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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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处自说 更新:2021-02-25 00:29 字数:4741
乔适拉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来,递给了乔峥,说道:“我和郑柏枫商量,一共出四名太医,也能显示皇上对此事的重视。”
乔峥接过纸,扫了一眼上面的名单,指着名单叹气道:“这两个人与我们一向交好,去了有个万一,真是可惜了。”
乔适脸色也同样不好看,“若不出这两个人,郑柏枫岂不要逼着我把你们两个送过去?!不过郑柏枫也没捞到好,另外两个,可是巴结他巴结的紧。”
锦卿按捺住心中的诧异,接口道:“平州不过是个穷地方,人也不多。即便是户部这次发了大善心,给再多的钱粮也没多少吧,秦王贵为皇子,怎么会看的上这点东西?”
乔峥眉头紧皱,“我们哪里知道?秦王素来有贪墨的恶习,这次爆出来贪墨的是他的一个下属,原本以为是这个人胆大包天,敢贪了救灾的粮款,谁知道一审之下,扯出了背后的秦王。”
乔适拍了拍锦卿的肩膀,小姑娘到底太年轻了,摇头道:“你不懂,这些皇子要养一大堆门客,逢年过节来来往往的礼节,还要想办法拉拢朝中的大臣,没钱怎么行?而且,也说不定是因为见齐王失了圣心,出挑的皇子只剩他了,便愈发的胆大起来。”
出了乔适的房间,锦卿心中说不清是卸下了一个重担还是背上了枷锁,在乔适的保护下,没有让她去平州,然而终究还是有人要去这个地方。
下午的时候,乔适和郑柏枫便召集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在院子里宣读了他们的决定,宣读之前,所有人都是鸦雀无声,明晃晃的太阳直直的照在人的头顶,然而在这大太阳下,不少人却是冷汗直冒。
宣读完名单,没有在名单上的人欢喜之色溢于言表,而被名单点中的四个人要么一脸淡然,要么一副如丧考妣之相。
等人散去了,锦卿忍不住最后看了这四个人一眼,这四个人都是半老头子,家中妻儿老小一应俱全,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和家人团聚。
锦卿心中有再多的波澜起伏,此刻也硬生生的把它压下去了,她没有那么博大的胸怀,能不顾一切的奉献自己。她还有叶玮安、锦知、刘嬷嬷……为了这些人,她绝不能去逞什么英雄,老老实实的躲在乔适身后保命就行。
下午的时候,有个晋王府的丫鬟直接找到了锦卿,说是顾孺人又怀了身孕,甚是想念锦卿,让锦卿有空的时候去看看她。
锦卿扳着指头算算日子,竟是好长时间没去过晋王府了,也难怪这姐姐不高兴了,再加上今天的事情,锦卿心中烦闷,便直接去了晋王府。
顾瑞雪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琪儿今年都七岁了,然而依然明丽温婉,腰身纤细,若不是梳着妇人发髻,怎么看都像是十六七岁的姑娘,不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锦卿过去的时候,顾瑞雪正斜靠在榻上,与晋王妃说话,大概是因为顾瑞雪有了喜讯,晋王妃心里高兴,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
细细瞧着锦卿,晋王妃笑道:“我原来以为妹妹这腰身保持的好是有什么秘诀,现在看来,是你们家的姑娘都是这水蛇腰啊!”
锦卿低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她也想吃的胖一点,变成一个前凸后翘的丰满大美人,可无论她怎么吃,还是这副发育不良的小身板,平白让她惆怅。
锦卿坐下来笑道:“殿下可知道这个好消息了?”
顾瑞雪摇摇头,笑道:“皇上让他专门负责去平州的钱粮调派,从去上早朝就没回来,忙的没什么时间。”
锦卿心中微微一动,然而看顾瑞雪脸上却是一脸的坦然,看不出任何或高兴或丧气的情绪来。
一直以来锦卿似乎都忽略掉了一点,皇上这么多皇子,除了晋王,这些皇子殿下就像是海浪上的小舢板,随着皇上的喜怒在朝堂上起起伏伏,只有晋王一直是现如今低调谨慎的样子,皇上夸功劳的时候有他一份,找茬的时候却挑不出毛病来。
如今秦王贪了点小钱,都被就揪了出来挂了墙头,这个晋王姐夫却波澜不惊的接替了秦王的工作,谨小慎微的进行着钱粮调派,连家中添丁进口这样的喜事都没回来……
锦卿摆摆头,顾瑞雪心思比她深沉,她那点花花肠子加起来还不够顾瑞雪的一个指头,谁知道顾瑞雪和晋王到底是打什么主意,这些皇子哪有省油的灯,她只用做个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小太医就行了。
锦卿从晋王府出来后,直接让马车送自己回了袁府,经过一处小巷时,锦卿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声音,似乎就在近处。
锦卿将帘子掀开一角,透过缝隙,惊讶的看到叶成攥着一个汉子的头发,从一户人家的后门将他拖了出来,原本白俊漂亮的脸此刻扭曲的变了形。
锦卿心惊不已,刚要喊车夫停车,就看到叶玮安一身朱红色的官袍,一脸阴沉的背着手从后门中出来了,看向那个汉子的眼光充满了仇恨,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几个洞出来。
这哪里是往日风轻云淡,温雅有礼的叶玮安!
