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回答。经过了四年，我学会了忍耐。与其说是内心平和了，倒不如说我早知道了心死的感觉。也许他说的对，如果我早知道他对希灿做了那样的事，就不会喜欢他，也不会生下晓洋。
  我冷冷地说：“那我就告诉你，我从来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直到此时此刻，我也没有对你感到失望，只是更加讨厌你而已！”
  我一字一句地说，目光坚定。这句话不是我一时之气，而是我此时内心真切的反应。因为从他脸上我看不到一丝丝的内疚，那种事不关己的冷漠让我厌恶到了极点！
  他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斜靠在椅子上，身体舒展如同摇曳的花朵，带着一种袭人的气息，“看来我不告诉你是正确的！至少你是现在才‘更加’讨厌我！”
  “你都没有一句对不起吗？”我近乎绝望地吼道。
  “不，我不认为我对不起你…”他面无表情。
  我撇过头，冷笑一声说：“我一直以为你变了，可是没想到原来是我瞎了眼！”
  “那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
  “姓洛的，算你狠！”我拿起他面前未喝完的咖啡，朝他的脸泼过去，“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没有躲，任凭咖啡从他头发上滴下，嘴角还挂着冷冰冰的笑。
  我转身离去。
  是的！这一辈子，我都不愿再见他！
  刚出饭店门，我的腿便忽然一软。心脏仿佛被人切去了一块，生疼生疼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家里的。
  我锁上房门，拉上窗帘，一个人坐在墙角。我以为这次回来我已经变得很坚强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能够背负，能够原谅。可是当矛盾的双方是我最重要的两个人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坚强是这么的无力。我一直以为他变了，我一直认为他有很多的不得已，原来还是我太天真。我受不了他的欺骗，而且他伤害的对象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今天我如果能够看到他有一点的自责，我也许会心疼、会心软、会问一句为什么…可是他没有，他甚至不屑于去撒谎，不屑于骗我。
  ……
  ☆、第五十三章：尘埃落定（3）
  “Mum，你怎么了？”晓洋站在我面前说：“为什么不去洛叔叔那里了？”
  听到这话，我哭得更凶了。这次回来，他和晓洋的每一次相处我都看在眼里，每一次都让我感动。面对孩子时，我总是觉得是我太自私，自私到因为我的缘故让晓洋永远不能和父亲相认。可是我现在懂了，在洛嘉臣眼里，他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曾经刻意被我忽视的一切，包括希灿出事后他的异常表现，都在我眼前鲜活起来。
  晓洋很听话，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到“洛叔叔”。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提过他。他也没有打过电话，从此以后，那个人彻底的在我生命中消失
  ……
  在我知道当年伤害希灿的罪魁祸首是洛嘉臣的时候，我对希灿的负罪感更深了。好几次看见希灿，我都想说声对不起，可是我不敢，我承认我很窝囊。
  从那以后，我不止一次地从梦里吓醒，梦见希灿头发凌乱地站在我面前，她哭着地我说：“雪儿，枉费我当你是那么好的朋友，是你毁了我！”每一次我从梦中醒来，枕边都是一片潮湿。在友情和爱情两者之间，我该怎么取舍？
  不！我不该犹豫。至少希灿当我是唯一的朋友，而洛嘉臣却从来没有当我是他的唯一。我不止一次地想象，对于那个女孩，洛嘉臣会怎样？我开始明白，我和他之间那朦胧的东西并不是爱情。
  是我错把暧昧当成了爱情，我应该为我的愚昧付出代价。
  …百世的回眸，一晃而过…
  …飘零的年华…
  …原本都是一个错…
  …散落在沉浮的角落…
  …环绕着青春的沉默…
  …抒发深情未醒…
  …醉卧梦境不觉…
  ——凌雪？2012
  ☆、第五十四章：永远不再说爱
  后来的某一天，我从昊天口里得到一个消息。
  九哥因为受不了监狱之苦，不久前在监狱自杀。他的一个堂兄从加拿大回来，知道当初是洛嘉臣害的九哥入狱，买通了黑社会为九哥报仇。黑社会下了“追杀令”，洛嘉臣现在命悬一线，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消息后，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故事，没有一点反应。现在有关他的一切只会让我觉得厌恶，只会让我对人性感到失望。
