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作者:
雨帆 更新:2021-02-24 22:29 字数:5027
“没关系,那你叫我小西也行。”
岳凌楼咬牙切齿道:“你还真是恶心啊……小、西……”
西尽愁仔细回味着岳凌楼最后从牙逢里挤出的那两个字:“嗯……的确有些恶心。”
岳凌楼没有闲情跟他瞎扯,一心只想早点走出这个荒林,被困在这里越久他的身体就越危险。但事情却没有按岳凌楼所想的那样顺利发展下去,时间转眼已过去三天,这三天里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但依然没发现半点人迹,就更别说城镇了。
岳凌楼摸了摸自己的右臂,那里已生出了一块手掌大小的红斑,如果再不走出这里,只怕这红斑会布满全身。岳凌楼苦笑,没想到自己对花狱火的依赖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连三日都撑不过去。
身后的西尽愁见岳凌楼的脚步摇晃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还是休息一下好了。”
岳凌楼淡淡答道:“不用。”
西尽愁顿一下后说:“啊,对了。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了,你背后……痒不痒?”
岳凌楼一惊,转身望着西尽愁问:“背后?”
西尽愁一边点头,一边走近:“好像是皮肤过敏,生出了很多红斑。”
那红斑的产生当然不是因为皮肤过敏,岳凌楼的眼神突然涣散了一下,前额已渗出了汗水——冷汗。本以为只是右臂,没想到连后背也起了红斑,难道自己真要被困死在这荒林里?
西尽愁把岳凌楼扶住,问道:“你还好吧?”
岳凌楼迎向西尽愁深深邃邃的眼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然后淡淡回了一句:“放心吧,这个,不传染。”
说完推开西尽愁的手,继续朝前走去。西尽愁在他身后无辜地解释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不是在担心这个,难道你是在担心我吗?岳凌楼苦笑,这个世上的人只会担心他们自己罢了。谁也不能去依靠,能够依靠的也只有自己而已。西尽愁,你有一双太过于狡猾的眼睛,我在你心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呢?一个廉价又方便的玩物?
一天以后,那刺眼的红斑就已窜满岳凌楼的身体。五天!只离开花狱火五天而已,岳凌楼就已经奄奄一息了,然而天翔门却还依然远在千里之外。西尽愁把意识已经模糊不清的岳凌楼搂在怀里,施展轻功急速穿过一片一片的树海,但那树海仿佛没有边际。墨绿的树影不断后退,但又有新的墨绿接连不断地闯入视野。
究竟,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西尽愁抱住岳凌楼的手臂紧了紧,因为他听见岳凌楼轻轻的呼声:“好难受……抱紧我……抱紧……紧一点……”西尽愁早已没了几天前的悠哉游哉,绷着一张脸,笑不出来。他不知道岳凌楼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中毒吗?突然,他听见了马蹄响动的声音,杂乱纷踏的声音,大概有十多匹马吧……
太好了,西尽愁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这迷宫般的树林要到头了,并且,只要有一匹马速度就能加快很多。
近了,越来越近了,西尽愁已经清楚地看见飞驰而来的马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跳了起来,朝那马队飞身而去——马队中突然有一人被他踢翻下马,骨碌滚到路边。西尽愁勒住马缰,调转马头,那匹青黑的骏马长嘶一声,转头扬起前蹄朝东方奔去……
西尽愁右手一挥,一道白光闪出,如闪电般劈断了三米外一根直径约三尺的树枝。落马,抢马,截断树枝,绝尘东去,所有事情的发生不过短短几秒钟而已,当马背上的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西尽愁早已不见踪迹了。
“好快!”马队前列的一个红衣女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西尽愁奔去的方向,以一种兴奋而又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出了这两个字。而那红衣女子身边,一个满天白发但精神依然矍铄的武将打扮的长者怒道:“好大的胆子!”
