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节
作者:片片      更新:2021-02-17 06:17      字数:4747
  女人们一下子住了声,原来云行天的女人除了董氏是云代遥做主跟了云行天以外,其他几个都是云行天手下败将的姬妾女儿。女人们听了这话,面上都是一寒,不再说什么,
  董夫人道:“好不容易回来了,府里就安分点吧。回自己的房里收拾一下,前面的宴席散后,大家都聚到雨晨堂里,迎候云帅。”
  女人们悻悻地各自散去。董氏过来拉着漆雕宝日梅的手道:“妹妹住哪里?”
  侍从道:“漆雕夫人在梦华轩暂住。”
  董氏皱了皱眉头道:“那地方好些年没人住过了,如今更不知破烂成什么样子。这些日子服侍你的只怕都是亲兵什么的,是不会整治的,我身边几个丫头倒还手脚麻利,我带她们去,给妹妹收拾一下吧。”说着就唤了几个丫头过来,拉着漆雕宝日梅随侍从而去。
  漆雕宝日梅却把手抽了回来,生硬地说:“不必了,我住得很好。”
  董氏吓了一跳,道:“原来妹妹会说中洲话呀!”想起方才那几个女人说的话漆雕宝日梅定听在了耳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妹妹不要听她们几个的闲话,其实她们也就是嘴上厉害……”
  “你们恨错人了。”
  “什么?”董氏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怔了一下。漆雕宝日梅的眼睛看向远处,宫禁的墙堞,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们恨错人了,你们的敌人不是我,是她……”
  前堂传来太监拖得长长的公鸭嗓子:“太后懿旨到……”
  重光三年正月初一,嬴雁飞在宫中大宴群臣,并颁下圣旨,封云行天为项王,这是幸朝史上继沐氏安王外的第一个异姓王,其余诸将功劳皆由项王谕旨颁奖。幸朝的外壳下,云氏王朝已然呼之欲出。路人皆知,云行天就等平定南方的那一天了。
  重光二年的好年景让老人们一直说到了重光三十年。好像是老天爷终于过意不去了,多灾多难的北方真个是风调雨顺,万事顺遂,去年肆虐整个北方的蝗虫没有见着半点踪影,就连常见的小虫小害都没有。
  麦苗儿疯了似的往上长,七八岁的娃儿藏进去也见不着,麦穗有高粱米大小,收割的时节,天上连一丝云彩都不见。那些金灿灿的麦子收进库房时,所有的人都几疑身在梦中。
  南方这一年却遭了数十年不遇的大水,远江泛滥,千里汪洋。虽说南方的底子比北方厚得多,沐家还拿得出足够的粮食赈济,但两边因粮食而致的微妙平静悄悄打破了。
  八月,北方的新麦一收,就停了向南方购粮,当然也同时停了送到沐家的精铁兵刃。
  九九重阳,正是登高会友的好日子,袁兆周与一干好友遨游于枫山,清朗晨光下漫山的红叶之美只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他们堪堪爬到山巅,已是将午时分,几人坐下来执杯畅饮。
  “听说原先留在南方的百姓近来纷纷北返,袁兄,这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当初他们留在南方也不过是贪图个温饱,如今北边的日子好过了,到底还是自家乡土好。”
  “那么,项王近日好似不在西京呀,只怕日子到了吧?”
  “兄台真是神机妙算呀,项王离了西京,连我也是不知的,你怎就断定了。”
  “袁老三啊,你这套说辞去哄别人吧。项王若留在西京,你哪儿有闲来这儿。早些日子我还道你这回寻了个好主公,不过瞧你如今这骨肉支离的样子,那云行天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哈,哈,你老七这条舌头……不过我怎么听着就有些酸溜溜的味儿呢?”
  “就是就是,老三,我算是佩服你瞧人的眼光,当初云行天就那么三四万人,不起眼得很,你居然就看上他了,如今项王一登基,你就要是封侯拜相了吧?”
  “各位各位,这种话咱们还是少说点吧,这可是谋逆之言呀!”
  “算了吧,拿这种话到我们面前说,也亏你好意思。说点实在的,项王是不是准备和南边开战了?”
  “那说实在的,项王确是不在西京,不过平南之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正直到今日,这事还没有正儿八经地提过。”
  “为何?不是说如今没了后顾之忧,南下易如反掌么?”
