把她揽在怀里,可怜巴巴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呢?”
她哭得更凶,断断续续地说:
“我知道我做得过分了……我错了……可是李新,你不觉得我可怜吗?跟自己心爱的人逛逛街,却像小偷似的,我实在感到痛苦……你能理解我吗?”
我能不理解吗?我当即说:“亲爱的,我能理解。”说了这句,我却迷们得不行:理解归理解,以后该怎么办呢?这些明明暗暗的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呢?
听了我的话,谭A弦便踮起脚尖,抱住我的头狂吻起来。我也不去想别的了,情绪一上来,什么事都忘记了。那一夜,我们两人都特别风情。第二天一早,还没有尽兴似的。虽然吵了架,可我们都觉得没有发生过。
俗话说:没有千年不漏的茅草屋。我和谭A弦的事,终于被我妻子知道了。
那一天,我故技重演,照例给妻子告了“假”,说公司要从成都某厂家进一批货物,货主已到通州,我要和他们在办公室作长时间的谈判,如果时间太晚,我就可能在公司里休息了。
妻子照例温柔地答应了,照例对我干叮万嘱,并说近来风传通州流行“二号脖,在外面吃东西,一定要小心为是。我照例不耐烦,她话音未落,我就把电话搁了。
那一天,我和谭A弦没有出去——要是我们出去就对了——她坐在我的腿上津津有味地对我说:他们那中日合资公司里有一个日本小伙子在追求她!
我做出津津有味地听她说话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充满了醋意。
我问道:
“那小伙子长得咋样?”
“不错!”谭A弦很干脆地说,“你知道日本人的五官是长得不错的,就是个头儿矮了一些。可那小伙子不矮,至少比你高半个头,而且比你壮实,跟他走在一起,一定有可靠的安全感。”
谭A弦那一副洋洋自得的夸耀实在让我受不了。那一刻,我觉得她的心离我太远了,我只想把她从我腿上推下去。
“既然这么好个男人,你就答应他吧。”我的口气是生硬的。
谁知谭A弦根本就不把我的坏情绪当一回事,咂了咂嘴说:“我正这么想呢——不过还没有最终作出决定,我还要考验他一阵子。”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嫁给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到日本去了。”
谭A弦兴奋进来,憧憬地说:“当然!我不羡慕日本别的地方,就想到富士山去看一看。那里的雪景太迷人了。”
我怒不可遏,直杠杠地说:
“就怕还没走到富士山,你的地位就被别的女人取代了!”
谭A弦的表情立即忧伤起来,沉默片刻,怅怅地说:“那也没关系,至少我拥有片刻的主妇的地位。”
我知道我又惹祸了,语气和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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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你以前不是保证过吗?为什么近来你常常提到这个问题呢?”
谭A弦凄然流下泪来,幽幽地说:
“我毕竟是一个女人,而且不是一个坏女人,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消耗我的青春,我要有个家!”
这却不是我能给他解决的了,我只得说:“那你好好去找个男朋友吧……但我不希望你找那个日本人……这么多中国男人,为什么一定要去找个日本人呢?……请你原谅,我对日本人天生有一种恶感,在街上见到他们都要怒目而视,更不要说自己心爱的人去嫁给他们中的一员了!
“你恨日本人我管不着,我嫁给日本人你也管不着?”谭A弦冷冷地说。
“当然,当然,各人有各人的思想,各人有各人的自由。只要你愿意,就答应嫁给他吧。”
我这一句话是真诚的,却把谭A弦气得暴跳如雷:“你对我一点儿也不留恋,只想把我推出去了事,你卑鄙!卑鄙!”谭A弦边骂边从我腿上跳了起来。
她的声音太响亮了,好象要把屋子震炸一样。那时候,不过只是晚上八点钟,公司还在热火朝天地营业,她歇斯底里的吼叫,一定被那些顾客和柜台小姐听到了。虽然柜台小姐都已习惯了我和谭A弦之间的关系,但我毕竟是公司的领导,此事张扬出去,毕竟不光彩。然而,我要制止她的吼叫,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轻言细语地求情了。
“你说有个日本小伙子在追求你,我为你祝福,又有那一点错呢?”
