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节
作者:当当当当      更新:2021-02-16 19:34      字数:4973
  这个点医院已经下班了,她抱着孩子挂了急诊。快要过节了,寒流也来凑热闹,发烧感冒孩子很多,儿科外面的走廊上,坐的坐,站的站,孩子哭的哭,闹的闹,大人哄的哄,骂的骂。
  两个值班的护士心情不佳,板着脸飞步穿梭,脚上像踩了风火轮,时不时呵斥家长管好孩子。
  小丙倒还乖,不哭不闹,脸蛋烧得红彤彤的,一张小嘴瘪着哼哼唧唧地叫“妈妈”。陈恬搂着他拍拍,安慰道:“一会儿就不难受了。”孩子难受,她更心疼,一趟趟跑到医生办公室里看看还有多久轮到他们。前面还有好几个孩子,她倒了杯温水喂小丙喝下。
  小丙高烧三十九度八,留院观察两天,担心烧成肺炎。办理住院手续,交费,取药,医院的工人下班了,她只能自己又跑一趟门诊取来输液的药水交给护士。好在扎针的护士是个老练的,一针就扎中血管,小丙刚咧了嘴要哭,她都做好准备要手忙脚乱地哄一通,哪知道小丙只是歪了歪嘴没有哭出来。
  等到孩子折腾着睡着了,已经是晚上九点来钟了。她只吃了小丙吃剩下的半碗粥,现在饿过了,倒不觉的饿了。
  她望一眼刚刚挂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得极缓,她摸摸小丙绒软的头发,走出病房。
  傅令住在7楼,不知道他有没有出院。几秒钟时间电梯就送她上去,在她还在为要不要偷偷看他一眼而天人交战的时候,已经到了他病房外。
  那就悄悄看一眼。
  她刚刚把头探到门边,微微掩着的大门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打开。她和门内的人俱是一愣。
  “你来了!”傅令单脚蹦出来,兴奋地大拉开门,天可怜见他这两天盼星星盼月亮算是把她盼来了。
  陈恬被吓了一跳,胸腔里心脏怦怦直跳,她定定神,说:“诶。”
  傅令侧身让出位置,把她迎进来,英俊的脸庞俱是笑意,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想起她在超市工作,又说:“才下班?工作累吗?”说话间又单腿蹦到床头倒了杯水给陈恬。这架势倒像她才是病人。
  “诶诶,你坐下吧,要什么我帮你来。”
  傅令又故意跳了两下,说:“成天躺着,站会儿。”
  “你下班就直接过来了?吃饭了吗?”傅令现在心情极好,连着问了好几句话,一个人兀自乐着,也不在乎陈恬答不答他。
  傅令比前几天看上去脸色好多了,不像那天白得吓人,陈恬算是放心了,随口答道:“我儿子发烧,送他来医院。”
  “哦。”傅令一下子蔫了,不见刚才的活泛了,退两步坐在床上。
  陈恬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说了什么,竟有种说错话的不安,她咳嗽两声打破尴尬:“护工呢?”
  “我让她下班了,现在也好得差不多了,再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刚才开门是要干什么?”
