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冰点沸点      更新:2021-02-25 00:20      字数:5011
  阿悠眨了眨眼眸,心中暗想,好奇,当然会啊。
  每个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但是如果解除好奇心需要建立在撕开他人伤疤的基础上,这点心思……不要也罢。
  于是她勾起嘴角,双手叉腰笑道:“猜错了!哼,还以为你又多聪明,却也是不懂女人心思的笨蛋。”
  说罢,提起碗碟筷就转身离去了。
  徒留太子长琴站在原地,他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眼眸却渐渐柔和,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已堪称温柔。
  平日里的常用笑容与此时相比,简直如一只虚伪的面具。
  阿悠啊……
  太子长琴微微叹息,目光更加柔软,此次离开,他也许……该带她去那里看看。
  他知晓她有好奇,却又顾忌着他而不愿询问。
  既如此,他便主动撕开陈年旧疤与她看看又如何?
  往事种种,皆如云烟,早已伤不了他分毫。
  就算会痛,如今,怕也有人会帮他裹伤罢?
  如此,他又有何惧?
  且不论长琴做出了怎样的决定,短短几日功夫,阿悠已经将善后的事物料理地七七八八。
  想买她那饭馆的人倒是真不少,以一个相对较高的价格将其盘给了店中的厨师后,阿悠便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带回了家中。
  说起来,那厨子所给的价钱并不是最高的,然而……虽然店铺一经卖出就与她再无关系,她私心里却希望它不要变得那么快——只转瞬间便再无过去的痕迹。
  所以,现在这个决定怕是最好的了。
  又将家中的园子拾掇了一番后,阿悠已然做好了出行前的准备,与此同时——又一个中秋到了。
  “阿然,我们是中秋前走,还是中秋后走?”
  就此事,阿悠咨询过长琴的意见。
  对方选择了后者。
  阿悠心中本来也正有此意,于是便顺水推舟。
  “说起来,我们倒是有五年不曾一起过中秋了。”
  阿悠一边用力揉着用白糖浆、碱水、生油和面粉混合而成的面团,一边扬眉笑道。
  而看来仿若不食人间味道的太子长琴正在对面整理着印刻着不同图案的模具,两人中间放着一个个小碟,里面赫然放着各式各样不同的、已然揉好的馅团。
  “不错。”太子长琴用干净的软布擦干净模具上,再撒上些许干净面粉,动作行云流水间自有一番清逸味道,厨间小事由他做来倒不像是做菜,反倒是像在作画一般,“已然五年了。”
  “啧啧,”阿悠摇头叹了口气,把和好的面团揪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小面团,随手拿起擀面杖将其擀成大小均匀的面饼,到底是从事饮食行业多年,手法那叫一个熟练,“时间那可真是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啊。”
  “阿悠何故有此叹?”太子长琴勾唇微笑,动作亦不算陌生地将馅团包入擀好的面饼内,再将其揉成面球,一球一个地利落塞入模具中。
  “谁知道呢,就是突然想起了啊。”阿悠耸肩,伸出手毫不客气地夺过他手中刚扣好的模具,笑得狡黠,“我来压!”这事儿她爱做~
  太子长琴轻笑出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只是将那些面团都塞入了模具中,而后将其一个个摆到压得不亦乐乎的阿悠面前。
  花了大约一刻功夫,阿悠终于压好了所有月饼,注视着那些装入盘中、已然成型、印着各式图案和字样的月饼,满是成就感地大笑道:“哼哼,可以开烤了!让你尝尝五年未吃的味道,怎样?期待吗?”
  “自然,甚是期待,不过……”
  “什么?”
  长琴伸出手指,轻轻拭去阿悠脸颊上浅浅的白色面迹,动作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与此同时,虽低却又足够清晰的声音传来:“我还记得,多年前我曾说过‘若不能日日相守,则唯愿与君共度此生明月夜’,如今,竟有幸成真,我自然又是期待,又是欢喜。”
  “……”
  阿悠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又纠结了片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阿然……你这话,若是男子形象时与我说,我倒是会心跳加速,可是你现在这样,我总觉得当真是……”阿悠又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某个出自现代却非常符合现在情形的字眼,“天雷滚滚。”
  “……”
  18灯会
  见到自家阿然再次露出那种难以言喻的微妙神情,阿悠眼睛弯了弯,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而后小心翼翼地绕过长桌凑了过去,轻声问道:“生气了?”
