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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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 更新:2021-02-25 00:56 字数:4763
袁德芳察觉她的犹豫而兴高采烈的追问:“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凌苍苍犹豫的望着豪格。
豪格很干脆的说:“你说吧!”
她思考后道:“我不讨厌,也没有喜欢,只是一向感到好奇,你的先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创出这种发型的?我以为关外不是大半年里飞天连雪吗?可是你们却露着头顶,那不是挺冷的?似乎有点不合理。”
袁德芳拍着腿笑说:“凌小姐说中我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豪格,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六只眼睛好奇的盯着豪格等答案,但是对于这种发型,豪格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好像是在他爷爷努尔哈赤打下一片霸业之前,就已经开始有这种发型,谁晓得是谁先开始留的,其实为了保持这种发型也很累人,每旬日就得刮一刮,简直自找麻烦。
最后,豪格还是为了避免再次造成类似扬州城那样的骚动,便剃了个大光头。袁德芳于是一路笑着进了北京城。
碧云寺始建于元代,在北京西北香山东麓倚山叠起,四周松柏参天,而山坳处五颜六色春花盈野,山溪潺潺汩汩。
当年有本钱贿赂厂卫的东林党遗族,早早花钱买回其遗体安葬,至于像凌苍苍这样的孤女,还是直到前些年由夏家庄出钱出面才打听到,原来当初有侠义心肠的不具名士,暂厝了许多抛尸荒野的遗体于碧云寺附近。
碧云寺的师太们虽然好心的日日颁经超渡亡魂,可是仍不敢明目张胆的昭告天下,就怕惹来祸事,于是只能指引地理位置,让凌苍苍依线寻去。
原来就在一处向阳坡上的每一棵松树或柏树下,欲埋藏一具尸骸,找到属于凌苍苍父亲的那株顶天立地的青松后,上了三炫清香,豪格和袁德芳便合力掘出遗体。
这正是满目悲伤,无处话凄凉。
就算袁德芳再如何习于玩世不恭,此时此刻也难免触景伤情。
阿莞的九族当中世世代代不是佃农便是为奴仆,对这种官场的悲惨下场不太能深切体会,但是也因难免经历生离死别,便感同身受的掬一把同情泪,涕泗纵横时却也不忘职责的提醒他们,“大家歇会儿吧,正午都过了,好歹也该喝喝水,吃点东西填肚子。”
袁德芳心情很难平静的说:“你们先吃,我去附近走走。”
阿莞非常尽责的追上去,“袁公子,不然你把干粮带上……”
豪格叫住她,“阿莞,让他去。”
“可是……”
“没关系,一顿两顿没吃饿不死人。”
“我也吃不下。”凌苍苍哀伤的说。
豪格心疼的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腰说:“那就别勉强了,我们到溪边坐一坐吧。”
她顺从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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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莞的心情也是荡到谷底,但是肚子饿便饿,而她最怕的就是肚子饿,于是边吃边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
“死别已吞声,生别长恻恻。”虽然明白凌苍苍终究会觉得悲恸,但是豪格还是想劝她,“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的父亲尸骨也已寒,就不要过于伤怀,身体要紧。”
凌苍苍哀戚的笑了笑,“其实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感觉悲伤,但是今天一见到父亲的尸骨,教我怎么能不悲从中来?”
“那倒是,累积十多年了,应该抒发一下。”豪格安慰的抱住她,“哭吧,好好的哭个够。”
凌苍苍偎着他轻声啜泣,好像真的想把这些年来累积的伤心泪,一倾而尽。
就这样,豪格也想起这一年来的生活起伏,尤其是自从父亲突然逝世后,伯叔兄弟们表面上同心一志,实则为了皇位暗地彼此较劲,各有各的打算。而身为皇太极长子的他又富有战功,便成为各派人马推崇或排挤的敏感人物。
“唉!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孰云网恢恢,将老身反累。”
凌苍苍哭了一阵子,听见他这么深的感触,又想起袁德芳总是在取笑他王位被罢,不禁好奇的问:“你……你的遭遇又如何呢?”
豪格低头看她仰着的脸,无奈的笑说:“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会弄权的人就玩得很高兴,不会弄权的人就会被玩得很高兴。”
凌苍苍随即一笑,对他的身份更加好奇,在此之前,她除了知道他是个满人将军和曾被封王外,一无所知。
“为什么你们的皇帝要罢了你的王位?”