跟着叶玮安出来的是余墨还有两个锦卿不认识的汉子,锦卿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神差鬼使的轻轻放下了帘子,任由马车快速的行驶走了。
110章恐慌
事实上,平州发生的瘟疫,在乔适和乔峥眼里,都没有太当成一回事,毕竟平州离京城有十万八千里远,而且晋王已经调动了平州附近的驻军,把平州城围了个铁桶一般,只进不出。
然而流言却像是雪片一般的飞到了京城里,传入了各家各户的耳中,一时间京城街头巷尾,人人谈瘟疫色变,整个京城上空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似乎那远在平州的瘟疫不日便会传播到京城,到时候京城人会死的十室九空一般。
“这定是有人在故意传播谣言!我今天听几个人嘲笑我们太医院的太医无能,都派了四个太医过去,结果还是一点用都没有!”乔适气咻咻的拍着桌子,骂道。
乔峥给乔适倒了杯茶水,温言道:“等到平州瘟疫平息了,谣言便会不攻自破了。如今有人故意夸大其词,引起恐慌,恐怕只是想乱上加乱,让平息瘟疫的事情变的难上加难罢了。”
锦卿静静的听着乔适和乔峥的对话,乔峥对于分析时事一向有他的看法,她不懂这些,插不上嘴。
乔适一凛,沉思道:“是谁会这么做?”
乔峥意有所指,“谁在这事上吃了亏,谁就有可能做。”
锦卿心思一动,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人”两个字,试探的问道:“可是这位?”
乔峥笑眯眯的摇了摇头,一副不可说的样子,伸手拂去了桌上的水痕,“幕后真的指使者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目前看来,倒真有可能是这位。”
三上面加个人字,正是“秦”的上半部分,锦卿指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锦卿暗自感叹,自己的那个晋王姐夫,日子果真不好过,原以为不过是件小事,可没想到皇帝扔给了他一个烫手的山芋。
下午锦卿回家的时候,刚进院子。就瞧见秦姨娘站在院子里,看到她时脸上微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二小姐,你回来了!”秦姨娘笑的一脸僵硬,锦卿看着都替她难受。
自从锦卿除夕那天泼了秦姨娘和锦和一头一脸的汤水后。秦姨娘和锦和看到了锦卿都是绕着道走的,吃饭也是老老实实的躲在自己房间里吃。没了秦姨娘在跟前碍眼,这点上。魏氏倒是很感激锦卿。
“你有什么事?”锦卿语气不善的问道,秦姨娘不可能是来向她忏悔道歉自己当初有多么脑残的。
秦姨娘笑成了一朵花,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向来知道你是个医术高明的,咱们家出了你这么一个太医。祖宗脸上都有光,老爷一提起你就觉得高兴。你可比正经的嫡出小姐都有出息!”
“到底什么事?”锦卿愈发不耐烦了,她又不是袁锦绣,随便给戴个高帽子就飘飘然了。
秦姨娘一看锦卿不高兴了,连忙说道:“我这不是听说平州发生瘟疫了么,听上街采买的婆子们说,那平州人死的都差不多了,瘟疫早传到京城了,城外一天死好几个人,官府压着不让人知道,还听说那得了疫病的人。死的时候七窍流黑血、身上烂的没一块好肉!”