  长琴看了她眼,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没想到他今日倒是发现了渡魂的又一个坏处,当真是……然而,看到她那堆起的讨好笑容,心中那不比一个指甲大的恼意,瞬间便也消散无形,他不由叹气道:“阿悠,你当真是天马行空。”
  “……”这是在夸她的想象力好吗?
  早已习惯阿然偶尔说话会云山雾罩的阿悠耸耸肩,举起盘子准备去烤月饼,走了两步,突又转过身来,仔细嘱咐道:“不过阿然,虽然不知道你出去五年是怎么养成的坏习惯,现在的身体也就罢了,若恢复男子之身,可千万勿要随便对姑娘那么做,若是被人当成淫贼扣了去,我可没那么多钱赎你哩!”
  一边说,她一边不由想起自己一手提着空空的钱袋,一手提着脑门上贴着“淫贼”白条的阿然,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到最后,简直要捂住肚子啦。
  太子长琴及时接过自她手中倾斜而下的盘子,而后终于耐不住,伸出手朝她额头上一弹,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脑瓜崩”。
  “啊哟!阿然你居然偷袭!!!”
  “你个臭小子……不,臭妹子,快过来!让我也弹你一下!”
  结果?
  她若是能弹到,才叫奇怪罢?
  从前的中秋夜间,两人一般都在院中赏月看菊,然而今年,似乎又有了些不同。
  从日暮快要西沉起,太子长琴就敏锐地察觉到,外面开始喧闹了起来,听起人声,仿若是在说灯会的事情。
  “灯会?”被问到的阿悠愣了愣,随即答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在你走后第二年,这镇子里来了一家从京城迁来的富户,说是嫌中秋太过冷清,妻儿不喜,便向镇中提议办灯会,还说无论成败,都愿承担那一年的全部开销。”
  “他倒是一片拳拳之心。”
  “是啊。”阿悠点头同意道,“能摊上这样的丈夫、父亲,倒真是有福气的。”话音未落,她见阿然神色虽然未变,身上却隐隐有萧索之意,似乎若有所思,连忙接着道,“从此以后灯会就成为镇中的习惯啦!阿然阿然,我们也去看,可好?”
  太子长琴抬起眸,注视着女性眼中毫不遮掩的担忧——明明如此,脸上却又努力挂着笑容,仿佛担心露出一丝情绪便会让他更加不悦或伤心般,不禁勾唇笑起:“自然甚好。”
  “嗯嗯!”
  阿悠欢快点头,仿若怕他会反悔一般,兴冲冲地牵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跑,跑了两步,突又回转过身,跑进屋中寻出了一件外袍,仔细披到了长琴的肩头:“虽然外面热闹,但毕竟已是八月,夜间总有些凉,还是多穿些比较好。”
  长琴眼中染上点点笑意:“阿悠,你只顾着帮我拿,却忘了自己的。”
  “……呀!还真是的。”阿悠一拍脑门,亦笑了起来。
  待两人拾掇好出门,日暮已完全西沉,街上陆陆续续地点燃了烛火,越往镇中,人烟便越是阜盛。
  路边的小摊也早已摆起,几乎所有摊前都围满了人,颇为热闹。
  “阿悠想去哪里?”
  “唔……随便吧。”阿悠思考片刻,最终还是吐出了这样的话。
  “随便?”长琴挑眉,别人不知他岂不知?阿悠甚是喜欢各种小吃,最早时忧于衣食朝不保夕,后来手中渐渐有了些许闲钱,她去买了来,却总是做出一副不爱的样子塞入他的手中,再后来,日子渐渐宽裕,她才再不遮掩自己对其的兴趣。
  “其实……”阿悠心虚地扭过头,“我也没逛过。”
  太子长琴一愣,从他走后已有五年,按照她的说法,是第二年开始有的灯会,那么怎会……
  而后就听到,对方低低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担心晚上出了门……你回来的时候没人开门么……”
  “……”
  长琴只感觉心头一震,以至于在这一瞬,向来对应从容的他,甚至想不起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街边的灯光洒落在他脸上,明明暗暗,遮掩了他的表情。
  阿悠……
  “阿悠!带你侄女儿逛灯会啊!”
  “是张婶啊!你来卖花灯?”
