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节
作者:
蒂帆 更新:2021-02-24 23:01 字数:4938
欲言又止,嘴唇数度嚅动,却竟是无言以对。最终,他只能满含痛楚地说道:“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只要一有空闲,我必定会四处寻你,连春流也说我着了魔了。然而我却不觉得苦,只期盼着有一天能找到你,跟你共偕白头。不娶妻,不纳妾,只为了不让你受委屈,盼着我们成为彼此的唯一。谁知……”他侧过了头去,我在一瞬间看到了他眼角的晶莹。
不是不感慨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进宫,没有碰到康熙,该是会爱上他的吧?只是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错过了便是永远。
面对他的痴情,我说不出一个字来。
“静茹,你……”他看着我,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宫女的声音,说道:“曦敏姐姐,皇上传你过去。”
我们两人齐齐吓了一跳,我急忙看着他,说道:“你快走吧,禁宫毕竟是个龙潭虎穴,久留不得。以后……你也别再来了。”说到最后,我终是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虽不看他,我仍然感觉得到投注在我身上那深邃而痛苦的眼神,刺得我内心隐隐作痛。许久,方听他长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但……我决不放弃!”语意坚决,我心里一震,猛地抬头看去,却看进一双坚毅的眼眸。
一时间心乱如麻,偏生那宫女又在外面催促,我只能匆匆回头答应了一声,待转过头来一看,不由愣住了——眼前哪里还有郑睿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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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五章
康熙急急忙忙着人传我去,一见面便是一句:“朕想微服私访南方。”
我吓了一跳,怎么不声不响,一下子就说要微服出巡,还是要到兵荒马乱的南方?
刚要说话,只听康熙又道:“不管是三藩的情况,还是台湾的消息,朕在北京城,始终是只能耳闻,不能目睹,所下的判断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抓不到痛处。三藩之乱八年,想必南方受损极大,民不聊生,偏偏各省上的折子只知道歌功颂德,对当地的真实情况却诸多隐讳。台湾那边岛上居民大陆沿海居民一衣带水,多有血缘关系,所以征服不利,但究竟两岸亲密到什么程度,朕却并不清楚,不亲自了解一番是不行的。曦敏,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听他这么说了,一时之间倒是无言可答。但康熙九五至尊,就这么随随便便跑去南方实在太过冒险,想了想,我只能说道:“皇上所言极是,不过想要微服南巡,皇上却不能不注意三件事。”
康熙一听来了兴趣,看着我说道:“朕一向知道你是不同的,好,你说说,哪三件事?”
我苦笑了一下,不同么?只不过太了解他而已。不劝阻他是因为知道劝不住他,否则我又怎会冒这么大险费尽苦心?于是一条条说道:“第一,当然是皇上的安全问题。此时南方仍然战乱不息,时局不稳,皇上微服出巡,安全上需得想个万全之策,既不能暴露了皇上的身份,也不能让龙体有少许差池。”
他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朕早有考虑,南巡的消息不能让官府知道,人多口杂。不如用你的‘元华饭庄’作幌子,一路安排护驾之人,朕自然也会带侍卫在身边,彼此照应,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
我见他深思熟虑,更是知道他南巡的主意怕是再难更改,无奈又说了第二条:“皇上英明。这第二嘛,则是太皇太后那一关。皇上身系国家安危而亲入险地,太皇太后不一定就会赞同。”
他笑了笑道:“这件事朕自会亲自向皇祖母说去,皇祖母深明厉害,当不至于横加阻拦。”
我也笑了笑,又道:“如此甚好。但这第三条,却是最最困难的。皇上微服南巡,且不能透露消息给一众官员知道,那么皇上准备怎么解释龙驾离京的实情呢?须知要去南方,非几个月不能完事,在此期间皇上行踪不明,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听我这么说,他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想了一阵子然后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朕如今也有了法子。今年开春皇祖母的身子就有微恙,朕想奉皇祖母幸遵化汤泉,这样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离京了吗?只要皇祖母能够配合,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容南巡。”
我见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也想不出劝阻的理由,只好说道:“皇上思虑周全,奴婢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只不过如今南方形势确实混乱,皇上最好还是推迟一些再去吧。台湾就在那个地方,跑不了的。”
他听了我这话,却不言语,想了一会儿后道:“出发的日子,等朕禀明皇祖母以后再决定吧。”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笑道:“小时候朕微服出宫,你都是跟在朕身边,这次你也去吧。”
我也是高兴的,能够出宫去透透气,还是远离各种束缚的南方,实在是太难得的机会了。抿嘴笑着,我说道:“谢皇上恩赐。”
他把我揽进怀中,低沉的笑声在胸口回荡,轻声说道:“恩赐吗?倒也没错,却不是给你,而是给我自己的。一天看不见你,我就觉得心慌,你肯留在我身边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微笑着,偎在他怀中。
* * * *
走过穿廊,熟悉的童音又在后面响起,由远而近:“曦敏!曦敏!”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胤礽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躬了躬身说道:“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奴婢何事?”
他气喘吁吁跑到我面前,抬头看着我问道:“曦敏,听说你要跟父皇一起去汤泉?我也去好不好?”
我不由笑了,说道:“太子,这事儿可不是奴婢所能决定的,您得跟皇上说去。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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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什么?”他急问。
我笑了笑说道:“不过太子年纪还小,奴婢估摸着,皇上是不会允的。”
他听了这话,就像一个蔫了气的皮球,顿时没精打采:“真的么?……可是我真的好想去啊!曦敏……”他拉着我的衣袖,“我会很想你的……”
我蹲了下来跟他平视,抚着他的小脸笑问:“想我?不想你父皇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父皇有很多娘娘、宫女、太监,还有我的兄弟们陪着,他不寂寞,可是我只有你,所以你不在的话,我好孤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胤礽似乎将他的父亲看得很淡。难道这就是他之后“涉嫌篡位”根源?
