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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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7 06:17 字数:4916
崇山侯府在朝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徐孝和这个人更是温恭谦让,若是为晚霞择婿,大概没有比徐孝和更合适的人选了。
开国公没想到代王想都不想便提起了小徐,怔了怔,心中寻思,“要说起来徐家,倒是稳妥的很。虽说往来不多,也知道小徐不错,只是……”
他板着个脸,“家世什么的不重要,最要紧是待小晚好。”
代王眼角眉梢都是笑,“是,最要紧是不拘什么情形之下,都待妻子好。岳父大人,小徐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
代王的目光中似有深意,开国公看在眼里,暗暗泄气。
向晚霞求婚的人家不少,可是开国公和兰夫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晚霞性子有些软弱,若是将来常家真的败了,或是获罪被抄,就算罪不及出嫁女,晚霞的夫家能不冷淡她么?到了那时,晚霞可如何是好。
要想挑一个不管什么时候都对晚霞好的夫家,那简直是不可能的。往后的事谁知道?不经历挫折磨难,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真面目。
挑一个利益相同的人家,才是最稳妥的。
代王提出的徐孝和,正是一个利益相同的人家。徐孝和是代王的伴读、心腹,他的利益和代王紧紧联系在一起。
代王殷切看着开国公,开国公接触到他灼灼的眼神,真想骂他,“臭小子,这么迫不及待要抢我的宝贝女儿!”心里没好气,开国公没滋没味的把茶水一饮而尽,“再说吧。”
他把茶盏放到桌上,脸色依旧很不好。
代王也不假手宫女内侍,亲自为开国公续上茶水,“岳父大人,二姐的婚事包在我身上,小徐和她成婚之后,定是美满的很。还有古大哥,他和他的师妹已是定过亲了,他的老师本在青州任职,我已打点好了,近日便可将其调至京师。到时您为古大哥主持婚礼,看着故人之子成家立业,岂不是很好?”
古山已经二十六,这么大年纪还没成亲,便是因为他爱慕比他年幼十岁的师妹,已和师妹定了婚。他的老师姓余,在青州任千户,代王已暗中调停,余千户一家不日后便将进京,送女儿和古山完婚。
“你小子想的倒是真周到!”开国公白了代王一眼,心中怒气升腾。
其实开国公从前看着代王还是很顺眼的,眼下也不反对他成为自己的小女婿,不过代王看似为他着想、打算,其实是步步紧逼,想把他的宝贝女儿娶走,这就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我舍不得娇娇,婚礼定到后年吧。”开国公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代王手中本是擎着茶盏品茶的,听了开国公的话,吓的茶盏没握住,从他纤白如玉的手掌中跌落!后年,怎么一下子就拖到后年了?岳父大人,您也太狠了!
“暴殄天物。”开国公哼了一声,敏捷的伸出手,把茶盏接住,稳稳的放回到桌上。
这是汝窑茶盏,漂亮的天青色,纯粹、悦目,若是摔了,很可惜。
“岳父大人,今年秋天二姐出阁,冬天古大哥成亲,明年春天,便把我和娇娇的婚事办了吧。”代王可怜巴巴的央求,“您老人家想想,我一个人住在空空荡荡偌大的王府中,多么的凄凉冷淡?岳父大人,一个女婿半个儿,您也舍不得孩儿太过吃苦的,对不对?”
