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抬起头对着言飞甜甜的笑了起来：“才不会呢，言笑不会像别的男生一样吵吵闹闹的，和他同桌以后，我的成绩进步了不少，班上的同学都很羡慕我呢。”
  听了丽媛的回答，言飞对这个懂事的女孩好感倍增，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言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性格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的言笑突然用力的把他的手甩开，闷不吭声的冲进已经在眼前的麦当劳。
  每个人都点了一个套餐，言笑拿着汉堡就埋头吃了起来，一副不想理会任何人的冷漠表情。言飞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开始和刘太太聊起家常。谈话中他了解到丽媛的爸爸是一个大型企业的总裁，家里很富裕，丽媛从小娇生惯养，父母对她关怀备至，如此也养成了她大小姐的脾气，最不喜欢别人对她献殷勤。长这么大，身边的人不是巴结她就是疏远她，只有言笑即没有刻意疏远她也没有把她当有钱人家的小姐看待，对她和对其他人一样不冷不热。这使得丽媛觉得言笑很有个性，是个值得交朋友的人，她努力想与他亲近，可总是苦于得不到回应。
  听刘太太讲着丽媛的事情，言飞觉得这个女孩也是个有意思的孩子，她似乎可以和笑笑成为朋友。
  说话间，言笑已经把自己的一份套餐解决完——他正是发育时期，饭量比以前增加了不少，每餐吃得又快又多。看言笑吃完，一直注意着他一举一动的丽媛立刻递上自己还没开包的汉堡。
  “吃我这个吧，我吃不了这么多。”
  看都没看丽媛一眼，言笑一把抢过言飞手上已经吃了两口的汉堡大口的咬了起来。
  丽媛拿着汉堡的手在空中尴尬的停了两秒钟，立刻机智的转到言飞面前。
  “叔叔吃这个吧。”
  正准备伸手去接，突然感觉到儿子冷冽的视线正狠狠的刺着自己，言飞立刻退缩了。
  “丽媛自己吃吧，现在正长个子，要多吃点，叔叔另外再点一份就好了。”
  接下来大家都没再说什么，晚餐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丽媛却并没因此受到打击，还和言飞约好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来吃饭。
  回到家里，言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心里却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言笑为什么这么排斥交朋友，年轻人多交点朋友不好吗？干嘛每次一提到这事，他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惹得周围的人都不开心。言飞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儿子对自己的独占欲，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害怕被自己抛弃，那么现在是为了什么？
  正苦恼的当儿，言笑洗完澡从浴室里走出来，刚洗过的黑发乱蓬蓬的正滴着水珠。来到言飞跟前把手中的电吹风塞到他手里，接着坐到沙发上一动不动，等着老爸给他吹头发。
  言飞失笑，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撒娇了。
  接上电源，言飞仔细的给儿子吹起头发来。轻轻的揉着言笑的黑发，光滑柔顺的发丝从指间滑过，带着洗发精的清香。等头发全部吹干了，言飞忍不住把鼻子贴到儿子的头顶，深深的吸着气，热热的、软软的、香香的，感觉可爱得让人想咬一口。
  言笑慢慢的在沙发上躺下来，头枕在言飞的大腿上，闭目养神。
  轻抚着儿子的头发，言飞享受着这刻的温馨、恬静。
  良久，久到言飞以为言笑已经睡着了，突然听到了儿子低低的却清晰的声音。
  “不交朋友不行吗？”
  看着儿子仍闭着眼的侧脸，言飞的心微微的揪了起来。
  “交朋友是件很快乐的事情，爸爸想让笑笑快乐。”
  “……爸爸想把我推给别人吗？”
  言飞皱眉，心疼的抚着儿子的脸颊。
  “傻孩子，爸爸才舍不得呢，笑笑可以同时与爸爸和朋友在一起啊。”
  “我有朋友，”言笑慢慢睁开双眼，静静的看着言飞，“爸爸就是我的朋友……朋友、亲人、爱人都是爸爸。”
  言飞愣了一会，随即又笑了起来，伸手刮了刮儿子挺直的鼻梁，“真是个傻孩子。”
  言笑飕的坐起身，在言飞的嘴唇上重重的吻了一下，然后迅速站起来。
  “我才不是小孩子！”
  趁着言飞再次发呆的当，言笑快步走回了自己房间。
