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节
作者:摄氏0度      更新:2021-02-24 23:23      字数:4794
  原来,他在林子中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来了?!
  小夜抬眼瞧向欧阳克身旁的胡青,哪里还是昨夜那位冷漠的教主,眼角、唇边无不泄露了他的心思——由心而生的高兴。
  “教主。”一声轻轻地低唤,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夜声音居然在颤抖。而正与欧阳克说话的胡青竟没有注意到小夜的呼唤。
  忽然间小夜感觉胸口闷得发慌,似有千斤巨石压在心口之上,挪不开,击不碎,只生生地要将人的气息全部自胸口挤出。
  挪不开脚步,不知是该留还是该走的小夜,第一次不知所措,第一次呆呆傻傻。
  这手,该往哪里放?
  这脚,该如何挪动?
  这眼,该看向哪里?
  这心……明明没有受伤,却痛得让人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九玲珑来接教主您了。”还是欧阳克瞧见了屏风旁傻站着的小夜,提醒胡青道。
  “九玲珑?”胡青第一次听欧阳克唤小夜不常被人提及的绰号,才回头瞧见小夜,不禁笑了,“什么九玲珑呀。克儿就直唤他小夜好了。”
  “小夜接好你的宝贝,别让它们四处撒野。”说着胡青一抬胳膊,让两只小貂跳回小夜肩头。便没再言语,而是拉着欧阳克向后殿去了。
  只留下空荡荡的寒殿中小夜被落日夕阳拉出的长长剪影,穿过正殿。
  少顷,细长的剪影在被金色的余晖照亮的寒殿中晃了晃,缓缓地也离开了正殿,身后还是那一双最忠实的小貂,不知主人心事的以为又是开饭时间而雀跃欢跳着随主人离开。
  再说欧阳克在孤月峰这一住便已数月,这山上一草一木早已熟知。一个非魔教之人在五毒教的中心——孤月峰上住下如此之久,自建教之日起从未有过。
  众教徒虽有好奇之心,却没人敢多言半句。少说多做,这是胡青掌教以来教中之人所暗中遵循的共识,否则,教主脾气难测,一言半语不顺了他的意,让你死都不知丧尸何处。
  这几月,五毒教中大部分事情都如故。只是,孤月峰上没有了姬人们的踪影,没有了小夜上蹿下跳活跃的身影,和他时常哼唱却没人听得懂歌词的胡人歌曲。
  趁虚而入者
  这几月,五毒教中大部分事情都如故。只是,孤月峰上没有了姬人们的踪影,没有了小夜上蹿下跳活跃的身影和他时常哼唱的胡人歌曲。
  昔日,寒殿夜宴美艳姬人如云,殿前歌舞升平,教主哪日不是左拥美人右抱佳丽。对于小夜来说凡事也简单的多,若是有哪个姬人让小夜瞧着不顺眼,还不是由着他踹离教主身旁,对此教主每每也只是哈哈大笑而已,不做追究。
  如今,寒殿夜宴堪比蓬莱岛上还清冷,只因歌舞之声扰得教主身旁的素衣谪仙微微皱眉,只是这微微皱起的眉头竟还被教主给瞧见了。
  昔日,这餐桌之上哪顿少了辛辣的菜肴?只因为小夜这孩子喜欢,教主就这样惯着他,宠着他。
  如今,再瞧着桌上哪里还有一点点辛辣菜肴的踪影。只因为欧阳克食不得,教主便忘了小夜“无辣不欢”的喜好。
  眼见,仅仅是席间胡青就已对欧阳克这样的好,小夜哪能不嫉妒,却不敢如往日一样跑上前去一脚将他踹开,只敢将眼前自己那一份菜肴捣了个稀烂,惨不忍睹。
  可是,小夜却还是挪不开瞧着长殿上那二人的一双碧色眼睛。
  也常见教主开怀大笑,小夜却从未瞧见过他这样开心。也见过教主对人好,却从未对人这般在乎,这般好。
  瞧着瞧着,眼中的教主竟然模糊起来,昏花地看不清教主的英俊面容,甚至是那熟识的青衫身影也恍惚了。
  抬手搓揉眼睑,没想到手背竟是湿湿的。这下小夜反倒把自己吓着了,碧色的眼眸不再盯着长殿上的二人,而一直愣愣地盯着手背上湿湿的水痕。
  居然哭了?
