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节
作者:标点      更新:2021-02-24 23:45      字数:4734
  柯冰故意放慢节奏地说:“其实我没有故意玩失踪,只是和苗丽闹别扭,出门时忘带手机了,你们一时找不到我而已。”
  大刚追问:“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离家之后你去哪儿了?”
  柯冰道:“我先在杜倩那里呆了两天,模特大赛早结束了。由于我的赞助费被你抽走了,所以没能让她如愿,只是入围而已。本来她有继续前进的希望,但是她不但没有向迟胖子进行性贿赂,反而醒悟了,不再做模特梦了,只想和我温柔甜蜜。而我当时还无法承受她的认真,我不能再爱任何人,因为我不想背叛对李月的爱。所以我又从杜倩那里逃了出来。当时我实在太绝望了,真的是无家可归啊!”
  大刚点点头:“你知道我们找你时多担心吗?我问杜倩时,你已离开了。你去哪儿了?是怎么打算的?当时我最怕的就是你有去无回!”
  柯冰苦笑:“打算?我什么打算也没有!本来我是个很洒脱的人,却对李月潇洒不起来,总有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压迫我,让我摆不脱、放不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心痛,痛彻心肺,无处藏身。我知道只有李月可以治好我的心痛,却对我们的未来看不到丝毫的前景。我迷茫、我绝望、我彻底地迷失了方向。行尸走肉一般到了海边,从天津港随便买了一张船票,出海了。”
  大刚还是无法满足好奇心,但他不想跳跃着追问关键问题,他也放慢了节奏,想把所有的经过听详细,于是接着柯冰的讲述问:“你坐船去了哪里?”
  柯冰神情依然黯淡:“没有目标。我先是乘坐了去大连的客轮,在船上感觉内心平静了许多,因为放眼四望,眼里只有海平面,任何方向都是一样的海天一线,唯一的不同就是日月的位置。
  站在甲板上,自己就是一个巨大圆的圆心,眼前的单调能让心里产生暂时的平静。世界的庞大和自身的渺小能为自己的能力有限找到依据,也就可以坦然地面对所有的荣辱与不幸,同样可以接受感情上的失落。
  刚刚入冬,天气还不算很冷,但是北方很难下水游泳了。在大连的海滩上,寻到的只有片片残缺的记忆。涛声把我带回与李月一起在北戴河海滩上渡过的美好时光,然而回忆的甜蜜很快就被更大的痛苦所掩盖,痛得难以自制。我只好逃离海滩,觉得还是在海上航行感觉舒服一些,于是坐船出海,回到天津。“
  大刚不解:“不会这么简单吧?你那次失踪了近一个月,你这才说了几天?”
  柯冰笑:“我还没说完啊!回到天津我根本就没离开港口,直接买票去了烟台。又转青岛去了上海,再到福建再到广东再到广西,最后停在了广西的北海市。”
  大刚也笑了:“你这是沿海巡逻啊!半个多月差不多,船上有什么奇遇?是不是发生方鸿渐式的故事了?”
  柯冰神情再次黯淡:“一路上,我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也很少睡觉,整夜坐在甲板上,尤其夜里旅客都睡了,就一个人占领船头,静静地注视前方。
  平时,我的表情一直是心理的掩护,不让自己的真实思想从表情里暴露出来,而此时没必要如此了,一路上始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以至于有人怀疑我想自杀,生怕我从船上跳下去。其实我当时什么也不想,只是很迷茫,但是好多事都不用去想,它自己就会往脑子里钻,而且不用去引导,它自己就能找到思想的方向。我只需静静地坐稳,痴痴呆呆地进行我的旅行。
  真实的表情也能让心灵放松,到了北海市,我的心理才慢慢地平静下来,于是试探着到海边走走,发现不象在大连时那么难以忍受了。
  北海银滩是少有的一片净土,非常平缓。沙滩是白色的,细滑且干净,即使鞋里灌满沙子也不会感到硌脚,感觉滑苏苏的,非常舒服。“
  大刚听出了味道:“详细讲讲北海的奇遇吧,一定很精彩!”
  柯冰坏坏地笑:“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问不到关键问题可不能怪我!”
