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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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纪史诗 更新:2021-02-25 00:22 字数:4885
大夫人还想再说什么,那沈如萱已迫不及待的解开了纱布,嘴里叽里咕噜着:“我是京城四美,有谁还能比我美的,就算我的腿跛了,我的脸也必是好看的,那时侯我去慕容府参加诗会有多少夸赞我美貌,我必定还是那个我,半分也不会变得,不会……不会……”
大夫人眼睁睁的看着纱布一层层被解开,她心内明白,其实她早在沈如萱跛了一条腿之后就明白,萱儿此生算是毁了,如今她活着也是生不如死,这样的她,就算她上赶着要嫁给平南王,恐怕那平南王也不会娶了吧!
当最后一道纱布落下,沈如萱右眼里迸射出的那一点点的希望已全部破灭,这是怎样的一张脸,过去她嘲笑沈秋凉是个画皮怪物,她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如今她可不也成了彻头彻尾的怪物了么?那是一张血污脏乱的点,脸上长了许多坑洞,坑洞周围撒着白药,那药已被被脓水浸的单留下一丝细微的白边,左眼上下眼皮粘在一处凹陷在那里,眼眶,她已经找不到眼眶了,恐惧,害怕,愤怒,怨毒,绝望种种表情尽显在她那完好尚存的眉间,这哪里还是过去那个娇滴滴的县主,哪里还是走到哪儿就放光的京城四美,就算她成了不祥人,就算她跛了腿,她的美貌都还在,如今竟到镜中如此丑陋的自己,她的一张嘴张开的就再合不拢。
“呃……呃……”她抽搐着打了从胸口处涌上两个嗝,右眼一翻吓晕了。
大夫人反倒没了先前的慌乱,若萱儿吓死了,好歹也算解脱了。
可沈如萱偏偏没死,再醒来之后,她疯了,嘴角边一直挂着诡异的微笑,手里一直拿着那把镜子,时不时的将整张脸凑到镜子面对左照右照,然后又问过来的丫头婆子:“你说我美么?”
丫头婆子机械式的点着头只道:“美,咱家大小姐最美了。”
沈如萱嘿嘿一笑:“我当然美了,我就是京城四美啊,呵呵呵……”
慧晴端来饭菜给她,她都狼吞虎咽的吃下,只是每吃几口就要拿镜子照一照,问慧晴道:“我美么?”
慧晴望着她那可怕的脸,脸上露出一丝干笑:“美。”
又吃几口,相同的问题,相同的回答,只过了两日,所有服侍沈如萱的人讲的最多的一个字就是‘美’!她们这时才知道原来有些美不代表真美,相反还是极为丑陋的。
大夫人见沈如萱疯了,整个人突然间的没了半点力气,很快平南王就得到消息,沈如萱跛了腿,毁了容,还成了疯子,他盛怒直接就挥手将沈风华“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大耳刮子,说她瞎了眼睛,他再不想娶沈如萱,可皇上的旨意他强行改变一次可以,可他不能再强行改变,他深知若一再置天子之威而不顾,必定会惹天子不快,他虽想谋反,但还未到时机,况且市井之地已经开始流传关于他的谣言,说他是个好色之极,忘恩负义之人,见人家姑娘不好看了,就想抛弃。
民间还编了专门关于他的歌谣: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朝要嫁,莫不成疯,逝将远汝,才是乐土。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朝要嫁,莫不成丑,逝将远汝,才是乐家。姑娘姑娘,勿嫁平南,一经要嫁,莫不成弃,逝将远汝,才是乐园。
歌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传遍千家万户,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不敢随意让她出门,歌谣里唱了,凡事要嫁给平南王的都会变成疯子,丑妇,弃妇。
这世上最难掩盖的便是流言,平南王怒极攻心,为平定谣言,也为给皇上,宁远侯府,慕容府一个交待,他硬着头皮准备迎娶沈如萱,至少可以证明歌谣里所传唱的弃妇是虚无和恶意污蔑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他不想在未成事之间就落这样的名声。
098毒杀亲女