代王软语央求,低声下气,终于软化了开国公。
“我回家商量商量。”开国公宽容大度的说道。
“多谢岳父大人。”代王一脸惊喜的道谢。
他生的很是美丽,笑起来尤其好看,眉眼弯弯,如秋夜碧空那轮明月般皎洁美好。开国公仔细打量过他,满意的点点头,“我家娇娇眼光不错,这小子,顺眼!”高高兴兴的走了。
马内侍在代王府打听到翁婿二人商谈的细节后,便回了宫,找了个合适的时机,一五一十禀告给皇帝,“……代王殿下知道开国公是因为常家二小姐尚未出阁才想拖延婚期的,便给二小姐做了媒,说了崇山侯的小儿子。若是这桩亲事说成了,大概明年春天代王殿下便能迎娶王妃了。”
“可怜的阿慕。”皇帝心中怜悯,“你娶小常太不容易了。”
开国公府和代王府之间经过几轮友好商谈,最后定下次年春天的婚期。
这年秋天,晚霞和崇山侯府的徐孝和定下亲事。因为有代王的婚事在后催着,定亲后不久,就完了婚。成亲之后,晚霞温柔顺从,和徐孝和情好日密。
古山的老师余千户到京城之后,古山迎娶了他的师妹。开国公亲眼看着胡大哥的儿子娶了妻,放下一桩心事。
…
次年春,朝中再一次北伐,佩大将军印率领大军出征塞外的是老将平国公。
平国公威名赫赫,但是年纪大了,精力未免衰退,重任征虏大将军有些力不从心。其实皇帝最为中意的人选是正值壮年的兰大将军,无奈兰大将军的长子兰大宝年纪轻轻生了怪疾,卧床不起,兰大将军忧心爱子,一夜白头,忧伤颓废,以至了中了风。
中风之症有轻有重,重者身体不得动弹以至于送命,轻者也是头痛眩晕,偏身麻木,口眼歪斜,言语不利等等。兰大将军就是轻微的中风,口眼歪斜,有一两天的功夫连话都不会说,半边身子动不了。后来虽有神医妙手救回来了,究竟手脚也不似从前灵便,提起领兵出征,兰大将军露出恐惧之色。
“你内弟从前是何等的豪迈!如今儿子病上一病,他便这样了!”皇帝对兰大将军甚为失望,不满的开国公说道。
在皇帝面前一而再、再而三推荐兰大将军,称兰大将军勇冠三军、世所罕见的人,正是开国公。
开国公很是惭愧,“臣的内弟也是儿女情长,大宝一病,他便慌了心神。”
皇帝不耐烦的挥挥手,“别再为他辩解了,出去吧。”
开国公唯唯。
常绍也没有跟随大军出征,他报了病。兵部知道他只有一位嫡亲妹妹,妹妹下个月便要出阁,哪会跟他计较真病假病?想亲眼看着唯一的同母妹妹出嫁,这是人之常情。
无瑕出嫁在即,开国公府上上下下忙着替她准备嫁妆等事,一团喜气。
因着皇帝向来崇尚节俭,所以无瑕的嫁妆比照着其余几位王妃,并没太过奢侈。不过,这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开国公历年来存下的大笔银钱,兰夫人攒下的各色珠宝,都成了无瑕的私产。
“他是代王又怎么了?没我闺女有钱!”开国公把一摞一摞的银票放在眼前,气愤说道。
“就是,他没咱闺女有钱。”兰夫人捧出几个装着珍贵首饰的盒子,“他有地位,咱娇娇有钱,他欺负不了娇娇!”
“他敢欺负娇娇,我得狠狠揍他!”常绍笑着走过来,安慰父母。
“还有我。”陆先生抿嘴笑,“我会帮着大郎。”
“阿适,你出计谋,我用手。”常绍含笑看着妻子。
“好啊。”陆先生欣然点头。
开国公摩拳擦掌,“夫人,咱们两个也是,你出主意,我动手!”兰夫人白了他一眼,“你动手,我是吃素的么?我床头还挂着把大刀呢!”
一对老夫妻,一对青年夫妻,都是粲然。
无瑕这要出阁的姑娘反倒是最清闲的。虽然宫里照例差出两位女官来教导礼仪,可皇后本就是宽厚性子,代王又早早的打点好了,这两名女官并不敢深管,只逐日将宫中规矩慢慢说给无瑕听。这些规矩对于无瑕不算新鲜事,有些觉得有用,便记在心里;有些觉得是胡扯,也记住了,心中却是不屑,“呸,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木偶!”
两位女官每日不过烦无瑕一两个时辰,其余的时候,无瑕在父母、兄嫂面前撒撒娇,哄哄小谦和安安玩耍,悠然自得。
她的嫁妆自有专人打点,用不着她费心。
家里有客人来,也是兰夫人和陆先生、蒋氏、许静文接待,无瑕轻易不出来。
亲王娶妻礼义繁琐,纳采、问名礼,纳征、发册礼,都有朝中派出正、副使,浩浩荡荡带着数十人的队伍登门,隆重的很。等到聘礼送过来的时候,金玉满堂,琳琅满目,小谦和安安手牵手跑过来看,“小姑丈给我家送上这个,就要把小姑姑娶走了呀?不成,不成。”送聘礼过来的人有礼部的官员,也有代王府的内侍,一名相貌机灵的内侍陪着笑脸,“这两只小羊是代王殿下特地为哥儿、姐儿准备的,很漂亮,可以骑着玩!”小谦和安安来了兴趣,“骑羊么?有趣有趣。”
小谦已经可以骑小马驹了,安安还小,连小马驹也骑不了。平时她若闹着要骑马,开国公和常绍便心甘情愿给她当马骑。安安觉得那样也是很好的,可是若换成了小羊,岂不是更好玩?