  大刚艰难地挪动一下身体:“说吧,早晚我能审清楚你的失踪过程。”
  柯冰继续讲:“北海市地处南海北岸,气候非常温暖。身上的衣服由冬装减少到夏装,在海边徘徊时发现海水是温热的,终于抗拒不了诱惑,换上泳裤游进大海。
  与海浪的搏斗消耗掉了全部的体力,筋疲力尽地倒在沙滩上,终于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了出来。我有太多痛苦无处宣泄了!人这一生,到底为谁忙碌啊?
  我突然感觉一切都是一场虚无。“
  大刚津津有味地听完,突然担心起来:“接下来你是不是想死了?”
  柯冰点头:“是,也不是!我突然把生死看得无所谓了!”
  大刚心事重重地问:“那你又是怎么缓过来的?”
  “人在异乡,总少不了看家乡的方向和路线,于是反复地翻看地图,突然发现了峨眉山。于是决定到峨嵋金顶的舍身崖去参拜佛光。仿佛那里才是我的归宿!”
  峨眉山不愧为四大名山,那里重峦叠嶂,古木参天。峰回路转,云断桥连。涧深谷幽,天光一线。万壑飞流,水声潺潺。而且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仙雀、彩蝶、灵猴、琴蛙无不吸引着游人的兴致;日出、云海、佛光、晚霞样样昭示着自然的禅机。
  大刚笑起来:“你一个想死的人,怎么还有心思游山玩水啊?”
  柯冰也笑了:“我有什么不能玩的?仿佛那是我最后一次留恋这个美好的人间了!”
  大刚道:“这是不是叫‘物极必反’啊?”
  柯冰摇头:“实际上我一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态。对峨眉山的自然景观几乎视而不见,对近三十座寺庙和三百多僧尼也熟视无睹,唯一留下点印象的只有一个女孩。感觉她象一面镜子、或是我的影子,和我一样的失魂落魄。”
  大刚终于兴奋了:“她该是宋玉了吧?你是怎么勾引她的?”
  柯冰苦笑:“她确实是宋玉,但我没有勾引她。我只对她留下了一点印象。因为她的神态太象我了,简直就是我的一面镜子。
  到了峨嵋金顶,气候又回到了冬天。瑟瑟地站在舍身崖上,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终点。
  那里不但山势陡峭,而且有佛光指引,的确是走向极乐世界的天梯。佛光是峨眉山举世闻名的日出、云海、佛光、圣灯四大奇观中最奇特的一种自然现象,当游客站在金顶背向太阳而立时,前下方的天幕上,能看到一个外红内紫的彩色光环,中间显现出观者的身影,且人动影随,人去环空。佛光不是随时都有,需要佛缘。所以我在那里住下,等待佛缘。
  过去,人们不理解佛光的科学依据,所以不知有多少人投向佛光,结果摔死在舍身崖下,舍身崖也因此得名。如今人们了解了佛光是云雾使得光线传播所形成的衍射现象而形成的,但是却有更多的人走下舍身崖,原因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舍身崖,而不是佛光指引的他们。我就是其中之一,主动选择了舍身崖,但我却一定要看到佛光,似乎要为自己的轻生找一个借口,仿佛在撒谎说我不是没勇气活下去了,而是面对佛光超脱了。“
  大刚思索:“说了半天,其实你并不想死!只是还没有真正的走出自己的困惑。那么后来你是怎么振作起来的呢?”
  柯冰惭愧地说:“确实如你所说,大概我属于‘物极必反’吧!
  我还真是个与佛有缘的人,果然见到了佛光。然而佛光一出现,整个金顶都沸腾了。毕竟那是难得一见的奇观,有人曾多次去峨嵋却无缘见佛光。游客们的兴奋与激动是可想而知的。我实在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佛光,仿佛随时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于是只好临时放弃自己的决定。“
  大刚慢慢说道:“也许这是你准备放弃自杀的一个借口,而你内心里已经开始为生存找契机了。就如你等待佛光一样,其实你是否要自杀,本身与能不能看到佛光没关系,而你却为自己最后的决心设置条件。一旦条件被满足了,你还会为自己找到另一个借口。”
  柯冰赞成:“或许是这种心理吧!
  夜里,我再次来到金顶,犹犹豫豫地向自己的目标一步步迈近时,发现前方早站定了一个身影,正是被我注意过的那个女孩。
  联想到白天她那副失魂落魄的神情,马上明白了她想干什么。看来我们的思想非常接近。如果她早就下定了决心,那么就不会站在悬崖边上犹豫了。
  我突然想到一部电影《孤独者》里的一段情节,就模仿着说道:“怎么还不跳啊?不跳就给跳的让地方!‘一边说我一边摆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架势向悬崖走去。”
  大刚笑出声来了:“我看过《孤独者》里这段情节,太夸张了!不过宋玉这孩子,一向刁蛮任性,她才不会让你得逞呢!”
