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节
作者:
小秋 更新:2021-02-24 23:56 字数:4842
还没到午夜,距离我知道真相仅二十小时,这二十个小时过得比我前二十年都要丰富!
“回来了?”
我木木地转过头,闷油瓶正站在我的身后。
“嗯。”如果一个人的五感都麻木了,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吓到。
“哭什么。”
“我没有。”
我愣愣地看着他,任由着他熟练的抹掉我脸颊上的泪痕。
“呵,早上还好好的,这真是……”本想说的轻松一点,可声音奇怪地连我自己都不认得。
“别一个人硬撑着。”
闷油瓶伸出手一揽,我的额头落在了他的肩上……
念大学那会儿,经常和同学鬼混,说起女人最烦人的事情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有事情,她们先哭给你看!总结下来,还是哥们好!有烦心事,喝酒嘛!哭啥!我从来就是不喜欢人哭,特别是男人哭!很窝囊!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而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从出汉墓出来,
有人告诉我,我其实不姓吴,我接受;
有人告诉我,我其实已经四十几岁了,我接受;
有人告诉我,我有一个腐朽神秘的家族,我也接受……
我的记忆力一下子被添加了那么多的东西,我应接不暇,每天故作平静任由着他们继续往里塞……
有谁会关心过我到底能不能承受得起?!
之前闷油瓶顾及我的心情,称述的时候都用第三人称。用了「他」又能怎么样?那就真的变成别人的事情了么!!
我依旧马不停蹄,继续去找线索,找答案!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继续找,别停下来!
可找到了有怎样?!
抽刀断水水更流!
有些东西不是水,断了!破了!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闷油瓶这句「别一个人硬撑着」捅破了心灵最后一层防护,哀伤、不甘、痛心、悲凉……忍耐了很久的情愫和泪水一起涌了出来!
不想忍,也不能再忍了!否则,我会疯的!
借着闷油瓶的肩膀,抓住他后背的衣服,终于放纵自己大声地哭了出来……
找别人的东西,会兴奋好奇,
这次轮到找自己的东西,却注定了每一步都是疼痛和创伤……
地球不会因为少了谁就不转动,所以无论心情再怎么失落,日出还是会来临,不想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我盛了一汤勺里的豆腐脑放在嘴边吹凉了,刚想送进嘴里,又扔回碗里,抬起头——
“我说,你们四只两双眼睛看着,让我怎么吃的下去啊!”
对面的闷油瓶和稼禾这才收回视线,各忙各地去了。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从睁眼开始,就没有安生过:
天没亮就被人推醒不算,肿胀的眼睛费力地睁开,瞥见床边的白衣白裙往,把我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就冲到了楼下……
刚楼下,铺子门被推开,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闷油瓶走正巧进来,手上竟然拿着一锅早点?!
我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比撞鬼更可怕!
一惊,二惊,他们以为我的心脏是塑料做的?
“大侄子!”楼下传来了三叔的声音。
俗话说,事不过三。
豆腐脑还没吃完,这「第三惊」已经来了。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大侄子!”三叔站在楼下对着二楼喊着。
我没来由的局促起来。
这、下去迎不是,坐着不动也不是……就这么站起坐下站起,不下三次,最后连我自己都拿自己没有办法,只得嚷了一句,“门没锁!”
稼禾看了我一眼,逐渐与背景同化,消失在镜面柜前。
一会该叫「三叔」?还是「三省」呢?
前天晚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话说得那么明白!
虽然真相是被我连哄带骗的套出来了,可到头来石碗用了,血也喝了,脑子里除了我之前听来的和那个似梦非梦的接触,没有恢复任何关于齐羽的记忆。
榆木门被推开,我应声抬头——触上是闷油瓶的背脊。
草棚里,那个带着警惕眼神把幼弟毫不犹豫揽到背后的孩子跟着越现脑海中……闷油瓶他爱护齐羽的心这么多年始终没有变过。
我伸手拉上他背后的衣衫。
你是「齐羽」的世交兄弟,他也是「吴邪」的三叔不是?谁拦谁都说不过去!