  “哟,你不说我还忘了,上厕所!”傅令怪叫一声,又准备单腿活动。
  陈恬喷笑出来,这个人怎么……这个都能忘。她上前扶起他出门,傅令也不扭捏,由着她扶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傅令甩甩手上的水,说:“你儿子叫什么?在哪一层我去看看他。”
  他这样坦然的态度,她本来应该高兴,心里却隐隐不舒服,有些为难:“现在晚了,上来下去的,护士撞见又该说了。”
  “哪有这么凶的小护士?”傅令挑挑眉,倒没有再勉强。
  陈恬扶他回病房,没打算进去,傅令也立在门边。
  走廊上安安静静,护士站里也没有声音,白炽灯光格外明亮,消毒水味儿若隐若现。陈恬稍稍凌乱的发鬓镀上亮色,疲惫的面容显得柔和了几分。
  “七,”傅令动情地唤一声,情不自禁就将手贴在陈恬的脸上。这样的灯光下,面对这样的一个人,太适合互诉衷肠。
  “诶。”颊上微凉的触感,还有未干的水渍,她偏偏头想躲开,然而她还是屈从于内心,这样亲密的接触多久没有过,也只有在睡眠极佳的梦里才会如愿以偿,现在,这样真实的呼吸就在咫尺,她舍不得放弃。
  “不管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你在我这里不会变。”傅令握住她的手锤在他的左胸上。这些天他不用理会公司,不用顾忌收购,他在心里思考了千百遍,她吸过毒,跟过别的男人,他在乎,怎么可能不在乎!他生气扭捏挣扎愤恨,最终他还是舍不下她,她一直在他心里,哪怕他曾经年少彷徨过,她始终在那里,从没变过。
  “你……”陈恬语塞,她心跳得厉害,那样心悸的感觉无法忽视,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你听我说,”傅令把她拉进病房,一下子灯光就暗了,屋内没有开灯,走廊上的灯光投进一块四方的光影,“我知道你在乎过去发生的,我也在乎!我在乎的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没有照顾好你和我们的孩子,我恨的是我自己,你不要自责,更不要看不起自己,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你有个儿子,我清楚,我会试着像你一样关心他爱他,不要因为这个拒绝我,七。”傅令目光沉黑如墨,昏暗的光线下熠熠生辉,直直照到陈恬心尖上。
  有些感情,铭心刻骨,一旦脱离,即便割舍不下,再要浅尝,也要小心翼翼。
  “傅令,”陈恬叹口气,她现在嘴笨得很,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索性直言,“我承认,这几年我想你,我恐怕再不会爱上别人了。但是你知道吗?我不敢和你在一起。不怕你笑我,反正从小到大糗事你都知道,你和……姜晔云在一起的时候,我变得都不像自己了,我猜疑嫉妒,她那么漂亮,那么有女人味,我是个女人,都欣赏她,何况男人。我总猜测你和她在一起,脑子里总有你们翻云覆雨的画面,我克制不住偷看你的手机,我忍不住就想跟踪你,那样的日子我难受得要发疯。”
  傅令想要反驳,却开不了口,他和姜晔云确实在一起过,他不想骗她,他也不是没有担当的男人。
  “那个时候,你经常跟导师去外地,我打电话调查你的行踪,不知道的时候,我使劲儿地猜,知道你在骗我,我又难受,”她苦笑一下,“我可真是疯了。”
  傅令觉得再不解释,他才真是疯了:“我不是有意骗你,我做的事情太危险,我不想连累你。”他声音很低,她这番话给他太深刻的震动,他从不知道,在他夜不归宿的那些夜里,她都是整夜整夜胡思乱想。
  长久站立,一只腿承受重量毕竟太勉强,他微微靠向床边。
  “是我对不起你,过去的我不否认,但是以后我不会骗你,不会再对不起你,七,你要信我。”傅令不知道该怎样让她相信她,让她依靠他。
  陈恬别过头去,傅令只看到她柔美的侧脸,她长长地睫毛微微颤动,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竟看到上面湿润的晶亮。
  “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信不过我自己。”她脱开傅令的双手,说:“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个疑神疑鬼的田七。”
  傅令算是听明白了,他反而笑了一声:“说白了你还是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会洁身自好,你不相信我会一心一意。”
  “傅令,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事业想必也顺心,你适合更好的女人,像姜晔云一样,美丽独立自信的女人。”她这句话说得酸味十足,好在傅令已经被她气晕了,没有注意到。
  他蹦着腿,跳到她面前,又跳远一些,他怕失手想要掐她,气急败坏地说:“她美丽独立自信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和她没关系,很快连合伙关系也没有了!”