  柯冰也轻松了:“是啊,这丫头确实古怪刁钻!她马上怒道:”你急着投胎啊?想死也该有个先后吧?‘我马上表现出绅士风度:“哦,是你先来的,你先跳。快点好吗?我还等着呢!’她寸步不让:”你就不能换个地方跳吗?‘我强词夺理:“我凭什么换地方?这里是你家的?你快点!’‘凭什么让我快点跳?我偏不跳!’我们几乎同时说:”我才不跳呢,跳下去想回就回不来了!‘说完这句话,我们同时笑起来。“
  大刚也笑得忍禁不住:“你们哪里有一点自杀的严肃啊?简直在拿阎王爷开涮!如果真有小鬼等在那里勾魂的话,还不马上晕菜?”
  柯冰也觉得自己的表现很荒唐:“苦笑中,我们算是认识了,很快便坦坦荡荡地面对悬崖成了一对好朋友。我们谁也不想真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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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知道她叫宋玉,天津人,听说我也是天津的,她很惊喜,无形中更加亲密了。“
  大刚感到困倦,于是舒舒服服地躺好:“继续说吧,肯定是最精彩的好戏刚刚开始。”
  山里的夜幕格外深,只有远处宾馆的方向透露出些许灯光,但是那灯光弱得实在可怜,无法和四周无边的黑暗抗衡。凄冷的山风席卷着云雾不时从山顶掠过,那些微弱的灯光就更加虚无缥缈了。山顶看星斗,不但不觉得近,反而感觉远,仿佛星斗怕被山顶浓浓的黑暗给吞噬了光辉,只好躲得远远的,保留最后一点余光。
  柯冰的思绪又回到了峨嵋金顶的夜色里。
  大刚继续追问:“你们当时都说了些什么?”
  柯冰道:“话题很自然要围绕生命和死亡展开。我认为生命就是灵魂与肉体的组合。生命形成的瞬间,就有一个电子团做为灵魂,伴随着DNA占据了这个生命。从此这个生命的一切活动就都有了他的规律,对动物来说,这个规律就是它的本能,对人来说就是性格。
  人和动物都有基因,植物也有基因,灵魂符在人的基因里,但灵魂不是基因,是电子团的组合规律。
  灵魂通过基因,决定无数个正负的组合规律。人的行为都是被无数个正负组合规律决定的。而小到细胞、大到宇宙天体,也都是正负组合而成的。各有各的规律。“
  大刚道:“你和宋玉那个头脑简单的小丫头说这些深奥的理论,她能听懂?”
  柯冰点头:“恩,她非常有灵性。而且她帮我总结,说生命体是无数个正负,DNA携带这些正负组合规律,而灵魂指挥这些规律。你说她领悟得怎么样?”
  大刚感慨:“宋玉这孩子,的确有灵性,就是太刁钻了!被家里给宠坏的!”
  柯冰也有同感,他继续说:“宋玉的思维异常活跃:”人死后会失去二十一克,就是你说的电子团吧?‘我不想再说话了,默默地望着山涧深处的黑暗发呆。宋玉却唧唧喳喳象只小鸟,与那个失魂落魄的寻死者判若两人:“如果我们从这里跳下去,我们的电子团是不是会纠缠在一起去投胎?那么我们的来生将是兄妹还是夫妻?再或者我们的电子团能保留多久?能在深山里等到转世的那一天吗?’我再次沉默,继续想我的心事。宋玉突然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难以抑制。我没有问她为什么笑,她自己主动坦白了:”如果我们今天都从这里跳下去,也许别人会猜测我们是徇情,那才有意思呢!临死还要给世人留下一个联想丰富的错误。‘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唧唧喳喳,比十个人都闹得慌!就决定回旅馆,而她不能走,因为她住在山下,这么晚了,无法下山。“
  漆黑的夜色笼罩了山顶,一片浓云把最后的灯光和星光都淹没了,他们被包围在黑色的雾里,什么也看不见了。山顶的阴风渗透了夹袄,直往骨头里钻。宋玉摸索着往柯冰怀里钻,仍然在不停地发抖。柯冰也感到透体的阴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个不停。
  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