知道我的用意,闷油瓶还是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在三叔面前和闷油瓶讲道理怎么也不合适,只得作罢!
我向后退几步,直到三叔出现在视线里。
三叔站在门口,也不见他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闷油瓶。
想来,无论我的铺子还是三叔的铺子都是吴家自己的生意,从来窜铺子比窜门子要勤快,每次三叔来总是一路上楼,二话不说往明代的圈椅上一坐,我只得把IKEA的活动椅搬到他面前听他唠叨……有时候都搞不清到底谁才是这里的老板!这会儿三叔就这么站在门口,摆明了是让我请他进来……总算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了?
应该是很得意的事情,可为什么我的胸口像被抽空了似的,空荡荡的。
我深吸了口气,“三叔!”算是应他那句「大侄子」吧。
三叔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你也在啊!”他的这句是递给闷油瓶的。
“三叔找我什么事?”隔着桌子我看着他。
“你有什么打算?”
听完三叔这带强烈质问口吻的句子,我扬了扬眉毛。
现在摆出长辈的姿态,吴三省,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如果说,三叔他这么多年南倒北淘为的是找陈文锦。当初他之所以肯把我带出那海斗,是因为我是文锦行踪的唯一线索吧!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我会什么都不记得了!现在想想我的名字一定也是他的杰作了!从小就纳闷了,谁家人会给孩子起这么邪门的名字!
看我不说话,三叔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知道,我现在没有立场来过问这些!”他把一只棕绿色的老式军用水壶放在桌子上。“这个是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我在海斗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手里牢牢抓着这个……”
我拿起水壶,就是解放军用的那种。现在有老人的家庭也许会留有一个这样的水壶。我记得爸爸有一个,二叔好像也有一个。
我拧开盖子,往洞里瞄,有东西?!
伸出手指往里面一掏,勾着东西往外抽……拉出的东西,让我自己都傻了眼——
竟然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细绢!
看到这东西第一眼想到的是那件素纱蝉衣,从头到脚带袖子的汉服重量只有50克不到。现代科技用了十三年复制出了一件,无奈还是超重了0。5克!
整块绢被轻轻的拉出水壶,在八仙桌上展开,是一块正方形的帕子!
相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三叔提过这个壶的事情,如果不是我骗他我都想起来,恐怕这老狐狸到死都不会把这个壶拿出来……
三叔找来几张白纸铺在帕子下面,背景变成了浅色,帕子上多出了许多墨线。起伏的浪线和平直的直线的表现手法像极了一幅引路的地图。
“这应该是在你晕倒之前找到的。你把它装在水壶里,是想能把它带出海斗吧?”
我在昏迷以前牢牢地抓着这个壶?难不成这张图就是齐羽要找的东西?!
我的视线向闷油瓶投去——是与不是问他最清楚了!
然,视线所及的却是一张铁青的脸孔。
闷油瓶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那张帕子的右下角,那里是整张图出现的唯一一个文字:
一个娟秀的「玖」字……
在鲁王墓的时候,他正是用这个表情摔了玉俑。
只是这一次少了一丝寒气,多了一抹忧伤。
“这里是哪里?”闷油瓶用指关节敲着图的正下方一个类似于动物的图案问道。
“……”看得出三叔有些惊讶发问的是闷油瓶而不是我。“云南。”
“去过?”
“嗯!前两年去过一次。地方是找到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我冷笑了一声,难怪老狐狸会把东西还给我,原来是空手而回。
“……”闷油瓶直勾勾的盯着图出神。
“那里是墓?”「什么都没有」是什么概念?
“不是,只是个地洞。”
“是什么朝代的?”我看着帕子推算,“汉?”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汉,到了那里才发现更早,应该在战国之前。”
战国之前?这种纺织技术已经是到了汉才有的吧!