  陈恬承认有一瞬间的欣喜,但也只在刹那,她过了为爱疯狂的年龄,他们曾经的疯狂最后也只是悲剧收尾,她是真的怕了,学乖了,不敢了。
  “你不用内疚,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对老大动过心,我没有好好善待你妈你奶奶,也错过,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了……”太年轻了,把婚姻当做儿戏,潦草开始,匆忙散场。
  “现在都过去了,你在武辖有你的事业,我在这里也要结婚了,这样……挺好。”陈恬涩涩地说,埋在心底的原因她不想对他说,他也没必要知道。
  归宿
  年三十下午,经理大放人性光辉,不仅放陈恬他们提前下班,还一人包了个红包,虽然只有一张粉红票子,却讨了个好彩头。
  她去二楼百货美宝莲逛了逛,给田心买了一支深红色的口红,导购小姐心情不错,扎了一支粉色的绸缎蝴蝶结在包装袋上。
  钻过地下通道,竟还有一间手工铺子没有关门,陈恬灵机一动,进去买了一对百年好合的抱枕十字绣。
  前两天她在傅令的病房撞见前来探望的肖自明。她自告奋勇地请肖自明吃饭,结果还是肖自明买单。
  肖自明还记得她的口味,又点了一大桌子飞禽走兽,她自然也配合地筷不离手。其实,她现在的状况,早就不适合生猛油腻了,高蛋白辛辣的食物更要少食。
  肖自明没有告诉陈恬他曾经托人打听到了她的下落,知道她在江户一切都好,就没再打扰。陈恬也只字不提她这几年的生活,两个人时不时说几句笑话,也不冷场。
  这次意外见面,时隔几年,肖自明更加稳重内敛,毕竟长了几岁,那份老练自是陈恬和傅令都不能比的。
  中途肖自明告诉她他要结婚了。新娘是杂志社的编辑,她还颇为八卦地央求肖自明给看看照片,是个清秀明朗的女子,跟老大很般配。
  再见到老大,陈恬就想通了,过去困扰她的并不是爱情,甚至谈不上男女之间的喜欢,这种微妙的感情类似于弱者对强者的崇拜,极具诱导性。之于肖自明,他们曾经的暧昧更多也许是冲动,却经不起时间,他是理智的,放纵只有片刻,很快便会回到既定的道路上。没有亏欠更没有多余的纠缠,昨日种种都不过是往事烟云。
  临走前,陈恬真心祝福肖自明,肖自明兄长一般怜爱地揉揉她的发顶。
  自从知道肖自明年初六结婚,陈恬便考虑着送什么给他做礼物。贵的她送不起,肖自明也未必稀罕,路过手工店她才临时起意绣一副抱枕给她们,也算用心了。
  天气预报过年几天江户温度在零上,都是难得的晴天。眼见着温润的太阳就冲破云层,尽管稀薄,但总算暖了人心了。
  年夜饭就她、田心还有小丙。虽说只有三个人,陈恬还是亲自操刀,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还像模像样地说了祝酒词,田心笑骂她装鬼,她连忙呸两声:“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饭桌上唯一一个儿童眼神表示他很无辜,陈恬自己说完也觉得好笑。
  饭后她把口红塞给田心,田心装作不在乎地瞥一眼,嘀咕道:“瞎花钱。”便转进屋子里收起来。
  陈恬歪歪嘴,怪声怪气:“美女,不要太感动哦!”
  小丙吃得肚子圆滚滚,倒在沙发上拧魔方。陈恬走过去,拿出个红包,在他面前晃晃:“儿子,来,老娘给你发红包了。”
  田心在房里听见,骂一声:“孩子面前没个正经儿!”
  小丙只抬了抬眼,用行动表示他没兴趣,陈恬怒了,轻轻拍一巴掌在他肉肉的小腿上,不甘地说:“不要?儿子,这可是能买小汽车的。”
  小丙眼皮耷拉,已经有昏昏欲睡的势头,陈恬瘪嘴,这独角戏唱得太没劲儿了,她最后补一句:“妈妈帮你开个户存起来啦?”
  陈恬自娱自乐一会儿也没多大意思,春晚的歌舞已经开始大片大片的人还战术,她正盘算着要不要带着小丙下楼放点烟花,“嘭嘭嘭”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秦青青一脸不好惹的表情,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来碗热饭。”
  不过她的不客气也是分对象的,仅仅针对陈恬,见了田心,倒是客客气气地拜年,还塞了一个红包给迷迷糊糊的小丙。
  “不是说到杨锦实家过年?”陈恬把饭菜热一热,又端出来。
  “别提了!那个混球!”秦青青非常顺手地将刚到手的饭碗重重地搁在饭桌上。
  “大姐,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啊!”陈恬担忧地扫了几眼自家陶瓷碗,说道。
  “妈的,受不了这鸟气了!他们家算个鸟啊,妈的有本事住进中/南海那才是本事,不就俩破局长嘛,特别那混球他妈,整得跟王母娘娘似的,那穿金戴银的德行,开五金店的都比她艺术,一口一个‘我们老杨家’!屁!”秦青青一口气说完,灌了一口可乐,夹了一筷子虾球塞嘴里。
  “死样儿,你这厨艺没退步嘛!”秦青青又砸吧着大吃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