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节
作者:九米      更新:2021-02-24 23:39      字数:4838
  此新令执行,不得有误。钦此。”
  彩子听完,略一沉吟,道:“皇上,圣旨之中似乎还应加上一条:若有胆敢阻挠新政实施者,无论官职大小地位高低,杀无赦!”在说“杀无赦”这三个字的时候,众人似乎看到彩子眼中有杀气暗暗流转,身上不由得打一个冷战。
  樱木点头道:“那就照皇姐的意思加上吧。此旨意立即用六百里加急送到各地,令全国官员周知。各州县均须发出官榜,让天下人知晓我湘北英明新政!”
  政令发出不到三天,全国各地便开始有守旧官员上折子反对。几天之后,御案上此类奏折堆积如山。樱木不得不又发了一道邸报,陈明政令好处。这一次过后,反对的折子少了一些,不过更多的是开始执行新政地区商人联名所上的万民折,有些地方甚至还发生了商行组织的武装暴动,都被事先准备好的军队一一镇压下去。京城周围寺庙本多,禁佛令下达之后,只闻嚎哭之声遍野,几位高僧甚至因此坐化,一时之间,民心大怨。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官员都对新政的实施打了折扣,谎报当地官绅所有土地数量,企图瞒天过海,却因此前户部早已将一切情况查明而未获成功,便掉了脑袋。官员因此大批量更换,新上任的官员大多是一腔热血无所顾忌的年轻人,正是他们在后来保证了新政的推行顺畅,新的势力就此崛起。交子推行初期便有人妄图伪造,结果因为交子用纸质地特殊,印刷又极为艰难,更不必说花纹中还藏有防伪印记,无从仿制,就此作罢。数月过后,百姓尝到了新政的甜头,怨意已去,真心拥护起新政来。而反对之人因重压之下,也不敢有什么怨言。就这样,新政在全国顺利地实施,国库在这几月之中盈余超过从前两年之数目。
  “流川尚书,难道你不觉得因为这新政而丢了性命的人太多了么?”这数月当中的某次议事,洋平忍不住问流川。
  流川枫的眼神还是那样清冷,淡淡说道:“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而他们只不过是这些代价中的一部分。”
  “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他们也曾经是国家栋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治理国家,人情二字是要不得的。”
  樱木在一旁插口道:“这大概就是施政者的悲哀了。我们治理国家辛苦,百姓也有他们的难处。谁都不容易,也只有互相体谅。”
  流川讶异地看着樱木,想不到他竟说出这些话来。这个人自从一开始就经常让他感到惊奇,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樱木笑道:“你这狐狸可不要把我这个皇帝看瘪了。我也是有长进的,岂不闻‘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乎?”
  流川心中暗骂一声“白痴”,心中却也高兴起来。这个白痴,越来越像个皇帝的样子了。
  之五十三
  陵南都城·逍遥侯府
  王公贵族的府第大多都有些在它的主人看来值得向外炫耀的景致。如果说逍遥侯府有什么特别的景致,那就是后花园中的一个鱼塘。塘中放养着各色荷花,时而能见鲤鱼在莲叶间穿梭。塘中无廊无桥无舟,只从岸边伸出一个小小码头,可供数人坐于其上。
  逍遥侯仙道彰喜欢钓鱼是在整个陵南出名的。据传闻,他宁可一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钓鱼。他身为王室成员,才华又在国君之上,国君难免对其有所猜忌。钓鱼对于他既是个人兴趣,也是明哲保身的一种手段。
  这一日,仙道侯爷便端坐塘边,手擎钓竿,等着塘中鱼儿愿者上钩。看他身边水桶,里边除了水之外便空无一物,别说鱼了,连个虾米也找不到。
  从花园入口的月亮门里进来一个下人,到码头边朝仙道一礼,道:“禀侯爷,相田小姐求见。”
  “是相田小姐吗?那快请!”仙道收拾起钓竿,正要起身,只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一个女子已然进了花园。“请什么请,我都已经进来了。”口气略带嘲讽,正是相田弥生。
  弥生走到仙道近前,凑上去看了看仙道的水桶,伸手搅了一把,笑道:“仙道侯爷,今天可曾有鱼儿赏光上你的鱼钩?”