说着,秦姨娘脑子里就自动显现出了死尸那副恶心恐怖的样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锦卿眯起了眼。秦姨娘不是那种没见识的老弱妇孺,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艳压群芳的厉害角色。又和魏氏斗了这么多年,不至于连这点谣言都怕成这样,别不是又有什么花样了吧。
秦姨娘最为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此刻瞧锦卿脸上一脸的审视和怀疑,连忙指天赌咒道:“二小姐,我绝不是担心自己,我……我只是担心你弟弟,锦和他身子弱,平时吹个风都能伤风发烧个几天,她们说,说体弱的人最容易被传染上这病……”
说着说着,秦姨娘哭了起来,拿着帕子擦掉了脸上的眼泪,原本精心修饰的妆容哭的糊成了一团,“我是怕锦和他……”
锦卿头疼的敲了敲额头,她能说什么,她要是说这消息是假的,瘟疫离你们十万八千里远,这秦姨娘保不准想她是故意不肯说的,总而言之,她在魏氏和秦姨娘眼里,就是一个蔫坏的人。
看秦姨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样子,锦卿突然觉得有些心软了,无论秦姨娘如何针对自己和锦知,她的出发点始终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残废的、体弱的、性格阴沉暴戾的儿子。
电光火石间,锦卿想起了前世曾发生过的一场全国程度的闹剧。她朝秦姨娘招招手,附耳说道:“听说吃盐能预防这个病,还能增强抵抗力。”
秦姨娘恍然大悟,不顾眼眶里还打转的眼泪,连忙朝锦卿道谢,便要往院外奔去。
锦卿连忙叫住了她,觉得不放心,耐着性子憋着笑,说道:“不过可不能多吃,饭后喝一杯淡盐水就行。要吃井盐,不能吃平州那边的海盐。”秦姨娘自然是连连点头。
末了,锦卿又叮嘱道:“你可得千万烂在肚子里,这事可是机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
等秦姨娘千恩万谢的走了,锦卿甩了甩脑袋,谣言传的这么厉害,连秦姨娘这种藏在深闺不出门的人都知道了,还知道的有鼻子有眼,她这个太医院大夫,都不知道平州瘟疫人死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呢!
到了这个份上,该是官府出面平息这个谣言的时候了吧,不然京城人心惶惶,可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等到锦卿第二日再回来时,书娟正心急火燎的等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瞧见锦卿回来,才松了口气,上前去拉住锦卿的手,小声说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去买几斤盐藏起来?”
“买盐做什么?灶房里不是多的是吗?”锦卿莫名其妙。
书娟一脸焦急,“哎呦,小姐,你是不知道,听说吃盐就不会得那个平州传过来的瘟疫,如今各家各户都在抢盐呢!”书娟又朝魏氏和秦姨娘的院子努了努嘴,“那两位,听说让婆子抢了几大袋子盐藏在屋里了。”
锦卿傻眼了,她的注意力不在魏氏和秦姨娘到底抢了多少盐上,她只听到书娟说京城各家各户都在抢盐。锦卿连忙握住书娟的手,使劲咽下了口水,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是说,京城所有人都在抢盐?”
书娟跺脚道:“可不是吗!我刚出去瞧那盐店,排的老长的队,都是买盐的,听说城中心的几个盐店早就断货了,现在也就那些边边角角的盐店有货卖,要是再不去,可连那点都没了!”
说着,书娟就要扯着锦卿出门抢盐。
锦卿连忙拉住了书娟,好说歹说才让她停了下来,并且以她太医的名头保证,吃盐和预防瘟疫半点关系也没有。
只是锦卿回到房间的时候手脚发凉,心中悔恨万分,她实在是不该为了一时方便就糊弄秦姨娘的,这下好了,旧谣言还没破去,新谣言已经出炉了,而且她还是这个新谣言的始作俑者。
锦卿一晚上都是哭丧着脸,只盼将来皇帝搞定了所有的事情,清算这些造谣者的时候,能够看在她进药救了太妃的份上,饶了她的小命……
入夜时分,锦卿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睡着,又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等锦卿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明晃晃的透过窗棂照到了锦卿的床铺,在被子上洒下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锦卿睁着有些浮肿的双眼,脑子里木木的半分精神也没有,强打着精神带着锦知出了门,却看到除了徐斌的马车外,还有一辆漆黑的马车,等在了袁府门口,赶车的人正是孟保。
锦卿先让锦知上了徐斌的马车去了洪夫子那里,自己掀开了孟保马车的车帘,孟钧正端坐在马车里,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朝她伸出手来,言简意赅的说道:“上车!去玮安家里。”
锦卿一听是去叶玮安家,也顾不上多问,拉着孟钧伸出的手就上了马车。
一路上孟钧都在闭目养神,锦卿看了他一眼,一身玄黑色的长袍,坐的笔直的身板,两只手微垂在腿上。他这个人,身上似乎无时无刻都在散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