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5 00:20      字数:5036
  “呵……”太子长琴浅笑出声,“阿悠的心中总有许多有趣的故事,那么,你觉得是救还是不救?”
  “所以说,我不知道啊。”阿悠叹了口气,“人命和其他东西不同,它不能简单地用‘条’来计算,因为一千人比一千五百人少,所以就应该放弃掉他们,这种想法……怎么看都不对劲吧?所以,救也不对,不救也不对,救也对,不救也是对。”
  “人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源于他们有不同的心,所以……”
  “所以?”
  “最后,我们也只能听自己的心了。”
  “听心而已……么?”
  “是,除此之外,每个人都必须做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准备。”无论是好是坏,都得自己受着,因为一旦做出决定,便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那么,阿然,你究竟想如何做呢?
  不知为何,阿悠的心中却并没有疑惑,仿佛……早已知道对方会如何行事。
  又是几日后,长琴离开了。
  阿悠心中且喜且忧且叹,她不知道阿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但她却知道,那绝不是错的……
  拯救一条生命,无论如何都不该算在错事中,所以,她不该阻拦。
  至少,那位母亲没有失去自己的孩子。
  同时……阿然,想必也付出了些许代价罢?
  然而——“不过是言出必行,仅此而已。”——他只是如此说道。
  因为对那母亲说了孩子还活着,所以必然让她活着吗?
  这到底是骄傲还是心软,阿悠也说不清楚,也许连长琴自己也不知道吧?
  怀揣着这样的情绪,在太子长琴走前,阿悠终于忍不住狠狠地扑了上去,抱住看起来十分粉嫩的萌妹子一阵乱揉。
  太子长琴猝不及防中被抱住,从头到脚都陷入了对方的魔爪中,强行推开也许会伤到对方,他挣扎片刻无果后,唯有无奈道:“……阿悠,别胡闹。”
  阿悠有恃无恐地耍起了无赖:“不要,以后都抱不到了这么软的妹子然了!”
  “……”他这又是被调戏了吗?
  片刻后,阿悠停住了动作,低声问道:“这次,你要多久才能回来?”
  又是一个五年吗?还是更长?
  就算是,也没关系。
  太子长琴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才道:“我会尽快回来。”
  “嗯,我等你。”
  五年或者十年或者更长都等。
  作为凡人,她能做的事的确有限,然而,至少可以点燃一盏灯,期盼着哪怕再漆黑的夜里,他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离开后,太子长琴花费了些许时间,终于找到了下一个合适的肉身,这次的是具男身,无亲无故,于旅店中生了病,倒是旅店老板一片好心,始终未曾将其赶走。
  渡魂后,他也多亏了这老板的看顾,才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待他终于可以上路时,几个月的功夫已经过去了。
  最终,他将女孩放到了印象中那户人家的门口。
  虽命魂无恙,二魂七魄终究已有损伤,怕是会失去一些记忆和感情罢?
  然而……
  长琴注视着见到女孩第一眼便抱住其嚎啕大哭的妇人,静站了片刻后,终究转身离开。
  有这样的母亲在,就算找不回丢失的物事,以后想必也能得到更多。
  无论离开多久,都有人等其归来,这样的情感,他过去曾执着强求,却无论如何都遥不可及。
  不知何时,却又真的有了。
  ——无论相隔多久多远,都等他归来之人。
  几个月的时间虽然算不上长,但对于一个等待的人来说,也绝不算短。
  长琴离开前,曾妥善地与阿悠商议了一番,她之后便在歇脚的镇子中租下了一间房,又买了些行头,重拾旧业——在街头卖面。
  等待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一旦过于空闲,思念的人或事便会在心头时刻浮现,百般纠缠,待晃过神来,再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心中唯有孤寂苦楚。
  过去读李清照的《声声慢》,总是不解其味,如今再想起诸如“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之类的句子,阿悠倒真觉得可以理解一二。
  没想到不读书许多年,她的文化水平倒还见长,想到此,她不由有些想笑。
  无论如何,比起那位女词人,她倒要幸运许多——因为,她等待的人,一定会回来。
  然而,单身女子,难免会遇到一些困扰。
  倒不是什么地痞流氓恶霸之流,说到底,也是阿悠自己的疏忽。
  她在从前的镇子上住了多年,人人都晓得她尚未成亲,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梳着姑娘的发髻,如今到了这个陌生地方,她年纪不轻却还依旧如此打扮,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闲话。
  第一次被人旁敲侧击时,她还勉强圆了过去。
  可接下来,一而再再而三,当真是让她有些招架不住。
  虽如今她已经是二十八岁的大龄剩女,但倒并不太显老,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四五,有些人见她平日里做活十分爽利,谈笑也颇为风趣,便动了替她拉红线的心思——虽然配不了小伙子,但鳏夫啊老男人啊还是有不少的嘛!
