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开眼，他抬起手，神色恍惚得轻抚摸我的头，然后把我一把推在衣冠不整的汶夕身上。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汶夕吧，所以不舍得我碰他！可是也不用推得那么用力吧！”
  什么……？
  “唉！没办法，汶夕确实是个很好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无法拒绝，即使是同人女也一样啊！”
  他在说什么……？
  “你啊！不要再迷恋什么BL了，还是好好学习一下怎么做个女人，怎么做个好老婆吧！我和你的婚礼取消，干脆你和汶夕结婚吧！”
  不……不是的！！
  我跳起来，对他叫：“不对！其实我是……”
  菲荧突然伸手压住我的嘴，眼神恐怖的直盯着我：“你不要忘记，他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我愣愣得倒在床上，菲荧刚才的眼神一直缠绕在我脑海，挥散不去。
  他知道！
  他知道我想说什么！！
  所以，他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裳伊？”汶夕靠过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看着我。他面色很红，还极羞怯，可能是因为刚才菲荧的所作所为，也可能是因为菲荧的话。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可是，我呢？
  坐在床上，我无神得看着汶夕担忧的脸，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这个男人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你不允许我对他做出任何伤害？
  那么，我呢？伤害我就无所谓吗？
  还有，你呢？
  菲荧，你真正的想法又如何？
  传单9。　哀雨
  我小的时候，生活在有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和三个体贴爱护我的爸爸的家庭中。我知道，三个爸爸之所以那么爱护我，是因为我是妈妈的女儿，而不是因为我是我。他们把母亲无法给予的回应，寄托在我身上，总是送许多充满女人味的服饰给我，希望长得有几分像母亲的我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他们面前。
  我并不喜欢像母亲那样，打扮得如个男人似的，也无法像个普通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我感觉到我无法成为这两类的女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什么样的女人。于是我忘记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而迷恋上BL，也许就是源于这个契机。当然，最重要是我有三个长相非常俊帅的爸爸，他们对我的好，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可是在那个200平方的大屋子里，我发现三个喜欢妈妈的爸爸和对他们不予任何回应的妈妈都是那么理所当然的存在，只有我，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
  母亲说，看到我就想起过往的失败，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我。
  辉爸爸、生爸爸、昂爸爸透过我，看到的是母亲的影子。
  我之所以拖着行李离开那个家，是因为我终于明白到：在这里，不同姓的三个爸爸并不是外人，真正的外人，是和母亲同样姓尹的我。
  我根本从来没有属于过这个家。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真正为我尹裳伊付出过感情，至少在我过往22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
  其实我也打从心底觉得，母亲根本不应该把我生下来。
  那天，菲荧就这样把我和汶夕扔下，在我们面前捡好文件，穿上衣服外套，走出门。
  再没有回来过。
  我变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也分不清男女BL　GL地，只是麻木得过每一天。
  菲荧的话，如同烙印，刻在心脏上，挥抹不去。
  我依然每天陪伴着汶夕，也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无法管得住自己的心想什么……
  汶夕从不多问，尽管他已经看出来。他约我去看BL电影，带我去BL酒吧，还买了很多BL漫画小说送给我。
  他笑得依然明亮美丽，我的心却越来越异常痛。我知道自己正在伤害他，我必须补偿些什么，也明白菲荧为何要离开，只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近乎本能得按下菲荧的手机号码，却是空号。
  他真的彻底消失了？为了不阻碍我和汶夕，他选择消失？
  从一开始，一切就是为了汶夕！
  为了汶夕想认识我，他故意编出这幕戏；为了让汶夕多和我一起，他故意让汶夕陪我买东西；就连离开，也为了汶夕先导演那幕H，等待我的反应，然后，不论我为谁叫停，他都会把我让出。
  所有的所有，都是为了汶夕……
  对啊！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为了他最好的朋友，他可以牺牲自己，牺牲我，牺牲所有！！
  “裳伊！裳伊！”汶夕连唤我多声，我才反应过来，抬头望着他。
  “M公司的资料。”他笑着说。
  我递上资料，他接过，翻翻，然后望着我。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来上班了。”他语气中带着怜惜。
  “不，我没事！”我撑着笑容。我不想在这时离开，万一菲荧回来公司，我岂不是见不到他。
  汶夕轻轻抚摸我的脸，他叹气，我心痛。
  他抬首，已没有笑容：“明天休息，我们出去玩吧，散散心。”“好。”我知道，我不能拒绝。
  我什么都知道，知道有些东西必须做，有些东西不可做。知道得到了就必须还回些什么，我不能厚颜无耻得得到汶夕的爱护理所当然得使用过他的温柔，再什么都不说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这真是个可笑的念头，曾几何时，我居然会对男人有妄想？
  我只是个同人女啊！
  可菲荧，让我忘记所有艳丽的春宫图，忘记自己长久以来的目的，忘记自己是谁，只是单纯单纯得想着——什么时候他会回来？