“竟敢抢我们的马,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一个与那红衣女子差不多年龄的男子策马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红衣女子的身边,望了她几眼,那眼神仿佛暗示他刚才的话是故意说来气她的。
“什么叫活得不耐烦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他是谁么?”那红衣女子白了说话人一眼道,“出招于三米之外,截木于无形之中。当今武林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这两点……”
“得了吧你,人家认都不认识你,看把你的春心荡漾的。”男子毫不客气地讽刺起来。
红衣女子倔强地一扭头道:“我就是欣赏他,怎样?”
“好了,都少说两句!”为首的白发长者喝道,听得出来他已经很愤怒了。倒不仅仅是因为被抢了马,而是另有原因。长者顿了顿说:“震儿,雪儿,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其实你们的堂兄常桐,就是被他所杀的!”
“什么!”黎震和黎雪同时惊呼道。
长者又把眼神移向路旁的那截断木上,自言自语道:“西尽愁,你先杀我孙儿,又抢我宝马,还胆敢断木以示你的身份,是不是存心要和我黎成绎过不去!”
这对人马来自镇南镖局。镇南镖局总镖头黎成绎有两女,长女远嫁云南千鸿一派常家,生常桐常枫两兄弟;么女留在京城,去世以久,但却给黎成绎留下了黎震黎雪两个孙儿。此次千鸿一派大乱,黎成绎从京城赶来,没想到兴和城还没到,就遇上了西尽愁。
西尽愁当然不会知道他抢去的那匹马是镇南镖局的,当时他只是想尽快把岳凌楼送去医治,而没有时间多做解释。于是断木告诉他们,马是我西尽愁骑去用了,用过之后如果你找上我我就给你们解释,不来也就算了。但是西尽愁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一举动,在黎成绎眼里却成了挑衅。
青黑马急驰在崎岖的山路上,马背上颠簸不已。岳凌楼缓缓抬起眼,他知道方向不对,不能往东方走,那里没有救命的药。费了好大的劲,岳凌楼终于说出几个残句:“回去……回离阳……去找丘然……”
西尽愁不解,问道:“为什么?”
“只有……他……才能救我……”断断续续地说完,岳凌楼又闭上了眼睛。他的病只有花狱火能治,但现在回杭州已经来不及了,只有寄希望于五日前留给丘然的那包花狱火,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月满西楼第二部 天翔 〈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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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阳渡口出发,行船半日,后又步行五日。时间虽然用的多,但其实也不过只离开离阳镇一千里罢了。镇南镖局素来就以押镖的速度快而生意兴隆,镖局所用的马自然都是百里挑一的千里马种。西尽愁夺马以后,一路急驰快马加鞭,翌日清晨已赶回离阳。
夏季天明得早,虽然熹光融融,但因为时候尚早,所以离阳镇上一片安静,只有几只早起的鸟雀在高树周围鸣叫。西尽愁身下那匹青黑宝马的铁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脆响,仿佛可以传遍全镇一样。
不多时,镇中心的丘然医馆就已近在咫尺。来不及拴马,来不及敲门,西尽愁抱起气息奄奄的岳凌楼纵身一跃,便已翻过了丘府的围墙,瞬时落在后堂的庭院里。庭院里有几名仆人正在打扫着败叶,他们都认得西尽愁,知道西尽愁是丘然的故交。但他们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一向看上去稳重的剑客,怎么这次会如此贸然地翻墙闯入。
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突然喊道一声:“西大侠,你莫要……”但话没说完,西尽愁就已撞开了丘然寝房的门。丘然和薛秀婷虽已更衣完毕,但突然有人撞门闯入,不免大吃一惊。
“丘大哥,你救救他。”
西尽愁说这句话时已经把岳凌楼放到了空床上。丘然一眼就认出了岳凌楼,心里微微有些明了,他掀开岳凌楼的衣领一看,那刺目的红斑已爬满了全身,顿时心中一惊,说道:“秀婷,去把你的头痛药拿来。”
一听这话,丘夫人和西尽愁面面相觑,再不懂医术的人都看得出来,岳凌楼这满身的红斑决不是头痛引起的。一直以来,薛秀婷所服用的头痛药就是花狱火,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丘大哥,你……”
西尽愁话说到这里就被丘然止住了,丘然严肃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呆会儿再跟你解释。秀婷,把药拿来。”
于是丘夫人应了一声,打开了妆奁盒,取出一个白色的纸包,朝一个小盅抖出一些粉末,再掺了水交给丘然。
西尽愁扶起岳凌楼,岳凌楼缓缓抬眼看了丘然一眼,似笑非笑一下,自嘲般说道:“本来把花狱火交给你,是为了要卖你一个人情,没想到到最后竟是我自身难保。”
丘然把药盅靠在岳凌楼唇边让他喝下,偏头安慰西尽愁道:“没事了,他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见岳凌楼已安然地闭上了眼,像是要睡过去的样子,西尽愁急忙问道:“丘大哥,他这是什么病?”