  仙道抓了抓后脑勺,摆出一脸无辜的笑容:“不好意思,近几日手气颇差,一尾也不曾钓到,所以今天相田小姐便没有我府上的清蒸鲤鱼吃了。惭愧啊惭愧。我说你这个琉璃馆的大老板,不在江阳城看你的店,跑到这都城来做甚?难道又是来巴结我朝中官员不成?”
  弥生把头一扬:“我琉璃馆虽在江阳城,可在这京中也有分店。我来京城照顾自己的生意,顺便来看看你。你倒好,把人家好心当成驴肝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说着便作势欲走。
  仙道连忙朝弥生深深一揖,赔罪道:“在下一时失言,还望相田小姐见谅。”
  弥生这才放下装出来的怒容,跟着仙道去了前院的花厅。
  二人落座,有下人奉上清茶。弥生端起茶碗呷了一口,便问:“仙道侯爷最近怎么不来小店光顾了?”
  仙道叹了口气:“没办法,最近囊中羞涩,买不起你店里那些贵得乍舌的奇珍异宝了。”口中喊穷,语调却甚是夸张。
  弥生一听之下心中大奇,忙道:“此话怎讲?”
  仙道解释道:“我虽贵为侯爵,吃的也是朝廷的俸禄。这侯爵府中珍宝虽多,却大多是别人所赠。你店里一般货色我看不上眼,可好物事价钱动辄便顶我一年俸禄,若是花我自己的钱,我是打死也不敢买的。以前到你店里,只是给朝廷办货,拿的是皇帝的银子,自然是花钱如流水,一点也不心疼。只可惜现在各处均无婚丧诞节之类,想去你店中却又不好意思空手而回,所以不去也罢。”
  弥生心思一转,微微一笑:“眼下不出三个月,必有一场婚事。侯爷不趁此做好准备,难道还要等到时急来抱佛脚?”
  仙道眼神瞬间充满疑问。弥生不慌不忙,接着说:“当初湘北王樱木花道本已准备大婚,却因某些事务拖了下来,据朝中传来消息说是湘北王至孝,要为先皇守孝一年。如今一年之期将满,这婚事再无可拖。”
  仙道大笑数声,道:“什么至孝,分明是国库空虚,抽不出余钱来行大婚立后之礼。他湘北当时得我陵南赔款,要立即大婚并非难事。可湘北那位流川尚书必是将这笔款项用于他处,实在管不上大婚用款。实在无法,只有去求湘北王将大婚拖后一年,他在湘北王面前甚是得宠,湘北王决无不允之理。在这一年之中由他整顿国内经济,休养生息,才筹得出这大婚所需银两。”
  弥生接口道:“湘北这半年多来推行新政,看来国库收入已经颇丰,应付大婚想来是绰绰有余了。”
  “我早说过,你若是男子,绝对可以在这朝堂之上做到一品大员之位。”仙道站起身形,侃侃而谈:“这新政应该也是那位流川尚书的主意了。真佩服他敢用能用如此杀伐手段,迅速清除湘北沉疴旧症。如果湘北就此中兴,那流川枫可是天大的功臣。”
  弥生坏坏笑道:“当初那个流川枫刺你那一刀可是把你整了三个多月,能把你弄成那个惨样的自然不是易于之辈。”
  仙道脸上闪过一丝窘状:“如此陈年旧事,还是不要再提的好。”
  而弥生早已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身来了。
  湘北·王宫
  流川枫依然每天办完户部差事以后在水户洋平陪同之下进宫议政。到了皇帝寝宫,只见樱木和彩子早已等候多时。
  “臣流川枫参见公主。”在彩公主面前,流川还是谨守礼法。彩公主的确见识过人,毫不亚于他流川枫,甚至还在他之上。他心中想法可以和公主交流讨论,这一点是那个白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虽然那个白痴有些长进,但现在,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目前也只好多帮着点他了。
  “这里是私殿,流川大人不必多礼。”口中寒暄着,彩子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这半年多以来的交谈让她觉得流川枫不仅仅是一能臣良吏,更是一个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的君子。有时不禁暗骂自己心中龌龊,也许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可是那一君一臣之间那种别人不能明了的默契又使她暗暗心惊。怕就怕那两个人如今还是懵懵懂懂,自己一旦将事情挑明反而会把一切弄得更糟。如果以前她还可以谋划用卑鄙手段来对付流川,那现在她已经完全下不了那个狠心了。如果自己真的这样做了,不用说自己的良心不安,那个亲手抚养长大的弟弟也会来找自己拼命。