  我想见他！
  真是愚蠢！我当初不是很清楚这后果，才觉得忘记自己是女人的事实吗？看到母亲和爸爸们的关系，我就知道，爱情，是一场没有公平没有合理只会让人越坠越深，直到掩埋所有灵魂才会停止的感情。
  不要付出，只要不付出就不会受伤害。
  我是懦弱，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我如何能如常人般相信爱情。
  从小的记忆开始，这就是不该付出的感情，这是我对爱情唯一的看法。
  妈妈为什么会喜欢女人？有那么好的三个爸爸，她为什么会喜欢女人？
  爸爸们又为什么可以死心塌地爱着妈妈，不离不弃到如此地步？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直到那个时候，他甩头离开的时候，我一直以来紧紧包裹的鸡蛋壳似乎有了些少裂痕，然后，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如何面对汶夕……
  周末的早上，家里的门铃响起，我看到汶夕熟悉的温柔面孔。
  “我们去哪里？”我笑着问他。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微笑着往楼下走，一直走。
  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了。
  我们走到楼下，在巷口，他停下脚步。
  我也停在他身旁。
  他看着我，笑容依旧动人：“你去找过菲荧吗？”我心头一愣。我是想见他，可是从不在汶夕身边提起。我没有那个勇气去提，就把一切埋藏心底就好。
  我该爱上汶夕，而不是菲荧。
  “不用了，我们去玩吧，那个不负责任的老板，不需要见他！”我露出笑容，只为了不想伤害汶夕。
  他面色不太好，轻皱眉，别过头，看向地面。
  我的心拧着：“怎么了？”好久好久，他才开口，隐约吐出几个字：“……痛……”“哪里痛？”伤口虽然大部分愈合，但不是完全恢复，我很在意。
  “知道我为什么痛吗？”“伤口……”我刚脱口汶夕就轻摇起他美丽细长的食指，然后在空中划下一个优美弧线，指向自己的心脏位置。
  “是我的心。”我不解得看想汶夕，他依旧温柔得注释着我，和第一天看到他时完全没变，那样理所当然得陪伴我、守护我。我至今不懂，为何他会这么得爱我，爱到不论任何伤害，都以我为第一位，甚至能包容我所有无理取闹和蛮横任性。
  因为他是萧汶夕，全世界唯一的萧汶夕。
  “傻瓜！我背上一点儿都不痛，我的痛在心里，因为你的谎言！”我更不懂了，怔怔看着他。
  ——汶夕，你在那里乖乖等我啊，我马上就到！——我的谎言？！我今生最大的谎言就是自以为是得说出那样的话，一想起我当时的声音笑颜我就想用绳子把自己勒死！
  我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得伤害他，还满心欢喜得说出我自己都觉自私到极点的话？！
  我真该下地狱！
  “裳伊……”我看到汶夕眼中怜惜的神色，在他轻抚上我脸颊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为什么哭？”不想让善良温柔体贴到牺牲自己的汶夕受到任何伤痛，这是我此刻的愿望。只是这话在我说来分外没有资格，因为最痛的伤口就在他背上，那是我一生无法弥补的罪恶。
  “因为我伤害了汶夕，伤害了我最喜欢的汶夕。”我哽咽着回答，无法制止自己的泪水。我当初是着了什么魔，怎能伤害如此好的男人。
  汶夕淡淡笑了，但眼眸中的忧色并没有见轻：“我都说了，我根本不介意。你确实是伤害了我，可不是这件事，是你对我说谎。”“谎？”我确实说过许多谎言，得寸进尺得占用汶夕对我的好，可是……他说的“谎”似乎并不是指这些？
  “是啊。”汶夕突然眉头微皱，仿佛不舍般将我看了许多次，才闭上眼，深吸口气。几个简单的动作配合他深邃的暗棕色眼瞳，我的心在那一秒被重重撕裂开来。我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完美无瑕的男人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即使仅仅刹那短暂的彷徨。
  我知道，他是个有任何不快都藏于心底，从不让人发现的男人，能让他压制不住的难过，我难以想象到他心中是如何痛苦。
  “那天……菲荧说那席话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这场决斗，是我输了。我以为一直在你身边陪伴你，就是最好的爱护你的方法，可是我错了。我……我没有看到你的心，然而菲荧看到了，他那天说的话，真正进到你心里。我本来还一直误以为，你们总是吵架，根本不可能共处。”我猛然明白到不善言辞的汶夕想说什么，他看来是鼓起很大勇气才决定跟我说，可是依然不知道该如何贴切表达他的意思。
  他再次闭上眼，带着颤腔下了决议：“可是我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其实你和菲荧根本是互相喜欢。”他的声音就像零下十三度时降下的雪花，带着几分绝望，带着些许无奈，还带着一天一地的不舍，飘落在我空白的心中，冰冷唯美的天空眼泪。
  我看到他漂亮眼睫毛中抖动得水珠，也感觉到他手中颤抖得低温，虽然，他直视我的双目依然冷静如初。
  “所以，”他轻喘得吐气，“你以后不用来照顾我了，我不需要一个想着其他男人的女人来照顾我。”就连想假装冷酷的话都如此温柔，生怕残忍一点儿会伤害到我，把我当作最大的宝物，这样独一无二爱我如此深的汶夕。
  我无法想象自己要再去什么地方才能找到比他更完美的男人，这样善良无私到拿出自己所有来爱护我的男人，连要我离开的话都说得那么柔和。
  “对不起……汶夕……对不起……”不同于上次扯开嗓子全力的哭嚎，此时我只能低头让泪水如细泉般涌出，我不敢注释他的双眼，他想停顿在眼眶中的湿度会让我失控。
  他无法流下的泪水，就让我现在代替他尽情哭个够。
  因为我怕，我说出的不是对不起，而是我要留在他身边。背叛我自己的心，背叛我长久以来的真情，只为了阻止他此刻随时会倾泻而出的绝望。
  “别哭了，小傻瓜。”他手中塞给我一张纸：“这是菲荧新换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父亲公司的地址，相信我，他比我更了解你，也更适合你。他是为了成全我们才离开的，所以，你要负责把他找回来。好吧？”对不起，汶夕，我一直想说的是：很抱歉，我喜欢的人不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爱上这个温柔到无论任何女孩还是男孩都无法不感动的男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爱上那个总是说话过分又不知礼貌为何物除了脸蛋没有任何优点的家伙……
  “其实菲荧是个很好的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