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作者:
天马行空 更新:2021-02-24 23:56 字数:4788
果然,仍旧是个逃避的家伙。玉叶这样想着走回舱里,却发觉船又不动了。
她从舱门口探出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有水手跑到船尾放下绳索。一艘小船从港口出来,看样子他们是在等待那上面来赶大船的人。
玉叶有点惊讶,然后她忽然有点放心的微笑了。
她远远看清了那小船上站着的人——是广渠。
第三章(1)
“喂!快下来!”刚刚走出舱门的老人,忍不住对坐在船头的少女喊着。那孩子坐在栏杆上,两只脚就在船外荡,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下船,实在是太危险了。
徇麟转过头,略带歉意的笑了笑,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船从细波出发,一路上除了天气不太好,倒也平安无事,只遇到几次不成气候的妖魔的攻击。这样意外的好运,让船员一路上的工作都变得轻松了许多。相比之前的航行,每次都会遇到厉害妖魔的攻击,甚至会毁掉船上的帆和帆锁。因此往这边航行的船上总是准备着备用的船帆和绳索。
这样航行了十天之后,接近舜国的时候,天居然晴了。的
“你的家人呢?怎么能放任一个孩子在船头乱跑,真是太危险了。”走到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的老人这样责备着少女。
徇麟没有回答,而是顺着老人走来的方向,看着船舱口。
“那是你的哥哥吗?”老人看到从舱口低头跨出的广渠。
“不是的。”
广渠看到了船头的少女,他一直在回避徇麟,但是现在再退回船舱已经来不及。他有点不乐意的走过去。“你们好,天终于晴了。”
“不会晴多久的,舜国的冬天就是这个样子。”老人呵呵的笑起来,一脸很知道舜国气候的样子。
“您是舜国人吗?”广渠问道。
“是啊,不过已经离开二十多年了。”
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回去?
仿佛看出广渠心中所想,老人又呵呵的笑起来,靠在船舷上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虚海,说:“现在确实不是回去的时候,仍然没有王,到处都是妖魔和洪水。但是还是决定回来。不想再在外面漂。”
是这样吗?广渠回头看看徇麟。徇麟也正趴在船舷上,没有看他。
“人老了,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念家乡,想回去看看。不想客死他乡呢。反正也没有几年好活,就算要死,也是死在自己的国家比较好。”如果作为浮民死在外面,叫做客死,只有旌券被人送回祖国。
“不会的,您看起来身体很好那。”广渠这么说着,却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虽然有儿女在身边,却无法避免客死在外的事实。虽然是比较富裕的商人,却仍然是客死
“谢谢你啦,年轻人。”老人又笑起来。“你为什么也去舜国?现在去那边的人可不多呢。大家逃走还来不及。”
“啊……我也是舜国人。”
“是吗?舜国哪里?”
“临芳。”
“啊,都城啊。我去过那里一回,那儿的苏芳草很有名。”
“是呀。”
“年轻就是好,想你这样的年轻人敢回去的,不多啊。”老人絮絮的聊了一阵,回船舱去了。
广渠目送老人离开,回过头就看到了徇麟的目光。“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不会同意的。想回舜国,只是想回去看看。”
“嗯……我能不能问问,您为什么不愿意做王呢?”
广渠沉默了片刻。自从在雁国遇到徇麟,这个问题就缠绕在他心里。国家究竟需不需要王,能不能做好王,这些顾虑,或许真的只是借口。
“我……不想接受那样的命运。”
“命运?”
“是。那种不能自己选择的命运。”
广渠靠在船舷栏杆上,看着海天的尽头。“如果我成了王,就有了不老不死的生命。但是事实上,作为一个人来说,广渠就已经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徇王。做一个王要背负一个国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安排自己的生活。事实上,是失掉了做一个人的自由。”看到徇麟若有所思的点头,他说:“我没有能做好一个王的自信,也不想失掉做一个人的自由。”
“对不起。”广渠对徇麟说。
“这确实很难为你。”让一个人成为王,背负一个国家,受到天道的约束,在出现错误的时候会失道而死,确实十分的残忍。想到这一点,徇麟叹了口气。
“你有没有后悔成为麒麟?”