  再抬头去瞧见那二人,小夜却发现欧阳克正向自己这边瞧,一时不服输的劲头又涌了上来。
  生怕被欧阳克瞧出端倪耻笑自己,小夜赶紧将手背上的水痕狠狠地在身上抹去。低头猛刨几口米饭,嘴里还含着米饭便起身话语含糊不清地向胡青告辞,匆匆逃出了长殿。
  长殿之外,朗空皓月。
  口中的那几口无味的米饭小夜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含在口中,四下寻了个无人处才将今晚唯一入口的这一丁点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吐去口中的米饭,小夜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转身又悄悄溜回长殿外,偷瞧殿上的二人,一青衫一白衣当真好似神仙情侣。
  教主许是饮了些酒,远远地听不清他对欧阳克说了什么,可是欧阳克猛然回头,竟是一脸绯色,惹得教主傻了半响才将他一把揽入怀中。
  欧阳克这边似乎不乐意顺了他的意,只拿起一支银筷子便制住了胡青轻 挑的动作。
  小夜只瞧见欧阳克慢悠悠地理顺衣衫,款款起身,白衣白袖似不经意,更似有意地扫过胡青的脸颊,围着他绕了一圈,欧阳克时而俯下身去低语几句,时而还似笑非笑地瞧着胡青不眨眼。
  好容易在胡青面前停下来,欧阳克才缓缓地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勾起胡青稍显消瘦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将欧阳克的这种种瞧在眼中,小夜这孩子只觉自己的脸颊如被火烧般,一阵阵的灼热。
  难道教主着迷的便是这种风情?小夜果然早熟得很,此刻竟然在心中暗暗揣摩道。
  要是换作昔日,小夜早是一个飞脚将那与教主亲热调 情之人踹出百丈之外。说起来,欧阳克应当算得上他最想踹飞的人之首,可是小夜却本能地意识到如果真这样做了,被踹飞的人八成会是自己。
  黯然地领着两只小貂,小夜现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悄悄地离开长殿,虽然他还一点也没有吃饱。
  且行且远,心思全然不在脚下的小夜竟然带着小金貂来到了罕有人至,却是他最爱的落凤林——高耸入云天的落凤木,只生长于孤月峰顶的落凤木,入秋时节红胜血的落凤木。
  此时虽已入夜,可借着长空皓月,落凤木上的片片红叶仍然模糊可见,远远望去夜色中的落凤林依旧火红一片。
  一屁股坐在落凤木下,小夜脑海中竟然还是刚才瞧见的情景。伸手揽过跟着身旁的小貂抱在怀中,这入秋的夜里怀中抱着金貂这种小兽还真是让他暖和了许多。
  想着刚才所见,小夜着魔一般,居然伸出食指勾起小金貂的下巴,四目相望,一双人眼一对兽目。
  “小貂,你说这样真的很诱 人吗?”疑惑的小夜,却没人授予他答案。只换来小貂的爪子抱住他的手指,再伸出湿漉漉的粉色小舌头开心地舔个不停。
  想到自己为了追逐胡青的脚步而毅然违背父亲之意离开的家,小夜忽然觉得好是委屈,撒手放走了唯一陪伴自己的小金貂。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腿间试图掩藏自己,却压抑不住自己呜咽的哭声。
  西起之风,小夜一人哭泣的声响顺风而去,落在林中每一株落凤木似火的红叶间。
  “爹爹娘亲,我不要来中原了,”呜咽声中,小夜断断续续道出了心声,“我好想回家。”
  夜深胜墨色,落凤林的宁静中却透出无边的寂寞。小夜心似明镜当然清楚得很,自己这样细小的心声大概永远没人回应。曾经以为胡青会回应,现在看来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泪眼中,小夜似乎又瞧见了皓月星空下,身形修长的爹爹身着月白色着墨梅的长衫,衣衫间夹了似火的红叶在风中翻飞。清澈的似碧珠落玉盘的声色,低声轻吟,“古有凤来仪,落羽自胜血……”
  还是泪眼中,小夜忽然瞧见落凤木的红叶间当真坐着一位白衣人。不过,不同之处是这人所着的衣衫不是记忆中父亲所穿的月白之色,而是另一种白,白得刺人眼,似一枚银针直插肉眼让人眼中生疼。
  那人只远远地坐着,仰头望月,安静的似一尊白玉石像,让人忽视了他的存在。
