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淘气 更新:2021-02-24 23:05 字数:47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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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们通电话又谈起海参,那是临出发前,蝶妹力劝心蝶去西雅图和海参聚一次,心蝶不响,为什么一提到与海参相聚,便有想看见阿三的冲动?
“海参在那里的华人协会担任着什么职务,至少住在美国的老同学都让他找到了……”蝶妹提到几个邻居和同学的名字,都是心蝶的同龄人,听起来蝶妹与他们更熟捻,这时候的心蝶内心翻江倒海,处在某种晕眩中。
“说不定他会把阿三叫来……”
终于提到阿三了,心蝶却无力地笑笑,“他们还在来往吗?”
“当然,海参比较主动些,他念旧嘛,他说他想告诉你阿三的近况,又担心你敏感……”
“呵…呵…有什么好敏感的?都过去了,阿三也好,海参也好,见不见都无所谓,我这人一点不念旧,讨厌忆苦思甜。”
心蝶以一种突然升高的语调说道,那是她想要掩盖心情的语调,这也是老伎俩了,鬼精灵一般的蝶妹怎么会不知道,她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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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阿三也是你第一个男朋友,可你后来一点都不提起他,我有时觉得,你这人真有点无心无肺。”
“说真的,我一直以为我和阿三并不是那种关系,我从来没有把他当做什么男朋友。”
“那么阿三是什么呢?你的邻居?那也是我的邻居。”
她不响,这是一个令她感到虚弱的问题,人生的混乱就在于你的意识和你的行为南辕北辙,和阿三之间的一切,一直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渐渐感受其价值,那个恐惧疼痛阴雨绵绵的水乡初夜,竟是她的情感生活中最刻骨铭心的夜晚。
可是让她伤心的却是夏日黄昏,他们匆忙分手,他们没有再给彼此机会,至少是,他不再有机会知道她为这个黄昏付出的代价。
那次住在蝶妹学校宿舍时,她居然只是避重就轻地和蝶妹泛泛讨论了一番她对婚姻的疑虑,妹妹似乎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但她什么都不问,她只是要求姐姐对前未婚夫有个交待,那个未婚夫毕业于理工科专业,是母亲安排他们认识,在妹妹的劝告下,她在妹妹的宿舍写了一封信。
作为手足和至友,直到现在她才觉得有点对不起蝶妹,是的,最终,这些关系,这些爱,这些由欲念产生的情感都会消失,留下的,仍是你我,姐妹,和,比之更亲密的知己,和,你也无法触摸的隐秘,它才构成了我们各自更加深刻的孤独。
心蝶拿着话筒一时失语,却在心里说,然后她听见妹妹的声音,“这一点,海参早就看到了,是他劝阻阿三,要他明白,你和他只是玩玩的。”
“这倒是很像海参做的事,所以我讨厌他是有理由的。”心蝶有些意外海参这样误解她,并且用这种误解来劝阻阿三,蝶妹不响,心蝶深深地叹了一气,“再也不要跟我提那时候的海参,哪怕他又高了十公分,象模象样的,又怎么样呢,你觉得他有型,我没有感觉,我不喜欢似乎很有头脑绝不做傻事的所谓聪明小子。”
“真是没有缘分,讲到海参你就不耐烦……”妹妹及时打住话题,再说下去蝶来姐姐会发脾气的。
“不过,我那时曾经有过好奇,如果海参不出去,你和他倒是挺合适的,他一直欣赏你的才能,你也能懂得他的优点。”
沉默。
心蝶的心“格登”一下,好像触到了什么暗礁?