“没有。”
“你回答的很干脆。”
“因为从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麒麟了。这是没法选择的。”
相比王,麒麟应该是更没有自由吧。为了国土而生,寻找王,然后成为王的臣,辅佐王,最后会因为王而死。广渠也叹了口气,看了看徇麟。徇麟正趴在和她身量差不多高的船舷边,浅紫色的眸子出神的望着海面,平静而又温柔。
这就是麒麟吗?
“舜!舜国!”桅杆高处了望台上传来兴奋的喊叫。
人们纷纷涌到船舷边,在风雨中航行了十来日之后,终于将要看到陆地了。
生活在陆地的人类无法抗拒这种喜悦。
海天相接之处,渐渐的出现了一些隐约模糊的青色影子,仿佛是不肯平服的海浪。那影子如同漂浮在虚无飘渺的薄雾之上,越来越近,显出一点山的轮廓。
在晴朗的天空下,青色的轮廓渐渐加深,色彩变幻的速度慢的几乎无法察觉。那青色的山脉也在以不可察觉的速度变宽,变清晰。
广渠被海尽头那缥缈又真切的陆地吸引,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那就是舜。
他的故乡。
第三章(2)
在踏上岸边土地的那一刻,广渠真正的感觉到:他回来了。
环视四周,是破旧的港口。庆国在王死后陷入衰败,港口混乱不堪。但是舜国比庆还要糟糕。那已经不能用混乱来形容,而是萧条如同秋后勉强挂在枝头的干枯的树叶,只要来一阵大风就能将它彻底催跨。
支离破碎的栈桥,破旧的船,斑驳的城墙,这一切在阴霾的天空下都显得了无生气。
广渠在船上好不容易轻松起来的心情,很快又沉重起来。
商队在泥泞的路上前行,不多时又下起雨来。沿途可以看到被雨水浸透的田地,变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沼泽。路面就如同高出那些沼泽一些的田畦,两道车辙灌满了水。
雨下的大了点,商队便选择了一棵大树躲雨。
舜国是温暖的国家,一年四季树木都保持着翠绿。冬季的雨一般不会很大,一丝丝飘飘洒洒落下来,只要在树下,就可以避雨。在这个多风多雨的国家,打伞是没有什么用的,老百姓要么在树下等待雨变小,要么穿戴着一种草编的蓑衣斗笠。
广渠站在树边缘稍微远离商队的一边,风吹动雨丝就轻轻的落在他脸上。这种感觉让他很熟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注视着面前一个水坑,雨点投在水坑中,激起一点点的涟漪。这让他想起当年在痒学,他常常被老师惩罚站在外面的屋檐下听课。如果下雨,屋檐滴下的雨水也在水坑中砸起点点的涟漪。
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学生,只是因为父母的意愿才来到痒学的。
水坑的涟漪变淡,映出一个人影,那是丘简。丘简是个好学生,家境贫寒,但是用功好学,和广渠完全不同,却意外的成了朋友。
“广渠,你为什么不肯把书背完?”
“会不会背是我的事,但是我觉得背这个没有必要。”
“我觉得你根本就是喜欢在外面站着。”丘简忽然笑了。
“也可以这么说。”
“你好像不喜欢来学校。”
“是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上痒学,只是父母要我来,所以就来了。你为什么要上痒学?”
“我?我想做官。”
“连王都没有,到处都是妖魔,你却想做官?”广渠看着丘简,丘简将书抱在怀里,避免被雨水打湿。
“嗯,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你怎么能明白自己该干什么。”
“好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呀。”丘简这样回答。
水坑的涟漪消失,平静下来,雨停了。
“走了走了!”远处玉叶在大声的招呼广渠。到达舜国之后,她因为旅费花在船票上用光了,只好又做起杖身。
广渠吸了口气,上了马。
和庆国不同,沿途队伍没有碰到多少逃亡的难民。
难道已经绝望,所以放弃逃走了吗?广渠想起来当年自己和家人在难民队伍中逃离舜国的情景。还是说人民已经少的可怜,连难民队伍都组织不起来了么?