  彩子不由得望向樱木。樱木自己倒并无其他想法,一上来便大声嚷着:“你这只狐狸今天怎么让人等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到哪家去抓兔子了呢!来,乖乖给我坐到对面去,今天要处理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流川白了樱木一眼,暗骂一声白痴,便毫不客气的坐到御案对面的椅子上。本来彩公主在旁边,流川应当稍微收敛,不过和樱木针锋相对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时间长了干脆就无所顾忌了。
  公文和奏折在一本本被翻过,当中内容大多都在汇报当地新政执行情况。看完折子,流川站起身,道:“我看现在应该适当放宽政策了。官卖弊端已在某些地区稍有显露,这样再继续下去不会有好处。把一些商品的经营权适当放还,商人便会对此感恩戴德,国内商人经此一次打击,今后再也不会敢于造次,无视国家法纪。这对于我国今后政策调整也有帮助。”
  “流川大人此言不错,”彩子表示赞同,“除了盐茶两项之外,其余商品的经营权都可以放还民间了。这两项获利实在太高,如果由官府经营,不啻是国库收入的一个稳定来源。至于其他物品,如果再不放还,商人积怨过甚,对于国内稳定可是一大威胁。”
  洋平接道:“自新政施行以来,军队已经镇压了不少暴动。可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军队的使命是保家卫国,现在担负起维持治安的任务也只是权宜之计,还要做长久考虑。放还经营权的确可以给军队减轻不少负担。”
  樱木看着自己三个智囊,将他们的建议在脑中转了一遍,觉得确有道理,便道:“那好,明日早朝时分我便下旨,放还除茶盐之外商品的经营权。”话虽如此,樱木心中还是不服。那三个人的脑筋转得一个比一个快,他自己目前为止还很难跟上那三个人的思路,尤其在经济之道方面。自己近来虽有长进,但还需要不断的学习。天才也是有缺憾的。他到如今才承认这一点。
  正说话间,一个太监进门行礼:“皇上,太后懿旨,请陛下移驾慈宁宫,有要事相商,也请彩公主陪同前往。”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樱木埋怨道。不过谁叫是太后的旨意呢?“你先回去,就说朕这里有公事未完,办完公务之后自会和彩公主到母后那里请安。”
  打发走了来传旨的太监,樱木疲惫不堪地往椅背上一靠。他提刀跟敌将大战三百回合不会喊累,可这无休无止的政事却能要他半条命。不过相比之下,太后那里的训话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不知今天母后叫我又有什么事情,不会又要为难我吧。”
  彩子看着樱木那浑身不自在的样子,上前安慰道:“太后是皇上母亲,自然不会为难皇上。皇上但去无妨。如果有不便之处,彩子自会相助。”
  “如此便谢过皇姐了。”樱木冲彩子一笑,“好了,传旨,摆驾慈宁宫!”
  “圣上有旨,摆驾慈宁宫——!”
  樱木和彩子去了慈宁宫,寝宫中只剩了流川枫和水户洋平二人。
  洋平走到流川近前,道:“流川大人,皇上和公主这么一去,没有一两个时辰是脱不了身的,太后的脾气你也知道。大人不如先回府歇息了吧。”
  流川仍然坐在椅中没有起身的意思,手中还翻着没有处理完的奏折。
  洋平会意,知他是想等樱木回来,便劝道:“皇上向来便是异常关心大人,如果他知道大人如此深夜还不回府歇息,他首先会拿我这个总角之交与派去保护你的侍卫们是问。就算是替别人着想,大人也应当保重身体才是。”
  流川放下手中奏折,站起身来,静静望向洋平,眼神中似乎多了几分落寞。洋平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倒退几步。
  良久,流川方开言道:“水户大人,不知这次太后找皇上去,究竟是为何事?”
  洋平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可看了那眼神中的落寞却又实在不忍讲出口,更不忍心欺瞒他。其实看他的样子,应该已经猜个八九不离十了。索性把心一横,说道:“流川大人可记得当初皇上预备大婚之时,却因国库空虚而不得不拖下来,以为先帝守孝之名推后一年之事?如今一年之期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