  20
  “早安。”言飞看著刚刚从卧室里走出来，头发睡得翘翘的儿子，露出温和的笑容。
  言笑似乎还没睡醒的朦胧双眼，盯著言飞愣愣的看了半晌，突然露出淡淡的微笑，走到言飞面前，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以前不觉得儿子这麽喜欢撒娇的，不知道是被触动了哪跟筋，现在的言笑每天都要和言飞接吻，虽然只是简单的嘴唇与嘴唇的接触，在国外这种问候方式也很平常，可是一直受著中国传统教育的言飞却怎麽都觉得怪怪的。而且言飞觉得自己和儿子的身体接触似乎也越来越多，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总喜欢靠在自己肩膀上，手牵著手，躺著的时候喜欢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露出舒服而满足的表情。此外，言笑偶尔会对著言飞露出微笑，漂亮的脸配上淡淡的笑容，如果他在学校这样笑，一定会使女生们疯狂吧。
  不知怎麽的，最近经常觉得现在的言笑和当年与自己相恋的淑平好像，当年的淑平也喜欢对著他撒娇，对著他微笑。
  看著儿子正忙著洗漱的侧脸，言飞有些微的失神。
  直到被走到跟前言笑轻轻的拍了拍脸，言飞才从发愣中清醒过来。
  “爸爸老是看著我发呆。”
  “哦，呵呵，”言飞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谁叫我们家笑笑长得这麽好看呢。”
  言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明亮，但是听到言飞後面的话时立刻黯淡下来。
  “我们家笑笑长得可真像妈妈，”言飞眼神温柔的看著儿子，那眼神缥缈而恍惚，仿佛透过眼前的人在看著另一个人，“眼睛、鼻子、嘴巴都好像，连笑起来的样子都一摸一样呢……最近一看到笑笑，爸爸就会想到和妈妈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时……真的很快乐……”
  “爸爸喜欢妈妈吗？”陶醉在回忆里的言飞，完全没有注意到儿子受伤的表情。
  “当然喜欢，爸爸最喜欢妈妈了……”
  “那我呢？爸爸喜欢我吗？”
  听到儿子的问话，言飞笑了起来。
  “那还用问，爸爸最喜欢笑笑了。”
  言笑走近两步，微微仰头和言飞四目相对，“和喜欢妈妈一样喜欢吗？”
  愣了愣，言飞随即又笑了，像听到小孩幼稚的语言一般笑了起来，“爸爸对笑笑的喜欢和对***喜欢是不一样的哦……爸爸对***那种喜欢叫爱情，对笑笑的喜欢叫亲情……”
  “爸爸对我……就只有亲情吗？”抓著衣摆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言笑看著父亲的眼神强烈却伤心。
  对儿子的反常有些吃惊，言飞慎重的组织著语言，“还有友情……对！友情！爸爸也是笑笑的朋……”
  “我爱爸爸！”
  大声的打断言飞的话，言笑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眼泪在用力睁著的眼睛里打转。
  言飞愣住，满脸震惊的表情，良久，才伸出手想要碰触儿子惨白的脸颊。
  “你说什……”
  “啪！”用力打开言飞伸过来的手，言笑向後退了一步，一滴泪水滑过脸颊。
  “我爱爸爸，不是亲情，就像爸爸……爸爸爱妈妈一样爱爸爸……”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掉下来，却没有咽呜的声音，屋里陷入让人窒息的死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言飞终於从突如其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深深的叹了口气，表情深沈而冷静。
  “笑笑，你知道什麽是爱吗？你才14岁，你知道什麽是爱吗？你至今为止只接触过我一个人，你凭什麽说比起别人你会更加爱我？你交过朋友吗？你谈过恋爱吗？你凭什麽说你分得清亲情友情爱情？”
  看著儿子一脸不服却无法反驳，只能任泪水流得更厉害的痛苦表情，言飞的心就像被狠狠的捅了一刀般的疼。可是他必须骂醒他，这个被他惯坏了而正逐渐偏离正轨的儿子。
  “你什麽都不懂，凭什麽跟我说这些话？……没成熟的人就不要说这种成熟的话！！”
  被言飞大声的吼叫吓得一颤，下一瞬间，言笑用力推开言飞，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去。
  那天言笑没去学校，老师打电话给言飞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帮言笑请了病假，言飞开始担心儿子起来。早上他就那样跑出去，情绪那麽不稳定，要是遇到什麽突发状况怎麽办？要是心事太重，走路时没注意看车怎麽办？笑笑长得这麽漂亮，要是被坏人盯上趁虚而入怎麽办？