挂电话时,她们俩都有些闷闷不乐。
9
作为崭新的空间和经验,纽约的短期逗留弥补了叶心蝶和李成关系中的缺憾,他们这时又重新像一对志同道合旅伴,拿着纽约这张地图,对于明天的不同方向各种可能性,有着共同的不倦的好奇。
虽然是一室一厅,但面积比中国的三室一厅还宽敞,一开始他们各据自己的空间,李成据厅,心蝶据房间,像同居室友一样相处,即使出门也很少同行,夜晚心蝶比李成回家还晚,她在被一位纽约爱尔兰人追求,一位比她年轻十岁的年轻男子,她对李成并不讳言,“没想到我在纽约很受欢迎,我得对得起这趟旅行。”当然这是她的自我解嘲,她和他都知道,她需要通过另一段情感关系平衡李成隐瞒的前婚姻带给她的委屈。
李成提醒她小心感染爱滋,并扔给她一盒安全套,她气得要死,觉得他故意呕她,她有些嫉恨李成,恨他对自己的一目了然,简言之,他看穿她自爱到不会轻易跟什么人上床,她的身体已道德化,终究需要谈情说爱这样一张曼妙的纱幕,而无法面对赤裸裸的情欲。
她坚持不去爱尔兰人的公寓,只和他去餐馆或去喝咖啡,却又觉得无聊,因为她的蹩脚英语是无法进行真正的交谈,莫名其秒的,她自己也不知道在这段关系中自己到底要获得什么,在内心摇摆不定的那段日子,有一天,爱尔兰人执意送她回家,在公寓门口他们和李成撞个正着,她还未来得及向李成介绍这位已将影子投射到他们关系中的半陌生人时,爱尔兰人的领子已被李成抓住,他指着心蝶向这个尚年轻的老外吼,Mywife!Mywife!把爱尔兰人吼走了。
司别灵锁啪嗒一声,大楼的门锁便将他俩关进寂然无声的公寓大楼内,心蝶别转身脊背对着李成走过去按电梯,但嵌着磨沙玻璃窗的电梯门已经关闭,门里的老式电梯摇摇晃晃笨重地缓慢地却义无反顾地发出“空空空”的声音朝上升去,好像在平衡刚才的激烈,这时候李成已经三格并两格猛跨步子一口气朝他们的四楼寓所奔去,留下心蝶站在电梯间外等着电梯带她上楼,对此时的她来说,上楼这个动作全然是跟着电梯的惯性,潜意识里她简直想赖在这里,这一小方暂时与现实脱节的真空地带。
等慢性子的电梯把心蝶送上楼,李成已经收拾好行李包――其实就是把自己平时用的双肩包塞得鼓鼓囊囊――重新出门,两人在房门口撞个正着,李成退开一步让心蝶进门,他随手拉上门,把自己关到门外,心蝶听见他追在电梯门关闭前进了铁壳子一般的电梯,然后是“空、空、空”的声音。
她似乎依循着另一种惯性打开房门追出去,略过关闭的电梯门直接冲向楼梯,却见一对棕色肤色的少男少女坐在在楼梯口堵住了出路,少女基本上是躺在地上,头枕在少男怀里,她漆黑的双眸睁得大大的,朝上望着她的爱人,密集的睫毛被从楼梯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在墙上像昆虫的羽翼忽闪在她的眉骨上,脉脉相视的情侣完全无视心蝶存在,心蝶不得不退回房间,突然就浑身无力,空虚万分,那种想要和这个城市相融的劲头消失殆尽,甚至有一丝庆幸,李成终究是会赶走什么人的,她自己明白,那个爱尔兰人只是个虚幻的影子,是她给自己的虚假的安慰,她是在楼梯口,在那对相爱的人面前,发现了自己有多么stupid(蠢笨),她心平气和告诉自己,该学会孑然一身回到自己城市,如果李成不再回头。
其实恍惚中,对于和李成的关系她并没有更多的思虑,这种恍惚并非是这个下午近黄昏发生的短暂的冲突时才产生,这是她最近的某种状态,自从搬到新房子,自从李成从新房子搬走,自从新年开始蝶妹来家小住,自从大年初二她和妹妹一起接听海参的电话,她就处于这样一种微微晕眩的恍惚状态,好像到了对自己的人生再做一次选择的关口,然而前方的道路竟是这般模糊,同时又知道,时光不等人,时机只有一次,这时机到底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却让隐约的莫可名状的慌张乱了她的方寸。
10
出乎心蝶意料,李成当晚就回来了,仔细想想也是,他又能去哪里?除非他直接去机场回国。纽约这样的城市,人人紧张地为生存奔忙,并没有这样的空间,或者,不如说没有这样的文化可以让你随便出入滞留于某朋友的家。
而李成的实际在于,他绝不会让情感上的波折蔓延到他的其他领域,李成不可能因赌气而放弃或改变他的人生日程表,他所有的工作安排都不可更改,目前的情况是访问学者的生活还有五星期,这五星期孕育着许多机会和不可预料的机遇。
李成回家时,正在洗澡的心蝶刚好从浴缸里出来,她听到关门声时本能地披上浴巾从浴间里奔出来,这间公寓的浴间和玄关仅一步之遥,她经常忘记这一点,于是猛然冲出浴间的心蝶便和刚进门的李成撞个满怀,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李成已把她拥在怀里。
她和他挣扎了一番,你也可以看做前戏,以前当Xing爱正在平淡时心蝶便以此作为前戏增加波澜,她的撒野对李成更像挑逗,那曾经也是他们之间性快乐的一部分。
但现在,这撒野愈演愈烈,她对他拳打脚踢,多天的郁闷通过肢体尽情发泄,为了制服她,吃湖南辣子长大的李成在大都市蛰伏的野性又苏醒了,他的武功并没有废掉,他先设法用一只手用力握住心蝶的双拳,不顾心蝶大喊大叫,用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膝,心蝶的四肢从酸痛到瘫软。
之后的Zuo爱便以夫妇俩一贯的节奏进行,虽然中断了一阵,自从春节前吵架,其实应该追溯到更远,新房开始进入装修,他们之间鸡鸡狗狗为装修的种种细节龃龉不断,两人的性生活也随着争论的频繁而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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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能力并没有丝毫减弱的丈夫,是如何解决半年多分居时的性需求?她的脑中浮现他在北京的独居空间,然而她从来没有就这个问题向他询问,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询问的,或者说,一当拿出来询问便只能收获谎言。心蝶现在想到的是,他能够隐瞒第一个婚姻这么久,其他的故事何尝不能隐瞒?