见我不说话,他又拉了拉我的衣服,瓮声瓮气地说:“曦敏,不要去好吗?留在宫里我就可以天天找你玩,你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我看着他,轻轻笑道:“太子,奴婢谢谢太子的关心,只不过待在皇上身边是奴婢的职责,也是奴婢的心愿,奴婢并不觉得孤单。太子的事情,奴婢会跟皇上说说,不过皇上答不答应奴婢可不能担保。”
胤礽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劝走了他,我继续向着弘德殿走去。虽说我劝阻康熙不要急忙出行,但他终是按捺不住,没几天就宣布三月里将奉太皇太后临幸遵化汤泉,接下来便是宫里宫外为了这次出巡个个忙得焦头烂额,一片兵荒马乱。
走进了弘德殿,我一眼便看见康熙正坐在书桌旁,台阶下站了一个青年侍卫,身穿明皇绸缎行褂,面容俊秀,眉目如画,浑身上下并没有一般武人的彪悍,反而自有一股淡淡的风雅之味,儒雅洒然,看上去便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看见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以眼神微微示意,先向康熙请了个安。
康熙抬起头来,看见是我便站了起来,边走下台阶边笑道:“你来了。朕正在同容若商量这次南巡的事儿,你也来听听。”
我这才向着纳兰容若微微躬身,嘴里说着:“见过纳兰大人。”他是康熙身前的一等侍卫,深得康熙宠信,跟我一样,算是康熙身边的“红人”。
他微笑着回了个礼,并不多说话。康熙能够容许他这样的人跟我如此亲近,是很难得的。不过他与几年前逝世的妻子恩爱非常,从不留恋花丛自诩风流,这种痴情的个性恐怕就是康熙最为欣赏的地方吧?要不然京里的大臣世家子弟多如牛毛,单凭他是明珠长子的身份恐怕也无法得到康熙如此的赏识。而且他也有着一颗晶莹剔透心,知道康熙对我的特别,所以从来不在我面前有半点而不寻常的举动。
我跟他打过招呼,便看向康熙,笑道:“不知皇上究竟是怎样打算呢?”
康熙看着我笑道:“朕已经决定了,此次微服出巡,朕只带三个人出门——你、容若,还有月梅。”
我一听,吓了一跳,问道:“皇上身系国家安危,如此安排是不是太过冒险了?再说,为什么要月梅参加呢?”
康熙呵呵笑道:“微服出巡嘛,人多了不就露馅儿了?朕之所以让月梅同行,是要她当你的丫环,而你,就扮作朕的妻子如何?”
惊吓一个接着一个,我有些招架不住道:“皇上,这怎么可以?!奴婢……”
他轻轻捂住我的嘴,笑道:“男人们出门,如果无缘无故带着个丫头同行,岂不是惹人疑窦?况且,”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浓浓的温情,“在宫里,我无法让你得偿所愿,那至少在外面,就让我们如普通人一样地生活吧。”
我一窒,说不出话来,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垂下头,轻声说道:“奴婢谨遵圣意。”
他满意地笑笑,放开了我又道:“至于安全嘛,朕不担心,容若乃文武全才,朕信得过他。况且沿路朕也有安排,你大可放心。”
我无奈,实在不想让“元华饭庄”承受那么大的风险,可在纳兰容若面前也不好跟康熙说什么,回头一想,这次微服出巡与我并没有关系,那就应该是史实了,那么康熙应该不至于在这次的行程中受到什么伤害吧!
转了个念头,我又问道:“皇上,那小六子呢?不带上他?”小六子从小侍候他到大,以往康熙到哪里可从没扔下过他。
“他啊?”康熙想了想,笑道,“罢了,一个太监,到哪里都瞒不过人的。”
我和容若不由得也都笑了,我忽然想起胤礽的请托,便说道:“皇上,太子也想跟去汤泉。”
康熙听了,皱了皱眉头道:“他又去烦你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有事不直接来找朕,偏偏总去烦你。他年纪还小,功课不能耽误,不能跟去。”
这个答案早在我的预料之中,于是说道:“是,那奴婢就这样回太子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你还要忙南巡的准备之事,太子那里,朕会派人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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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六章
三月癸酉,康熙陪着孝庄,带着文武官员、太监宫女、侍卫扈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开赴遵化。但刚从北京城出来,康熙就带着我、纳兰容若和月梅三个人溜了。空的銮驾成了障眼法直奔汤泉,一到目的地就传出康熙“旅途劳顿、龙体微恙”,需要好好休息静养,于是一应国事全交给福全代为处理,如有紧急事情则交由太皇太后决断,我们四个人分乘两匹马,轻装简从直奔江南而去。
一路上我们不敢耽搁,虽不至于风餐露宿却也是快马加鞭,一直来到滁州才换了一辆骡车,康熙扮作书香世家子弟,纳兰容若仍然是他的侍从,我扮作他的夫人,月梅自然是我的丫环,一行人这才慢了下来,以南下探亲访友的名义继续前行。
不几日终于来到南京城,想起当日在这南京城中的种种,我不由得唏嘘万分,便是月梅也是感慨万千,少女情怀总是春,然而故地重游,她却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女。
其中滋味自然只有我们能够体会,我们相视一笑,握紧了彼此的手。
进得南京城来,里面的景象倒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相对于三藩之乱前,民生却凋敝了很多。街上的行人少了,商家关门的多了,酒楼茶肆里面的人也不多,“唯二”生意兴隆的,便是我的“元华饭庄”与南宫凌的“翠名居”。前者是因为势力实在太大,而且档次够,对叛乱的官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