  无数不好的可能性在言飞脑海里不停的翻滚，他必须用全身的力量才能压制住立刻冲出去找人的冲动。不行！不能去！孩子已经长大了，得学会自己面对困难，自己解决问题。如果他现在去了，找到他，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那麽，早上忍著心疼，做的那些事情就全部白费了。希望他能好好的考虑自己说的那些话，希望他不会辜负他这个爸爸的用心良苦。
  言飞的心一直悬著，担心言笑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饿肚子，会不会迷路，一天下来什麽也做不了。晚上回家也没看到孩子的影子，於是便坐在客厅里等著，一直等一直等，知道半夜两点锺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言飞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卧室。
  自从那次以後，言笑加入了学校的篮球队，每天训练到8点锺才回家，周末偶尔会和刘丽媛或者其他同学一起出去玩，手机里除了言飞的电话号码以外还增加了许多其他的号码，晚上经常会接到同学打来的电话或收到短信息。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吻言飞，也不再靠他的肩，拉他的手，枕他的腿……
  言飞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有用了，儿子开始接触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可是，却疏远了自己。当他看到言笑和其他正值叛逆期的孩子一样，对自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的时候，他心里那复杂的刺痛感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21
  言笑的学习成绩依然很好，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名，不用言飞操心，但同时也使言飞少了能和儿子交流感情的机会。上了高中以後，言笑便搬到张远那里去住，说是以後想读医学院，提前到他那里去见习。可言飞觉得他是不想和自己呆在一起，这几年，言笑和他说的话越来越少，就算言飞再迟钝，也知道儿子正在疏远他。对於这点，言飞除了心痛还有些许的不能理解。没错，是他让儿子多和同学接触，多和外面的世界接触，也预见到了这样势必会导致儿子和自己接触的时间变少，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也预见到言笑会因此疏远他，甚至讨厌他……有时言飞会想他那时用那样的方法把儿子从自己身边赶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虽然他不认为自己当时说的话有多重，但毕竟孩子还那麽小，自己的做法是不是在他的心上造成了伤害，他想知道答案，可是却无从知道。
  短则一周长则一个月，言笑会回家一次。在家里他的话也不多，总是看看书，看看电视，上上网，虽然没有刻意和言飞保持距离，但也没有和言飞多聊的意思。言飞总是试图找言笑说话，可是面对这种气氛，他总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斟酌了半天最後也只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家常话，最後总是在言笑的爱理不理中尴尬结束。
  言飞很珍惜和言笑可以短暂相处的时间，尽量不去说他不喜欢听的话，不做他不喜欢的事，有时只是和儿子静静的坐在一间屋子里他也觉得这样也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和言笑在一起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两道强烈的视线正盯著自己，可是当他抬头看言笑的时候，後者却正专注的做著自己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往他这边看过的迹象。
  那天下了班，言飞约了张远去喝酒，说是老朋友很久没聚了，其实主要还是想打听一下儿子的消息。
  “嘿，你小子最近很大方啊，总是请我喝酒。”张远舒服的靠到沙发里，对著言飞讪笑，“什麽‘老朋友很久没聚了’，你上周不是才请过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