  “你这话问得袁老三没法回。不过我倒是猜到一点,说给你听听——这要紧的还是粮食。前些年北方是淘空了的,今年大丰年,可明年后年呢?粮食不够,人丁不旺,如今南边人口是北方的三倍,那边又不都是酒囊饭袋,有个沐二公子在那里,一时战事不顺僵住了,打上个一年两年的,军粮怎么办?若是就地征粮,南边百姓定恨项王入骨,战后的安抚难呀!项王又不是蛮族,抢了就走,项王想的是一统中洲,哪能不在意?”
  “也是……那是谁?好像是你身边的那个嬴泌和!”
  第八章 袁兆周
  袁兆周站起来,心头咚咚的乱跳了起来,他此来前已交代过,没有突发的要紧事,不要来找他。这时看嬴泌和带着几个人急急地策骑冲上来,满头大汗,头巾也歪在一边。嬴泌和是世家子弟,在仪容上向来在意,如此惶急,自然是出了大事。
  果然嬴泌和一见袁兆周就高声叫道:“各位大将军请军师回去,有紧急军情!”竟没有下马行礼。袁兆周片刻也不敢耽搁,向同行的各位行了一礼,道了声:“兆周早走一刻,见谅!”便上了马,奔下山去。
  “出了什么事?”看着下山的人影,山上的各人不由感到了些风雨欲来的气息。
  云行天的王府议事堂上,云代遥坐正中,令狐锋、杨放、赵子飞端坐两侧。
  “军师怎么还没来?”杨放有些坐立不安。
  “坐下!”云代遥斥道,“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来了,来了。这消息确实了吗?”袁兆周一边掀帘子,一边道。
  云代遥道:“是秦前发过来的,确是反复找过了,没有发现项王的踪迹。”
  袁兆周犹自有些不信,道:“项王不过是到噍城看看新造出来的神机大船,走时都说了眼下还不是开战的时机,怎会……”
  云代遥摇摇头道:“他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云代遥在桌上摊开一份地图,是在座各位都熟悉的雪拥关以南至远禁城的地图。他指着远禁城与雪拥关之间的一个小山包,道:“那些难民就是在这里被杀的。”
  赵子飞道:“沐家的人也真是太过分了,百姓们战后回归北方,这是当初就说定了的。去年我们也没要他们强行遣返,眼下人家自愿回来,他们居然不许带走一粒粮食。那些难民从小道上翻出来,他们还追出来把人全杀了。”
  令狐锋亦道:“就是,我们不打上门去就不错了,竟还敢犯我边境,换了我在,也定要教训一下那些远禁城的家伙们。”
  “教训他们一下是应该的,项王的做法也没什么不妥,先令一些小队的人马穿上南方的衣着,背着麻袋引那里面的人出来,然后把他们困在这处的山谷。”
  云代遥的手指在图上滑动:“然后有意放走几个人,诱了沐家的那个守将陈庆率军出来,项王本想把这一支沐家的骑兵灭掉。他身边有五百铁风军和五千步卒都是在那一带打了多年仗的,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就算是一时不察,把项王救出来总是可以的吧。可秦前得了消息前去,只见满山的尸首,怎么也找不到项王。”
  “这还不说,还被人趁他出城之机烧了刚刚完工的神机大船。这是效你的故智呀,令狐将军。”赵子飞苦笑道,失噍城的那一夜,对他来说着实太难以忘却了。
  令狐锋摇摇头道:“说这个人效我的故技我是不敢当的,戏法人人会变,各人门道不同。能在项王的眼皮子底下玩出来,我是自愧不如的,沐家那边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众人互望一眼,并没有半点怀疑,一定是他,沐霖!