豪格忍不住冷笑,“我们的皇帝今年才七岁,连上马都还要人抱,哪里懂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凌苍苍若有所悟的端详他,早在他刮掉胡子后看他便觉得他仪表堂堂,再回想这一路上虽然老是被袁德芳言语消遣,却也浑然天成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度。
“想必是有人觉得你对这个七岁的小皇帝具有很大的威胁性,所以才急着把你除开,是不是这样?”
豪格自忖,他到底曾不会认真的想过继承帝位?至于他那个才七岁大的小弟弟福临,在父亲死之前,两人既不特别亲近,而在父亲死后被多尔衮拱上皇位,他对他也不心生怨恨,事实上福临比他还要可怜,从头到脚,由里到外,活脱脱是多尔衮摆弄着玩的小娃娃。
凌苍苍见他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扰,她此时又想起彼此的处境,完成父亲的移灵归厝大事后,她是否就该一心一意的跟了豪格?
但是无论如何,她对他已产生点点滴滴的情意,这是毋庸置疑的。
第八章
本来他们不想进京城,因为李自成从西安一路向东打过来的传言纷纷扰扰,使得崇祯皇帝敕令部院、厂卫、司捕各官加强京师警戒,弄得人心惶惶,当然,若说是怕闯王闯进来,还不如说是怕锦衣卫借着扰民。
可是碧云寺的师太又言之凿凿的密报李自成的军队就在附近,而她们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们是期望李自成的到来,还是怕李自成,正或许是前有豺狼,后有虎豹,百姓是羊是鹿,天下豪强共逐之。虽然袁德芳过去也曾投效李自成,但是看了他的一些残酷作风后,最后离去。
“我看,我们还是进城住一宿,至少有城池保护,晚上睡得安稳些,明日再一早出发。”袁德芳提醒豪格,“现在这种时候相当敏感,你可得注意点,别露出马脚来。”
“我都已经把头发剃光了,你还要我怎样?在身上披一件袈裟,在头上烙几个戒疤?”豪格笑说。
阿莞和凌苍苍先后忍俊不住笑出声,但袁德芳难得没有心情开玩笑,他还是一脸谨慎的说:“别闹了!我是说真的。”
凌苍苍看他紧张的样子,实在与平常的自得模样有很大的差别,便偷偷的问豪格,“他怎么那么紧张,情势真的那么危险吗?”
豪格不希望她也跟着担心,遂笑道:“他只是有点儿恐惧的毛病,你没看这北京城墙又高又厚,好像一进去就插翅难飞。”
其实袁德芳恨这个住着烂皇帝和乱臣贼子的地方,恨这个让他父亲含冤莫白而死状凄惨的地方。
豪格走近他,揽着他的肩说:“忍一忍,就一个晚上而已,眯一会儿眼,很快就可以熬过去了。”
袁德芳瞥了他一眼,虽一言不发,但是豪格的鼓舞之情,他是领受了。
无论如何,他们赶着进城,而就在他们进城后,守城的官兵们便慢慢的关上城门。
“运气还不错,连一个也没碰上。”袁德芳进城后便东张西望的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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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没让你碰上?”阿莞好奇的问。
袁德芳正想回答时,眼前却蹦出几个太监,他们的眼神虽然慌张,但却表现得一如往常,匆匆的经过袁德芳他们而登上城墙,望远之际还彼此交头接耳,举动实在非常鬼祟。
本来让袁德芳进城早叫他如履薄冰一样的不安,现在看见太监们奇怪的举止,和城墙上松散的守兵,不禁更忧疑。和豪格对望,只见他好像也发现什么异状的小心戒备着。
“你觉得会是什么事?”袁德芳问。
“你觉得呢?”豪格反问。
但是他们互望的眼神里已经有了相同的答案,最有可能的是李自成果真已兵临城下,而站在城墙头的太监看他们盘桓不去,开始疑心的注意他们,为了不惹是非,他们只好向大街走去。
“总之先把两位姑娘安顿好,再想办法查探情形,至少我想今晚应该不会有事吧!”袁德芳说。
于是他们找间客栈住下,可是让他们感到很奇怪的是城里的百姓没一个显得慌张,有的还神情愉悦的唱着歌谣,袁德芳倒是听过那些歌谣,那是李自成的军师发明来笼络民心的,什么迎闯王,不当差,不纳粮之类的荒谬之词。
袁德芳想了想对豪格说:“我看情形可能很不乐观,我出去探听一下,她们两个就托你照顾。”
“德芳……”豪格不是个喜欢做缩头乌龟的人。
袁德芳了解的笑道:“你就别唆了,难道你还不承认你的轻功就是比我差!”