  见遇到熟人,阿悠毫不客气地拉着身旁新鲜出炉的漂亮“侄女儿”凑了过去,亦打破了刚才那短暂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的微妙氛围。
  “来,这个给你!”
  见阿悠过来,四十余岁的张婶爽朗笑起,从摊上取下一个悬挂着的莲花灯,塞入她手中,而后笑着看向一旁的儿子:“阿虎,快,选盏灯给小蝶妹妹玩!”
  “……”阿悠闷笑。
  “……”长琴黑脸。
  当真如名字一般虎头虎脑的少年阿虎悄悄抬起眼瞥了瞥太子长琴,又连忙低下头,花灯明亮的照射下,少年的脸颊绯红一片,他在摊上挑选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将一盏小兔儿花灯拿起。
  才刚拿起,又仿若想起了什么般,忙又松开,双手在衣襟上仔细蹭了蹭,才重新将花灯递了过去,低头期期艾艾道:“小、小蝶妹妹,给、给你玩。”
  “……”
  “还不快谢谢你阿虎哥哥。”阿悠唯恐天下不乱地出声。
  “……”
  看出了阿悠想看好戏的念头,长琴的心中反倒也泛起了些许促狭的心思,心念流转不过一瞬,便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接过花灯后,含笑答道:“谢谢阿虎哥哥。”
  烛光辉映,灯影婆娑,粉衣女孩年纪虽不大,眉宇间却已然显出几番清新脱俗的意味,这一笑,眉梢微展,眼波流转,更如雏莲绽放,妙不可言。
  少年的脸瞬间从头顶红到了脖子,而后火速蔓延到了手脚,到最后,简直如同隔壁摊子贩卖着的刚出炉的螃蟹。
  阿悠瞬间哭笑不得,她只是想看看热闹,没想到阿然就这么配合地给她热闹看,现在倒好,怕是又有一位少年芳心失落了,啧啧,何其可悲。
  再一看,张婶也愣住了。
  注视着这两位明显同时为美色所迷的母子,阿悠叹了口气,从钱袋中数出两盏花灯的钱,放到摊上,虽然对方说是送,但糊口不易,她不日又将离去,这人情还是别欠下的好——而后快速地扯住旁边女孩的小手,一路逃窜。
  直到回过头再也看不到那花灯摊子,阿悠才舒了口气,扭头瞪道:“你好好地逗弄人家阿虎做什么?少男情怀总是诗啊懂不懂!”如今倒好,这句诗成了——初恋无限好,就是死得早。
  当真是造孽!
  太子长琴此刻却是满脸无辜:“不是阿悠让我道谢的么?”摊手间,仿佛他是天下最无辜的那个人,谁若是再数落他,简直是大大的罪过了。
  可这罪过,阿悠却是完全不害怕担的。
  她低下头眯了眯眸,注视着对方毫无愧意的脸孔,心中也泛起了几分恶作剧的意识,于是微笑了起来:“阿然,我想吃小吃,你说可以吗?”
  “……”虽心知不对,太子长琴又如何能拒绝,只能道,“自然是可以的。”
  “可我不想花自己的钱,你身上有钱吗?”
  “……”默默递上钱袋。
  阿悠接过钱袋,放到耳边晃了晃,听着那叮当作响的钱声,嘴边的微笑愈深:“我突然觉得很累,想休息一会儿,阿然可愿帮我去买?”
  他还能说什么?
  “自然愿意。”
  “很好!”达成目的的阿悠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而后打开钱袋,从中掏出一个铜板,郑重其事地将其放入长琴的掌心,“去吧!要是种类少于八样,每样少于二两,我可是不吃的!”
  太子长琴指尖捏起那枚铜钱,苦笑起来:“阿悠怕是记错了物价?”
  “才没记错呢。”阿悠歪头笑道,“小蝶妹妹的话,只需从街头笑到街尾,怕是一点钱都不用花的,如此……”她伸出手抢回了铜钱,慢条斯理地塞回了钱袋中,“这一个铜钱倒可以省下哩。”
  “……”
  19听琴
  “……”
  当一个女人存心不讲理的时候,你该怎么做?
  答案只有一个——无视。
  但当一个你在意的女人存心不讲理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做?
  答案也只有一个——认命吧!
  太子长琴看了看晃悠着钱袋笑得格外开心甚至露出了小虎牙的阿悠,振袖转身,认命地打算去当刷卡器——仙法偶尔也有别的用途不是吗?
  却被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