丘然顾及着在一旁的薛秀婷,躲躲闪闪地回答道:“我们出来说。”
说完,他就走出了寝房,西尽愁不放心地看了岳凌楼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薛秀婷望着两人的背影,眼神突然黯然下来。她走到床边,为岳凌楼拉过被子盖上,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一直觉得,我的病不是头痛这么简单……”
(注:这里就为什么丘然会骗薛秀婷说花狱火是头痛药给出一点说明。因为有人提出:难道不能说成是治皮肤病的药让人更加信服?其实不然,因为红斑的出现,已经属于比较晚期的症状了。如果每次都要等到红斑出现才服药的话,身体哪经得住?正好薛秀婷自小便有头痛的毛病,其犯病的周期正好和花狱火吻合,所以丘然才利用了这点。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把花狱火比作食物。就像人每天要从饭菜里摄取动力和营养一样,染毒者也要定期摄入花狱火,只不过饭是一天三次,但花狱火的周期却较长,并因人而异,有的是十天有的是半个月。就像我们即使不太饿也要吃饭,而不会等到快饿死才吃一样,染毒者也不会等到身体对花狱火缺乏到出现斑点才服药。拖了半年才给出解释,我知道我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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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镖局一行人,昨天深夜已赶到了离阳,投宿在客栈里。今天他们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去拜访丘然医馆。镇南镖局有南北两馆,北馆设在京城,南馆设在广州,接的镖大都是来往这两地的财物。
几日前,总镖头黎成绎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被告知常枫还活着,并且安置在离阳镇丘然医馆里疗养。千鸿一派大乱的事情,黎成绎也有所耳闻,但因为镇南镖局向来与天翔门交好,如果多加干涉怕伤了两派的和气。这次他们赶来离阳,就仅仅是为了把常枫接到京城去而已。
镖局的人都已坐在客栈底楼,黎雪朝师兄师弟们拱手道:“各位兄弟,这次的事情是黎家的家务事,就不劳烦各位了。你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吧……”
黎雪话刚说到这里,黎震突然插话进来:“还是大家一起去吧,人多,也安全一点。”
黎雪不屑地瞟了黎震一眼道:“什么人多人少,我们是去道谢的,又不是去打架。你要是怕了就不要去好了。”被妹子这么一说,黎震不觉有些耳根发热,低头不语。
一旁的长者黎成绎轻轻叹了一口气,想道:“我黎成绎两个女儿都先我而去,只有孙儿还陪在我的身边。常桐已死,常枫又是个傻子,黎震胆子小畏畏缩缩成不了大事,只有黎雪还有点侠气。可惜是个女子,女大不中留,终究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想我黎成绎纵横江湖数十年,一手创立的镇南镖局难道真是后继无人了吗?”
这在这时,黎雪突然看见一匹青黑色的骏马从客栈门口急驰过去,好是眼熟,那不是昨天被西尽愁抢走的那一匹马么?黎雪立即追了出去。不过让她失望的是——只见马不见人。随即,一丝浅笑又浮上了她的嘴角:“马既然在离阳,那么人也应该在离阳。西尽愁,我们还真是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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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馆后堂庭院的一个露天阁子里,丘然背对着西尽愁说道:“那岳凌楼来我医馆三次,没想到有两次都是被你抱着送过来的。”
西尽愁诧异道:“他来过三次?”
丘然转过身,对西尽愁点点头,问道:“你可听说过花狱火?”
西尽愁若有所思地点头,等着丘然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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