豪格的功夫确实比不上他,只好说:“你自己小心点。”
打从一进城,凌苍苍就一直看到他们两人神秘的交换眼神,虽对话中没透露什么,但却充满玄机,然而无论是什么状况,带着她们两个姑娘,绝对是负担,且基于这些日子对他们的了解,她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放弃保护她们的念头。
豪格看她那么担心的样子,便柔声的安慰,“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才刚说完,轰隆隆的炮声便自城外响起,战鼓震天。
阿莞从没亲身经历这种状况,吓得紧紧抱住凌苍苍叫着,“鞑子攻城啦!怎么办,小姐?”
豪格没好气的笑骂,“你这个笨蛋,若是鞑子打来,我们会这么烦恼吗!”
阿莞想了想也对,可是就算不是满人攻城,但光是这样炮声隆隆,也是让人感到四面楚歌。
“阿莞,以后别再说鞑子的字眼了。”凌苍苍深情的望了豪格一眼。
豪格这才想到刚刚自己竟然也跟着说了鞑子这个字眼,兀自觉得好笑。
“可是,不是鞑……满人是什么?这么震天价响的,好像要天崩地裂了般,吓人呀!”阿莞真的觉得很害怕。
其实经豪格刚才那么一说,凌苍苍心里便有了谱,但还是求证一下的问:“闯王真的攻城了?”
豪格也晓得他们瞒不过她的聪慧,于是干脆直说:“相当有可能,不过应该只是先锋在叫阵,而皇畿重地,不会轻易就被攻陷的。”
阿莞听了慌乱的说:“那我们不就被困在这儿了?”
豪格捺着性子安慰,“放心吧,你们的崇祯皇帝还没把所有的义士杀光,不是还有史可法和左良玉吗?我看,他们大概已经闻讯整军出动了,只要能死守个三、五天,应该就会没事。”
豪格说得头头是道,又是所战皆捷的大将军,看法一定不会错。但是听得那炮声隆隆大,还是很令人心惊胆战。
这时一个店小二送来晚饭,见阿莞吓得一张俏黑脸顿时白得像活见鬼,便笑着安慰她,“别怕、别怕,闯王是专门来帮我们老百姓的义军呐,以后啊,我们赚多少吃多少,既不用捐税,也不用怕锦衣卫当街胡乱说你是奸细叛党,多好啊!你们不去外面瞧瞧!这街上已经有好多人家设案焚香准备欢迎闯王,就连舞龙舞狮阵也都化好妆,还有四、五尺长的鞭炮呢,”口沫横飞、兴高采烈的说了一大串后,店小二才又正经的说:“不过今天晚上因为普天同庆的关系,厨子没有心情慢工做菜,所以老板要我过来通知你一声,请你们将就点,跟着一起吃大杂烩。”
豪格不耐烦的说:“没关系,只要干净卫生能吃就好。”
“这你大可放心,绝对包管营养又可口。”
豪格挥挥手,让店小二快点出去,省得他看了也不知道该笑他的愚蠢,还是可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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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大侠,真的是这样吗?”阿莞半信半疑的问。
豪格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的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瞄了凌苍苍一眼,她仍是一副秀婉娴静模样,看不出来怕不怕,这很让他好奇,因为相识以来,好像都没见过她惊惶失措过,最多只是张着一双无助的凝眸,不知道要到多糟的情况,才会让她花容失色?
“阿莞,你就镇定一点,我相信他和袁公子会保护我们的。”凌苍苍说。
又是一声炮火响彻云霄,就像老天爷怒打霹雳似的,阿莞又畏缩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道:“好吧。”
这时店小二送来一锅大杂烩,但阿莞却紧张得食不下咽,而豪格则经常翘首引盼窗外看袁德芳的踪迹,忽听得大街小巷劈哩泊啦鞭炮齐响,男女老幼欢声擂鼓震天,想起店小二说的,一定就是李自成的军队进北京城了。
果然才一下子,便听见到处都有人在喊,“迎闯王,不纳粮,万岁!万万岁!”
“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