“我也想过!”三叔看出了我的困惑。“一直都以为这样的丝织品只有汉以后才能作出来,不过有人在东周的墓里找到过比这个还要轻的细绢。这事情说不清楚!所以老爷子在世的时候经常说,战国之前的墓里才有好东西。”
确实!秦始皇焚书坑儒,多少记录都断在他那一代!想来真是可惜!
古代不比现代!现代人做事情以前算得太清,投入多少产出多少!古代做个东西不及代价,十年二十年、一代二代照样做。他们的淳朴和信仰是现在人所没有的!他们就是用他们这种心性创造的奇迹又何止现在历史书上记载的这些?
闷油瓶依旧坐在那个位置发呆,三叔走了几个小时,他就坐了几个小时,别说站起来溜达,就连眼皮子都没眨巴过!
九……九……“九娥!”虽是个陌生名字,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她!因为她,才让我的小楼免遭池鱼之殃~
“你知道她?”没想到我的喃喃自语让那个木头有反应。
“我不知道,她是谁?”
“一位……故人。”
“那章人呢?”
又是一记惊愕的眼神!
闷油瓶这家伙该不会连他和稼禾说话的时我在场都忘记吧!
“你不用知道这么多。”
一个很霸道的理由,语气里透出的是「别问了」的无奈。
我适时的合上了嘴,不再追问。
看来闷油瓶的心里有些东西,即使是「齐羽」也是无法触及的……
子曰,君子远庖厨!
我对吃没特别要求。小的时候有妈妈照顾,独立了以后老街口的小炒店就成了吴家食堂!我的梦想就是将来能娶个上的厅堂,下的厨房的媳妇。反正只要不让我去菜场、下厨房做什么都好!
“老板,芋艿多少钱一斤?”
而我在遵循子的谆谆教诲二十五年之后的今天,正在一个湿漉漉脏兮兮的菜市摊位边——讨价还价。
拎着一袋芋艿举得老远,扔进了菜篮子里。这东西弄身上貌似会很痒!
“芋艿买好了!”我回过头嚷到。
身后的杨稼禾穿着波西米亚长裙,长发高高盘起在头顶束成了髻。这样的人搁在这儿,怎么看怎么像「罗马假日」。
“还要什么?”我连忙挤到她身边。
她伸出了白嫩嫩的藕臂向远处指去,我顺着望去……“柚子?买柚子?”
她点了点头。
革命的旗子指向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 “老板,柚子多少钱一斤……”
昨天晚上母亲来电话要我今天回老屋吃,我说有事不去了。母亲有些不高兴,「怎么说今天都是农历八月十五,中秋团圆啊!」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老屋里的奶奶!最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问题推给了始作俑者三叔,就匆匆挂了电话……
在二楼的阳台栏杆上靠坐了一夜、想了一夜。天亮了,脑子里还是空空的。
稼禾跑来扯我的衣裳,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菜篮子交到我的手里,说了三个字:
中、秋、节。
我差点从栏杆滑到地上……什么?中秋节??!!她从墓里跑出来就是为了过中秋的??真不知道这人……这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看我只是一味的瞪着她,她索性夺了我手里的篮子,一个人下楼去了!
不一会楼下响起了开门声。
她她她她该不会准备自己去买菜吧?!!
要是有人碰到她那没有温度的身体……天哪~~~我可不想明天上新闻头条!!!
“老板!参茶。”王盟小跑到我跟前。
我从他手里接过盖杯,交到惊魂未定的稼禾手里。
“老板,杨小姐这是怎么了?”
“被吓到了!”
“啥?”
在菜场那会儿还好,人多归多,菜场就这么大。后来去超市买月饼那才够呛!人潮汹涌,摩肩接踵的。这个养尊处优的汉朝王妃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最后被她死死得抓着手臂才不至于走散了。出了超市我甩了甩稼禾抓着的胳膊,已经被冻得没了知觉……
“好点了么?”
她略略的点了点头,“那个地方真恐怖!”
这些天和我、王盟相处多了,稼禾说话也逐渐白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