他朝她瞥了一眼,他把心蝶的安静当做Xing爱后的心满意足,她的满足给他的惬意也是难以言传的,在李成看来,夫妇的关系意味着磨灭所有的感觉,如果没有之前长达半年的分居――――这一刻会有这么一种心满意足的安静吗?
现在的张力正是因为之前的分居?这样的结论是否有些荒唐呢?他似乎在问自己,这时候心蝶翻了个身,合卧在床,手臂摊开,她的一条胳膊便搭在李成裸露的腹上,“谢天谢地,肚腩还没有出来丢人现眼。”她的手掌在他的腹上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
李成即刻又兴奋起来,他伸出手臂欲把心蝶揽进怀里,但心蝶推开他去了浴室。
瞬息万变的情绪,让李成始终感到无法驾驭她,他曾自信他是可以驾驭所有的女人。遇到这种状况,李成只有说服自己见好就收。至少,他可以乐观地看到,他们处于僵硬的局面获得舒缓柔化,李成乘机把他的被褥搬到心蝶独自睡了两个月的床上。
这个局面心蝶从浴室出来时已料到,无法和李成通过交谈解除芥蒂,交谈就是争吵,对于李成,Xing爱是夫妇间和解的唯一方式,年轻时或许有效,他的确就是用这个方式征服心蝶,当心蝶需要交谈时,这交谈往往是引向争执。在心蝶看来,是她无法驾驭由李成架构的夫妇关系。
11
与李成和解的这个周末,海参从西雅图去新泽西开会在纽约短暂停留,他给心蝶电话时已人在城里,他们约好次日下午在曼哈顿中央公园附近见面。
无疑的,海参的不期而至对于心蝶仍是个很大的surprise(惊喜),却也不是没有焦虑,二十年的时间沟壑,心蝶觉得没有心理准备去跨越,然而,她又问自己,需要准备什么呢?
不要再指望见到那个桀傲不训活力四溢的少女,不要对已经逝去的时光唠叨不已,这就是遇到故人不可避免的危机,她已经预感到她将在一个久违的熟人面前感受巨大的失落,她在那个片刻还感到委屈,为她和阿三的那些往事,千真万确,放下电话时,她不可遏制地思念起阿三,海参的的突然到来搅乱了她刚刚从重新和解的家庭关系中收获到的平静。
这天剩下的时间,心蝶唯一可做的事是站在镜子前挑剔自己,她很在意她将在海参面前呈现的形象,她把临时居住的公寓衣橱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可惜行李箱的空间十分有限能带的衣服也是数得过来的,可以给点自信的是刚从专卖打折名牌衣服的连锁商店Daffys掏来的欧洲牌子却是东方色彩浓烈的衣裤,她先是选了一款裤管后面用彩色丝线绣了一条凤的缎子面料的长裤,与之相配的是一件宝蓝色闪烁着银色光亮领子是中式立领的长袖衬衣,这套衣服给心蝶的气质增添几分妖娆,她想起那个遥远的星期天中午,她穿着妈妈的紫色夹袄出现在厨房的饭桌旁,蝶妹和小弟目瞪口呆完全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