  不是我变得残忍，而是我的心已经麻木了。他曾经说过“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哪天死于非命也说不定…”当时听到这话，我的心还有疼痛的感觉，可是现在听起来，我只有冷笑。自从他和九哥开始那场交易的时候，或者说当他那年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必须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曾经说过这话，那么如今的劫难就当做是他为希灿赎的罪。
  三天后，我遇见了徐姐。那天我和晓洋正在看动画片，她的到来着实令我感到意外。几年不见徐姐变了不少，人也比以前稍稍胖了一点，听说四年前她就回了老家，这次忽然找来，我知道肯定和洛嘉臣的事情有关。
  我现在讨厌见到和那个人有关的所有人，可是想到以前徐姐对我还不错，才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雪儿，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了。”我勉强一笑，“听说你这几年在老家，还好吧？”
  “嗯，还好。”她也淡淡一笑，却掩盖不了满脸愁绪。我们心知肚明，谁也没有挑明了说。
  一阵沉默后，徐姐终于开口：“嘉臣他…”
  “如果你是来说他现在有多可怜的话，那就不必了！”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那只是他的报应，我也爱莫能助。”
  徐姐惊讶地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声说：“你误会了，我只是来看看你…”
  “是吗？”我笑了笑，“那对不起了，我以为你来和我说他的。”
  “你真的这么讨厌他？”
  “不是讨厌，是恨！”我淡淡一笑，“没想到这次连老天都开眼了！”
  徐姐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很久，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你变了，变得狠心了…”
  “是吗？真是可笑！”我说：“不是我变了，而是聪明了！一个人无论有多么善良，都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伤害。”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我可以理解为‘爱之深责之切’吗？”徐姐试探性地问。
  “不！我是真的恨，我对那个人现在已经毫无感觉了，再说只会让我更加恶心而已！”
  徐姐点了点头说：“不用了，雪儿！其实嘉臣是死活不让我告诉你的…”
  这句话让我的心凉了半截。事到如今他竟然还有不愿意告诉我的？
  “可是我觉得还是要说一下，毕竟…嘉臣是孩子的父亲。”
  我手忽然一抖，水杯里的水也洒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
  徐姐指了指一旁看电视的晓洋说：“难道是真的？我只是猜猜而已。”
  “……”
  “我了解以前的你，即使出国也不可能和其它人在一起。可惜嘉臣太傻…”
  “你也说了，那只是以前的我！”我一字一句地说：“还有…就当我恳求你，不要告诉他！”
  徐姐扯了扯嘴角，“现在想说也不行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嘉臣要离境了，五天后的机票。”
  “是吗？”我手心微微一抖，“这么快？”
  “嗯，这是让他活着的唯一办法。”
  我沉默了很久，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你也一起走？”
  “嗯，我会陪着他。”
  “哦。”我淡淡地点了点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良久才开口，“事到如今，也只有你陪他…”
  “你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徐姐说：“希望以后可以再见。”
  ……
  有那么几秒的时间，我不理解她在说什么，只是茫然注视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良久，张了张干裂地嘴唇说：“哦，你们保重…”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大团大团的白云正从天边飞卷过来，几个枯树枝颓然地指着天空，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首老歌：把情感收藏起来∕让回忆留下空白∕忘了曾经拥有的过去∕永远永远不再说爱…