平南王下朝后,那天空闷沉沉的,云层压得极低,几乎就要压到头顶,不一会就落下珍珠似的雨点子,整个皇城被淹没在烟雨霏霏之中,他大跨步的朝前走着,身后的侍卫撑着伞追上,却又不敢离他太近,只敢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举着伞为他挡雨,平南王烦闷的将手一挥,淋着雨走出皇宫,上了马车,那京城繁华处,并未因几点雨而寂灭,街上时不时的传来一两句小贩清脆拖着尾音的叫卖声:“冰tang葫芦——麻糖甜哩——”“炊饼,谁要又香又脆的炊饼喽——”
平南王黑着脸坐在马车里,那个该死的慕容中老匹夫竟敢当堂公然与他作对,他原想着借沈如萱与慕容世家拉近关系,这下关系没拉近反变得更远了,想当年他与慕容威威名远播,二人想一起反了朝廷自做皇帝,将天纵国以长江为准一分为二,南北分治,各自为王,只可惜到最后功亏一篑,他与慕容威闹了个不欢而散,后来慕容威断了腿成了废人,他也瞧不上了。
近几年,慕容家大有再次坐大的势头,慕容中深得太子尊崇,慕容剑慕容雨更是手握重兵,他与晋西王闹翻之后必要再寻个共商大计之人,慕容家首当其冲。
沈如萱虽是个不祥人,也算不得慕容世家的嫡孙女,但她再不祥也是慕容中的外孙女,更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他若娶了这不祥人,与慕容世家结了这门不算正宗的姻亲总能从中捞点好处,何况沈如萱之母贞德将军深受慕容中宠爱。
谁知那不祥人果真是个极不祥的人,他好处没捞着倒碰了一鼻子灰,如今他还要将这个不祥人娶回家去,也罢,只当白捡了只猫儿,狗儿,回去随便弄死就完了,再不济将她囚禁起来也就完了。
本来以他的性子只当皇上的允诺是放了个屁,但如今情势不利,他需得审时度踱势,万不可再四面树敌,若沈如萱毁了容他便不娶,不仅非议难平,也会给慕容中那个老匹夫捏住把柄不放松,他已犯了民间众怒,到了现在那编派他的歌谣还在四处传唱,从平南一直唱到京城,他抓来几个传唱的人杀了,却适得其反,那民谣传的如火如荼。
他需得娶了那沈如萱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如今他府里内蓄敢死勇猛之士,就等着有朝一日派上用场,这些人可不像鬼影骑兵由他和皇帝共同掌控,这些勇猛之士单听他一人调遣,时机一到,坐拥江山便不在话山。
五日之后,他便将那沈如萱抬进门来,现在虽是农历七月适逢盂兰,不宜办喜事,但沈如萱是不祥之人,不祥之人怎能选黄道吉日嫁娶,需得以毒攻毒才行。
消息很快传到宁远侯府,大夫人接到消息表情再无丝毫波澜,如今她的女儿成了这样,能有个人娶她就算不错了,她本想毒死自己的女儿,让她一了百了算了,可每每看到她疯了之后,那一只纯净无辜的眼睛,她就下不了手。
沈如萱见谁都问那一句话,她的嘴里也跟那些婆子丫头一样,说的最多的就是美字。可若萱儿这样子嫁入平南王府,还指不定要受到什么虐待,沈风华那个贱货更是个心思歹毒的,萱儿还是死了干净,她不能再妇人之仁。
这日中午,她亲自陪着沈如萱用饭,慧晴已带着人摆设齐整,凉榻之上都铺着锦裀蓉簟,榻中间放着两张海棠式雕漆几,一个上面放着攒盒,一个上面放两个乌银洋錾金自斟壶,两个地十锦珐琅杯,大夫人坐定,又命了人将沈如萱抬了过来扶着她坐好。
“萱儿,今日咱母女两个闲坐吃酒可好?”大夫人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不忍之色。
沈如萱双手一拍,嘻嘻笑道:“好啊!好啊!有吃有喝最好了。”说着,便举起手中的镜子照了两照又道,“我美么?”
“美!”大夫人肯定道,“我的萱儿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沈如萱笑得更加开怀,那声音震动着喉咙咯咯作响,大夫人怜爱的夹了些茄鯗送入沈如萱口中,脸上含着一丝苦笑道:“萱儿,你尝尝,这是母亲亲自下厨做的,可好吃。”
沈如萱吃的咂巴咂巴嘴巴,点了点头手往镜子上一拍笑道:“好吃,真好吃,我还要吃。”说完,又拿镜子照了一眼问道,“我美么?”
“美!”大夫人说完,又搛了一口喂了沈如萱,小丫头赶紧上前替二人倒了酒,大夫人指尖冰凉端起珐琅杯道,“萱儿,来!跟母亲一起吃酒。”
沈如萱嘿嘿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就笑道:“来!吃酒,我最爱吃酒了。”酒杯刚碰到唇边,她忽然又照了下镜子,然后笑嘻嘻的指着大夫人手里的珐琅杯道,“我要跟你换着喝嘛!”说完,直接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大夫人,右眼里融着笑道,“快嘛!”