想到这一点,广渠忍不住难过起来。
商队傍晚的时候到达了一个叫做“桐湘”的里。那是一个勉强可以称为里城的地方,城墙已经破损的很厉害,甚至有一段城墙完全倒塌消失了,露出了很大一个豁口。城门干脆关了起来,希希落落的人就从那个豁口进进出出。
“喂,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看到陌生的队伍,在里城门口的一个村民叫起来。
“我们是从重陆下船的商队,要去临芳。”老仆里占大声回答。
“商队?咱好久没见过商队啦!”村民笑起来,蹲在城墙破损缺口的一块大石上,说:“最好绕道吧,前面湘水的堤快撑不住了。只怕过不去呢。”
“是吗?”里占看看广渠,犹疑起来。但不管怎么说,今夜是一定要住在这个里城。
“里长现在不在,晚上应该会回来。要见他的话需要等等。”在商队进城的时候,那个村民这样说。
广渠很奇怪。“我们只是过路投宿,为什么要告知里长?”
村民楞了一下,随即笑起来:“你们是舜国人么?这个规矩都不知道。这是为了安全啊。里长要对这个里所有人的安全负责,万一湘水出了什么茬子,可以通知到所有的人那。老天保佑,湘水可不要出什么茬子!”
广渠和里占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难道这些年不在舜国,已经变得这样厉害了么?
“请问里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俺也说不准,他去山上找草药了,这个季节要防备瘟疫那。”
“谢谢。”
第三章(3)
商队在里城破旧的驿馆住下了,到处都潮乎乎的,墙面都长出了点点的霉斑。里占努力的抖开被子,一股腐旧的气味立刻将他包围了。
“家公,这样,实在是……”跟随广渠多年的老仆忍不住要抱怨了。
广渠有点心酸,默不做声的接过了里占手中的被子。他向窗外看了一眼,院子的另一侧是玉叶和徇麟住的房间,透过窗纸露出一点微弱的灯光。
忍受着被子中潮湿发霉的气味,广渠睡下了。床架很旧,有些松动,在翻身的时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睡不着,但是翻身又会发出声音影响睡在屋里地上的里占,因此他只好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床顶,听着里占逐渐发出熟睡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驿馆门口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是谁呢?
他轻轻起身,那老旧的床架却发出巨大的咯吱声,吓了他一跳。幸好里占走了一日,睡得十分安稳。他穿过门廊,去开院门。
“你好,很抱歉这么晚了前来打扰。”门外是一个穿着蓑衣的人,高高的个子,看起来和广渠年纪差不多。“我是桐湘的里长。”他这样介绍自己。
广渠让开门口,里长就走进院子。他好像急着想走,所以并不脱下蓑衣,只是站在院子里说话。“没什么事,不用紧张,就是例行来看看,为了安全。现在湘水暴涨,作为里长必须明白这里有多少人,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组织大家逃走。这年头都不容易那。”他又问道:“你们是商队吗?这年头商队真少见那。”
“是的,从重陆下船的,在外面好多年,刚刚回到舜国,什么都不清楚那。”
“这时候回来吗?真是有勇气。商队一共多少人?”
“一共八个人,不,九个人。”
“好的,我记下了。最近下雨太多,湘水暴涨,河堤越来越危险,不得不做好逃离的准备啊。”里长又戴上了斗笠,准备出门。“你们明天就要走是吗?要去哪里?”
“是,明天就走,我们要去临芳。”
“临芳?”里长仿佛忽然来了兴趣。“那路还很长。湘水现在过不去,你最好沿河向上游走,或许有地方能过河。不然的话,只有等了。我是临芳长大的呢!好久没有回去了。”
“是吗?你也是临芳的?”
“难道你也是?”
忽然见到了同乡,让广渠激动起来。“是啊,小时候在那里长大,每年都去芳湖边看苏芳草。”
“哈。我也很久没见过苏芳草了。我还记的在湖的东侧有一片沼泽,那里长着一望无际的苏芳草,其实有一条小路能够通到沼泽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