“是的,你没错!你给日本人戴了绿帽子,感到光荣,感到自豪,是吗?”她依然是吼叫着。
她的话太尖刻了,与她那一副文静模样完全不相称。我简直被她的话吓住了,立即故作姿态地说:“你以为我想你去嫁给别人吗?难道你看不出我很痛苦吗?”
要说卑鄙,这才叫卑鄙,因为这些话完全是违心的。江河你说是不是?——姚江河模模糊糊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李新继续说下去。
—我的这句话很灵验,谭A弦立即不再吼叫了,双目一闪,泪如雨下,泣咽之声凄楚动人,过了一阵,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么?”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说了这句.我自己部觉得自己卑鄙到了极点。
可女人是不管这些的,除了特别有头脑的女人.绝大多数女人部单纯得既对爱又可怜,谭Α弦的模样你是看到过的,她是单纯之中尤其单纯者,在好话孬话之间.她宁愿相信好话,哪怕那好话分明是一句谎言。
她又回到我的腿上来了”,并含娇带嗔地对我说:“我刚才是考验你的,实际上没有那么回事。当然,有一个日本人是问我求过爱,但不是一个小伙子,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说起来可笑,他成天缠往我.信誓旦旦,说自己之所以在日本久不成婚一就好象是为了专门等我似的,并说这是上大的旨意,有了你,我哪里还去想这种事呢?别说他是一个矮敦敦的半拉子老头了,就真是我刚才说的高壮小伙,我也丝毫不会动心。我对他说:‘去找你的日本姑娘吧,她们比我温柔贤惠得多!’你猜他怎么说:‘整个日本岛上的姑娘.没一个我看得上的,不然,我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如果不答应我,我今生今世死不瞑目!’我差点儿笑起来,心想:是没一个日本姑娘看得上你吧?但我是不愿意伤害他的,便对他好言劝慰,谁知他居然哭起来了。我还差点被他的真心所打动——当然不是答应嫁给他.而是认为日本男人还挺重感情的。他在公司的地位不高,刚被经理刻薄,我还暗地里想以后有机会多多照应他一下。
天啦。第二天发生的事你连想也想不到!”
“啥事?”
“他日本的老婆带着两个孩子看他来了!”
“真的么?”我倒吸一口冷气。、
“当然是真的!客观地说.他老婆长得很一般.又瘦又小.菜黄脸.像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很懂礼貌.显然是一个敦厚贤良的女人。
一个好女人嫁了这么一个色鬼,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下决心要收拾他一下!”
听谭A弦这么一说,我连头也抬不起来了,我觉得她是说给我听的。但我不露声色,含含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收拾他呢?”
谭A弦显得越加兴奋,像做了一件壮举似的,绘声绘色地描绘道:“那天中午,他们一家正在吃饭,我突然闯进去了一声色俱厉地质问那矮小的男人:‘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我当然用的是日语,因为那女人不懂中文,我的话是必须让那女人听懂的。矮小男人吓得满脸通红,小胡子一翘一翘的,那一副萎琐模样,任何人见了都会恶心。女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结结巴巴地说:‘我是他妻子啊!’我就装着哭起来,骂男人欺骗我,‘你是说没一个日本女人你看得上吗?你不说你没有结婚吗?你不是说你是专门等我的吗?
……’一连串的问话,逼得那男人更加矮小,好象马上就要钻入地底似的。这时候,那女人哭起来了,接着两个孩子也哭起来,我就溜之大吉了。”
“后来呢?”我问道。我不知道自己对这件事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谭八弦骄傲地说。
我的心很沉重.谭A弦是全不理会的。她在我额头上来了一口,娇声娇气地说:“我累了”,睡觉吧。”
我是没心想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