  在察觉到这件事后,阿悠觉得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之前才刚调侃阿然要做个媒婆,如今自己就又被媒婆缠上了。
  她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最初还算勉强躲过,可后来这攻势是越来越猛,见她家似乎无别人做主,便索性跑来面摊纠缠,到最后,忍无可忍的阿悠脑袋一热,便用出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计。
  于是,当三姑六婆之流再次光临她家面摊打听虚实的时候,她终于克制不住地痛哭流涕:“我……我当真是……命苦哇!!!”
  哟呵!
  有八卦!
  好奇者纷纷排排坐,双眼灼灼地盯着阿悠。
  阿悠在这种热切的目光下,岿然不动如大将军,擦了擦眼角的泪珠,道:“大家都是来吃面的?”
  “……”
  “……”
  “吃!”
  “对,吃面!”
  于是,瞬间卖出了无数碗面。
  而后,阿悠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擦了擦手,坐下身哭诉道:“哪里是我不想嫁人,实在是……我嫁不出去啊!”
  嘿!亲娘哎!
  这是大八卦啊!
  观众纷纷竖起耳朵。
  阿悠果然不负所望地长叹了口气,说道:“我才刚出生,就有游方道士说我命硬,接下来不过三年,我先死父后死母,八岁那年一场饥荒,外公外婆祖父祖母全都去了……从此后,我便一个人过起了日子。”这倒真不是谎话,原本的宁悠的确是失去了所有亲人,只是顺序与她说得稍有不同。
  “……”观众抖了三抖,这命,是略硬啊!
  “好在爹娘在世时曾为我定过一门亲事,他……”说到此,阿悠的脸红了红,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甜蜜的往事,“他不在乎这个,对我极好,还说,待我及笄,便娶我过门。”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那你怎么……”
  “是啊!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一半的群众纷纷要求继续,继续!
  阿悠站起身看向面摊上煮着鸡蛋的热锅,哽咽道:“鸡蛋熟了,有人要吗?”
  “……”
  “……”
  “来一个!”
  “我这里要两个!”
  于是,鸡蛋又都卖出去了。
  做好一切后,阿悠拿起手帕,遮住脸嚎了两声,待放下手时,眼圈已经(被自己揉)红了:“成亲前三天,他去城里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天太晚,一脚踩空,就那么摔下了山……后来……后来……”阿悠捂住嘴,抽泣道,“村人找到他时,他手中还紧握着买给我的钗子……呜……”
  见围观者又开始唏嘘,阿悠索性再加上一把火,反正都没名声了,就让那些媒婆再不敢轻易上门!
  “此后,族中又为我定过两门亲事,第一人订下第三天,便因疾病去世了,第二个……”阿悠长长叹息,“也是我族中做人不厚道,起先没与那人说清楚,他得知真情后上门来退亲,结果途中跌下了马,就那么摔断脖子……去了。”
  “还有我隔壁的王大哥,就好心帮我担了次水,就……”
  “……”
  “呼啦啦”一阵响后,阿悠再次抬头,毫不意外地发现摊子上已空无一人,好在那些人还算厚道,吃了面听了故事还知道留下几个赏钱。
  阿悠叹息着收起了铜板,万分痛苦地想道,明天起,她这面怕是卖不出去了。
  难道要再花钱请个游方道士辟谣,说她只克亲,不克客人?