两个孩子骑上雪白的小羊,小脸蛋红扑扑,高兴极了。
小姑丈要娶走小姑姑这件大事,已被他们忘在脑后。
不知不觉到了婚礼前夕。兰夫人拿了本精美的小册子给无瑕看,“闺女,这是周公之礼,每个新娘子都少不了要过一关,娇娇你也得学学。”无瑕接过来看了看,大为失望,“上面的人这么丑,真讨厌。”兰夫人硬着头皮跟她解释,“这个还丑啊?这是花了大价钱请人画的,是全金陵最有名的画工了,专门画这个的。”无瑕勉强又瞅了一眼,还是嫌弃,“男人也丑,女人也丑,我不要看。”
说着话,无瑕脸色粉嘟嘟的。
她虽是竭力做出幅若无其事的模样,还是害羞了。
兰夫人和无瑕虽是母女之亲,这时候也不知该怎么跟无怔说才好。
无瑕嘻嘻笑,“娘,您让嫂嫂来教我吧。她是先生,最会教我了。”兰夫人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先生还管教你这个啊?自古以来都是做娘的告诉给女儿。”无瑕羞的耳根子发热,跟兰夫人耍起赖,“我不管,我要先生,不要娘,”推起兰夫人,软硬兼施,把兰夫人糊弄走了。
过了没多久,陆先生姗姗而来。
无瑕大惊失色,“娘还真好意思让嫂嫂来啊?”她先前只是羞的没法子了,想法子先把兰夫人打发走,没想到兰夫人会真的让陆先生过来。
这么害羞的事,母女之间说起来还不好意思,换了嫂嫂,不是更糟糕么。
陆先生笑的温文,“无瑕姑娘,嫂嫂近日得了本道家养生之道的奇书,来来来,奇书共赏。”从怀里取出一册散发着墨香的书册,拉无瑕同看。
有文字,有图,陆先生言语平和的讲着,面色自然,好像在讲最普通不过的之乎者也。
无瑕受她感染,脸没那么发烧了,凑过来跟她一起看。
“这是一件最自然、最正经、最神圣的事。”陆先生讲过之后,微笑放在她手中,“生儿育女,绵延后嗣,光明正大。”
“哦。”无瑕乖巧的点头。
代王的婚前教育,比无瑕的要系统得多。皇帝管教儿子很严,娶妻之前是不允许他们胡乱接近女色的。亲王举行婚礼之前,宫里会有礼官负责详细介绍,礼官是不用书、不用图的,当然也不用真人,他们在秘殿之中,用欢喜佛向即将娶妻的亲王讲解。
代王和礼官在秘殿中逗留良久。
皇帝还是很关心儿子要娶妻这件大事的,专门差了马内侍去问礼官,“代王殿下学得如何?”礼官是位留着稀疏胡子的清瘦中年男子,他客气的拱拱手,“代王殿下勤学好问,但凡下官所知道的,已全部告诉他了。”
马内侍回报皇帝的时候,皇帝虽是埋头在奏疏之中,嘴角也是抽了抽。
春暖花开,丽阳高照。皇帝驾御奉天殿,百官云集,气氛庄重,身着衮冕的代王从殿门口缓步而入,阳光在他周身镶上一道金边,绚烂美丽。
代王在殿前俯伏跪拜,皇帝满面肃穆的吩咐,“往迎尔相,承我宗事,勖帅以敬。”
三千年来,不管是平民百姓,还是帝王之家,儿子将要迎娶新妇进门之前,做父亲的都会这么勉励他。
代王恭敬的答应,“臣谨受命。”
他的声音清朗明净,和这庄重的气氛很相宜。至于他说这四个字的时候流露出的喜悦之情,大概只有皇帝注意到了吧。
或许还有太子。
不过,这些不重要。在这种场合,每个人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都是规定好的,喜悦或不喜悦,流程是一样的。
代王出殿,换上朱红色的皮弁服,到常府大街迎娶他的新娘。
常府大街,无瑕一大早便被从热呼呼的被窝里捞了出来,梳洗打扮,先穿了燕居常服随父母祭拜过先祖,又和父母、兄嫂拜别。
开国公看着宝贝女儿在他面前盈盈拜倒,眼泪流下来了,忘了该说什么。女官在旁着急的小声提醒他,“国公爷,您应该说……”开国公如梦初醒,“我就怕忘了,抄了一张纸。”从怀中取出张小纸片,抹了把眼泪,照着上面一字一字读道:“夙夜勤慎,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