大夫人一怔,复又道:“萱儿乖!母亲手里的酒和你的是一样的,咱们何必多此一举交换着喝。”
沈如萱沉了脸,右眼睁到了极大,左眼却粘成一个凹型,看上去煞是恐怖,她忽然将手里的镜子往地下一掷道:“不行!我说要换就要换。”
大夫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沈如萱忽又极度惊恐的盯着空荡荡的手心,身子往前一倾望着地上的镜子叫道:“镜子,镜子,我的镜子。”
慧晴连忙在地上捡了镜子,递给沈如萱,沈如萱一把夺了过来,将镜子如珠如宝的紧紧捂在怀里,喃喃道:“我的镜子可回来了。”说到此,她将手抬起,脸色大变,那镜子上竟然被摔碎了两道裂纹,照着她可怖的脸更是惧人,她大叫道,“啊!鬼,这镜子坏了,镜子里头照的是鬼啊!”
叫完,她脸色大变,竟一把将榻上两个雕漆几都掀翻在地了,饭菜,酒食撒了一地,地下到处都是粉瓷片,沈如萱眼睛定神似的盯着地下一滩泛着嗤嗤白泡的酒发愣,忽然她‘啪’手一笑:“哈哈哈……真有趣,镜子冒泡了,好多好多的泡儿?我赶紧再照照去。”
“小姐,当心。”慧晴和小丫头赶紧就要去搀扶沈如萱,沈如萱眼睛泛了泪光:“我要镜子,那么多冒着泡的小镜子真有趣,我要……我要……”
慧晴急慌慌的又回身去弄了一面镜子过来,递给沈如萱道:“小姐,这才是好镜子,好镜子。”
沈如萱又一把夺了过去,赶紧照了照自己的脸,仔细的看了看又欢笑道:“还好,还好,还是那张漂亮的脸儿,镜子没坏,镜子又回来了。”说完,那双欣喜的眼从大夫人,慧晴,小丫头脸上一一划过,沉了沉嗓子问道,“我美么?”
“美!”三人异口同声。
沈如萱傻笑一志,将镜子紧紧攥在手掌心里,复又盯着地面,指着那一滩酒迹对着慧晴道:“我也喜欢那个冒泡的小镜子,待会你给我收罗好了,明儿我还要拿那小镜子照呢。”
大夫人的脸蒙上一层乌云,她准备今日就将沈如萱毒死,谁知她竟好好的疯闹了起来,她面带疑云的盯着沈如萱看,沈如萱突然转头单眸紧盯着大夫人问道:“你是谁?真没教养!光天化日天下竟然盯着我看,我可是京城四美之冠。”她腰一叉,柳眉倒竖厉喝道,“你再敢盯着我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大夫人无奈的挥手命人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只呆愣愣的看着又拿镜子照脸的沈如萱,长叹一声,小丫头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她下了榻刚走到门口,沈如萱冷不丁的吼了一声:“站住!”
大夫人一回头,沈如萱恨恨道,“你还没告诉我我美不美。”她哼了一声,忽又换了个脸色嘻嘻一笑:“我美么?”
“美——”大夫人的尾音拖得极长极长。
“好了!你可以走了。”沈如萱半躺在榻上,又将镜子捂在怀里,竟闭着睡了。
“将大小姐挪回萱芳阁吧!”大夫人摇了摇头吩咐了一声,脸上全是无力之色。
……
夜总是这样深,这样的沉,沈如萱记得从前她的萱芳阁是整个座侯府里最气派的屋子,甚至超过了老太太康仁阁和大夫人的盛园,更是超越了那见了阎王杜氏的容香苑,阁里墙院深深,朱红壁影,各种名花奇草繁盛无比,那个时候萱芳阁多么的热闹繁华。
如今再回来,这里像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虽还是当初的琉璃碧瓦,朱粉红墙,但自从她离开之后,这里只留了几个婆子看守,及至她失了意,跛了脚,这里看守的人也懒怠了许多,以致那曲幽长栏上都落满了灰尘,连大门正上方的“萱芳阁”匾额多蒙上了一层灰尘,冷漠,荒凉,风一吹乱枝儿摇晃,凭添了几分阴森鬼气,潮湿粘腻的萧杀之气,无端端的让人觉得清冷悲伤。
两个看守的婆子正守在屋门口,因着这屋子沈如萱好些天都没来住,她们也无事可干,只歪着头打盹,一听见响动之声,她们抹了一把口水,慌忙的站起了起子打了千儿,陪笑着道:“大小姐回来了。”
锁紧的屋门,“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