  可是,在似火红叶间这一抹惊艳而又刺目的煞白,又怎么能让人忽视。
  似乎感觉到了小夜的目光,那人稍稍偏头,手一松飘然落向小夜一旁的落凤木,抬手挽住一支细细的树丫翻身又落坐其上。
  这样细小的树丫竟也能承受住他的体重,小夜心中暗想,若不是此人轻功极好,便是他身子骨太瘦弱才会极轻到竟然压不断小小的树丫。
  鬼魅般的轻功,仙子般的绝色风华,还有那合着风掩不去的药草味,此人当然只会是药魁。
  瞧向树下的小夜,药魁打算生平第一次主动向人示好。所谓示好,其实也不过是药魁稍稍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可是只这一笑足以,众生相无不被迷惑。
  这兴许便是天上谪仙的神姿,抑或是妖孽的妖颜。
  “想家了?”小夜今次才发现,药魁的声音竟有几分像记忆中爹爹的声色。这让小夜对他少了几分警惕之心,尤其在此时——最孤独、无助、委屈之时。
  小夜不做声,将脸继续深深地埋在臂弯中,只露出一双碧色眼眸盯着明月不语。
  “既然想家,为何不归?”药魁也不去瞧小夜,自顾自地坐在树枝上把玩着随手折来的一枚红叶。
  “回去……”小夜一愣,随即低声咕噜道,“家中也没人。”
  没有想到小夜居然会回应自己的问话,原本还打算再循循诱导一番的药魁偷笑着只道,省心了。
  两指夹住红叶,药魁将叶子朝向明月,透过红叶却看不见叶子的经脉纹路,还生生地将一轮圆月给遮去了一角。药魁心中不禁暗生叹息,真傻,月光哪似阳光般通彻能穿透叶子。
  “还是你说得对,”药魁眉眼间忽然浮出深深地笑意,脸颊上竟随着笑意显出一对甜甜的酒窝,声音轻的比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还小“我果然还是比你傻。”
  摊开掌色惨白的左手,瞧见掌中凌乱的纹路。稍稍一愣,药魁便将红叶放在掌中,遮住那连自己都不忍再看的人生过往与前程。
  合掌将手中红叶一握捏碎,指关节也因过度使劲而微微泛白。抬手一舞,白袖随风,掌中的碎碎红叶腾空而去,入了夜色,入了小夜寂寞的碧色眸子——如墨长空,星伴明月,似火林间,白云水袖,碎碎红叶当空散去。
  恰似那似水流年,不可追。
  “原来,你我都是无家可归的寂寞同路人。”药魁柔声道,低头瞧见小夜看着早已经被西风吹散远去的碎片发呆,笑道,“我叫药魁,你是知道的。可是你叫什么名字?”
  “九玲珑。”小夜今夜大概是着了魔,居然对这个药魁百依百顺。
  九玲珑?怎么未曾听说过,不过……暗暗琢磨着,药魁悄悄地露出了让人揣摩不透地笑,不过,有所保留,就有蹊跷。况且上次无意泄露的武功路数,药魁料定自己的猜测绝不会错。
  翻身离开树枝,药魁脚才落地便清晰地听见小夜肚子中的咕咕声,原来这小鬼还饿着肚子。意识到这是一个接近小夜的绝佳机会,药魁当然不会放过,“饿了?”
  见小夜不答,药魁也不理会他愿意与否伸手便拽住他的手臂足下使劲,一跃入了夜空。
  被人这样猛然一拽,小夜当然大惊。
  惊,自己的疏忽。
  惊,这看似瘦弱的药魁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
  各怀心机
  待二人的脚再触地时,已经是到了药魁孤居的后岭小屋。
  小夜是不乐意极了,冲着药魁直嚷嚷,“疯子,你拉我来这里干嘛?”
  “干嘛?”药魁一脸无辜状地瞧着生气的小夜,“吃饭呀!你不是正饿着吗?”
  “我……”正要反驳的小夜,瞧见药魁放到自己面前精致糕点盒中的点心,一时语塞。
  饿,当然是饿了。刚才在长殿上只顾着生闷气,着实没有吃下几口食物。现在眼前尽是美味糕点能不更饿吗?
  但是,让小夜闭嘴的理由绝不是这般简单。
  这糕点,小夜盯着盒中的点心心思速转。这糕点他是眼熟的,那是寒殿的糕点,平日只有教主房中才会摆放。
  拿起一块,手感温软。放入口中,甜而不腻,细腻无渣,酥软即化,当真是糕点中的上品。果然是教主专用之物。
  一边细品手中的糕点,一边接过药魁递上的茶盏。小夜瞧了一眼入手的茶盏并未多言。
  茶盏入手,上好的蜜瓷釉。茶未入口,清香已致。浅酌一口,香气由舌尖而起顺喉而下,竟是一路留香。
  这茶,这盏,不用小夜去细加琢磨也知道——寒殿之物。
  吃着糕点,喝着茶水。小夜一副狼吞虎咽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