  我喜欢这些淳淳的老歌，只言片语便解尽所有的忧愁。当年飘渺的诺言，能实现的会有几句？不得而知，也无力证明。只是知道它再也带不来丝毫的兴奋或是晕眩，便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美丽只有一瞬，狂风吹散，繁华落幕，一切归于空无。
  一些人遇见了，一些人失去了，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四季流转着，最后又会留下谁，陪伴在身旁。那些岁月中深深浅浅的痕迹，那些无法定格的记忆，又要如何取舍？十指相握给自己取暖，却只能维持一瞬间。是谁说的，懂得放开，心胸便会坦然。我微笑，是不是真的学会了放手？
  我忽然反应过来，他要走了。身体里支撑着元气的最后一丝希望，呼啦啦地倒塌粉碎。
  娜娜还说过：“不要高估了你对他的影响力，他有自己的世界和原则。”
  但我始终不相信，他的世界里没有我。我始终不相信，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他会忍心世界里没有我。
  我完全不相信。
  我存着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一天天地数着日子…
  第一天…第二天…
  直至第五个夜晚像其它的一样无声消失。
  …一直以来都小心地隐藏自己…
  …宁愿那些痛苦如罂粟的枝叶一样在心底蔓延…
  …我倔强又脆弱，迷茫却坚定…
  …我执着但退缩，温柔也刚烈…
  …我想，终究还是累了…
  …有些事情，应该可以遗忘的…
  …我想，终究还是倦了…
  …有些事情，是一直无能为力的…
  ——凌雪？2012
  ☆、第五十五章：浮生如梦，后会无期（1）
  他要走的这天，我很晚才起床。我只记得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结局是悲剧，我是哭醒的。
  外面的天空阴的厉害，厚厚的灰色凝结在远方的天空。
  ……
  “雪儿，不好了！”妈妈破门而入，“晓洋不见了！”
  这忽如其来的意外让恍惚的我恢复了知觉。
  “怎么回事？”我一下子坐起来。
  从马婶声泪俱下的描述里，我隐隐听出来：她今天早上带着晓洋出去买早点，低头掏钱时一个疏忽身后的晓洋就不见了。马婶大叫一声，旁边一个扫垃圾的女人说隐约看到一辆红色面包车疾驰而过。
  听完马婶的描述，我只觉得脚下的地板好似裂开了一条大缝，我的世界在一片黑暗中坍塌。待眼前的黑雾散去，我醒过来，头晕恶心的难以支撑。
  很快恢复了记忆，失去意识前的所有担忧瞬时纷至沓来。我拉着妈妈问：“晓洋呢？”
  妈妈一脸严肃地说：“还没消息…”
  听到这话，我只觉得胃里翻滚，浑身一软，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床上。
  “别担心！”哥哥在一旁发话了，“我分析了一下，对方绑架晓洋应该是想要钱，他们还没拿到钱，所以晓洋暂时是应该是安全的！”
  “暂时？”我像疯了似地扯着哥哥的衣服喊道：“哥，你帮帮我，你是警察啊，一定不能让晓洋出事…”
  此时的我毫无意识，耳边全是嗡嗡的声音。我跪在床上大喊，膝盖渐渐发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哥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不过…我是怕…”
  “怕什么？”我和妈妈异口同声地问。
  “如果是单纯的绑匪还好，我就是怕…对方的目的不是钱…”哥哥小心翼翼地说。
  我安静下来想了想，会不会是有人知道了晓洋和洛嘉臣的关系，挟持晓洋来威胁他？可是仔细一深究，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洛嘉臣应经已经在飞机上了…
  想到这里，我看了看窗外，心里又是一疼。
  “雪儿？”哥哥轻轻叫了我一声，“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我摇摇头，一直盯着外面的天空，沉默了良久才挤出一个可怜的微笑，“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今天洛嘉臣就要走了…”
  “这么巧？”哥哥低头嘀咕了一句。
  我忽然一个灵激！脸上的肌肉好像被急速冷冻，笑容一下子僵住。
  ☆、第五十五章：浮生如梦，后会无期（2）
  我几乎是扑到桌子边，拿起手机一按，屏幕是黑色的。
  我迅速按下开机键，随着一阵熟悉的开机音乐，屏幕上闪现出四个未接来电。我调处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我想也没想就拨了过去…
  “喂！”电话里的声音很急促，原来是徐姐。
  “洛嘉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