  阿悠一边暗自盘算着,一边收拾起摊子准备回去,却没想到,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
  “阿悠,我娶你!我绝不嫌弃你!”
  “……”所以说,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24绝配
  “……”
  疑似被表白后,阿悠的第一反应,就是一番东张西望,而后万分庆幸——之前附近的人都被她吓跑了,否则,现在不知多少人看热闹!
  第二反应,看看这货是谁。
  这仔细一瞧,阿悠惊愕地发现,居然还是个熟人。
  这几日她在对方手中很是买了些猪肉。
  没错,这位仁兄正是隔壁街卖肉的李屠夫,之前倒是听人八卦过,他年轻时曾娶过一位妻子,可惜早逝,此后再未娶妻,虽已年近四十膝下却没有任何儿女。
  “李……”阿悠斟酌了下,思考该怎么称呼对方,最终还是说道,“这位李大哥,我们貌似不熟?”
  相貌相当粗犷的李屠夫着一身灰色的短打衣衫,胸口拉开,露出黝黑而健硕的肌肉和好大一片浓密的胸毛,相当有男人味,腰间左边插着一杆油汪汪的秤,右边插着一把同样油汪汪的杀猪刀,他用那蒲扇般大又厚实的手拍了拍胸口,自信道:“待成亲了,我们总会熟的。”
  “……”是错觉吗?总觉得这话不太和谐啊。
  “不,你误解我的意思了。”阿悠后退了半步,手指悄悄捏上案板上的擀面棍,“我何时说过要嫁给你?”说罢,警惕地看着对方,打定主意——若是他有任何不轨的行为,就朝他那脑袋上来一棒!
  “阿悠,你安心。”李屠夫如同脑补了些什么,晒得漆黑的大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看起来倒没有不笑时那么吓人,“我不嫌弃你。”
  “……”这说话说不通算是个怎么回事?!
  “你刚搬来时,我就注意你了。”
  “……”等等,大哥,别擅自进入回忆环节好吗?
  阿悠觉得自己真的快哭了,可对方还是不管不顾地继续着。
  “你长得不漂亮,也不年轻,也不像是特别会生养的,可我就是觉得你身上有那么股味道,特别让我喜欢。”
  这下,阿悠真的哭出来了,她一边擦着愤怒的眼泪,一边道:“不漂亮不年轻也就算了,有、有味道(真的不是猪臭味吗?)也就算了,不会生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屠夫同情地看了眼她,说道:“我是杀猪的,家里也养了几口母猪,会不会生我一眼就知道,你……”他的视线在阿悠的臀部上逡巡了片刻,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说了不会嫌弃,就会对你好的。”
  “……我谢谢你。”谢谢你全家啊!
  “不用客气。”李屠夫接过梯子就上了房,继续道,“我就喜欢你这种爽利的性子,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我虽不是什么富人,却也能做活,咱俩搭伙过个日子也挺好。”
  “本来我轻易也不敢和你说这话,实在是我的命……也不好。”屠夫大哥叹了口气,再次擅自开启了回忆模式,“我与你一样,也是从小亲人全失,后来娶了个娘子,两三年就没了,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一个,庙里的大师说我命中带煞,除非找个命比我还硬些的,否则这辈子只能孤身一人。”
  “我原本想,一辈子光棍便光棍罢,总不能再去祸害人,却没想到,还能遇到你。”
  被对方用一种看“世间奇葩”的目光注视着,饶是淡定如阿悠,也忍不住嘴角狂抽,此刻她涌起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打嘴的冲动,早知道会这样,她宁愿被媒婆纠缠啊!
  虽然废话多了些,但她不答应不也什么事没有?好歹每天还能多卖出几碗面。
  时间长了自然无人再问她。
  可现在……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你看,要是你答应的话,我明日就找罗媒婆上门提亲。”
  “……停!”阿悠连忙喊停,“我可没说答应啊!”
  “你为什么不答应?”李屠夫用一种非常不理解不赞同不接受的目光看向阿悠,“咱们俩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李大哥你居然会用成语……”她到底都在说些什么啊!她已经无话可说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