  “项王眼下到底在哪里?”杨放到底忍不住提了这个问题。众人默然。
  云代遥缓缓道:“要么是逃出来,一时还没联系上;要么是被沐家抓了;要么是……尚未找到遗体。”
  “决不会!项王洪福齐天,怎会这般轻易遇难?”杨放高声叫了起来。
  云代遥道:“将军难免阵上亡,哪儿有什么洪福齐天,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的多得是。要紧的是我们眼下该如何料理。”
  袁兆周理了理思绪道:“依晚生的看法,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多派人手去那一带山原里搜索,晚生信得过铁风军的战力与忠心,那是杨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请杨将军也要对鲁成仲他们有信心才好。不过这事秦前他们一定已在加紧做了,倒不用我们再去督促。若是项王落在了沐家人的手里,我们就只有先等沐家那边开价,只要有得谈,不论什么条件都是可以答应的,只是依他的性子是绝不会要我们为他而听命于沐家的,万一……嗯,谁能主持大局?”他环视在座的四人,四个人都别开头,连云代遥都似无法面对这个问题。
  袁兆周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想道:八年的心血呀,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这个局面,难道又要重来?可惜了董夫人生下的那个大公子,若是活下来,也有十岁了。不过那又怎样,幼主在位,少不了权臣作乱,便如今日的小皇帝一般。
  小皇帝?袁兆周突然想到了嬴雁飞,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会议之后,众人在西京坐不住了,纷纷跑到了雪拥关去,只留下了袁兆周稳着西京的人心,但各等小道消息却是传得纷纷扬扬,搞得西京人心惶惶。
  十多天过去,却始终没听到云行天的半点消息,起初几天,袁兆周还生怕有沐家的信过来,到后来,却是盼着沐家的消息,可一天天过去,找的人固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沐家那边也是毫无音信,袁兆周一天十多封信传到雪拥关,雪拥关那边的回信愈来愈简略无礼,可想见将军们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急。
  到了第十五日早上,袁兆周整了整衣冠,吩咐家里人,道:“准备车马,我要进宫。”
  他的大车刚出了家门,就见一名王府的家人撒腿跑过来,袁兆周下了车,王府的家人面上的喜色掩都掩不住:“军师,项王回来了!”
  袁兆周先是一惊,然后才是一喜,问道:“鲁将军呢?”
  “鲁将军也回来了!”
  袁兆周大喜之下又有些犹疑,怎么悄没声息地就跑回了西京?昨日夜里收到云代遥的消息还说没有寻到呢。他忙道:“快快,速去王府!”
  袁兆周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项王府吃了闭门羹,几名云行天的贴身侍卫守在雨晨堂外,满脸无奈道:“项王吩咐过了,他累得很,不见人。”
  “什么?我是军师,连我也不能进吗?”
  “是项王说的,谁也不见,尤其是军师和几位大将军。”
  “不行,没有这等道理,项王!项王!”
  “请军师不要在此喧哗。项王说了,要是放几位进去,会砍了小人们的头的。”
  袁兆周无奈之下只得往铁风军的驻地去,只见军营中人人都面含悲愤之色。寻到了鲁成仲的住处,一见鲁成仲的面,袁兆周就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鲁成仲居然成了这个样子,袁兆周几乎认不出来了。
  他身上缠满了绷带,但看上去仍比过去瘦了一大圈,脸上的胡须足有半尺长,最让袁兆周惊心的是,他眼中那种傲然的神情变了,变得狂躁而又阴郁。
  袁兆周走过去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鲁成仲木然地回道:“三十四个人,五百个兄弟只回来了三十四个。”
  袁兆周突然懂了铁风军将士的悲愤神情,这是铁风军的第一场败仗,就是与蛮族决战中,铁风军也没有如此大的损伤。
  袁兆周急问道:“这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鲁成仲不言。袁兆周再催,鲁成仲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道:“军师,不要问了,好吗?”
  袁兆周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云行天不肯见他,这一败对他和铁风军来说都是平生第一次。
  这些日子对他们而言无法回顾,就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是难以启齿的奇耻大辱。所不同的是,鲁成仲无法不让袁兆周来见他,而云行天却可以。
  袁兆周叹道:“好吧,不问了。你们回来前没去过雪拥关吗?”
  鲁成仲低声道:“是,项王不想见各位将军,走水路回来的。”
  袁兆周苦笑,心道:真是难为了雪拥关心急似火到处狂找的人。他对鲁成仲道:“你好好养伤吧。”说完走了出来,命人传信给雪拥关的诸将。
  四日后,诸将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个个都衣甲不解地跑到了王府,也无一例外地碰了壁,连云代遥也叫不开云行天的房门。众人聚在了云代遥的将军府里商议。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