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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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就是 更新:2021-02-17 06:16 字数:4930
许静文跟个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她们若是在家里闹腾倒还罢了,只盼着莫丢人丢到外头去。娘,今天我到常家,看到小晚那儿安安静静的,羡慕的不行。咱家有她们几个,整天鸡飞狗跳的,好生令人烦恼。”
李夫人笑了,“咱家和常家能比么?开国公府整整占了一条街呢,你想常家有多大?常家两位小姐若想互相串个门儿,保不齐还要坐轿子。那样的人家,想不安静都难。咱家可就不成了,本身伯府的规制就是这样,再加上你祖母、二叔二婶一家,哪有不挤的。”
许二林和桑氏原本是有两子两女,儿子许济、许浑,女儿许静心、许静女,后来他又置了几房妾,生下许静书、许静琴,真是一大家子人。有他们在,忠定伯府清静不了。
许静文捂起脑袋,一声呻…吟,“别提他们了。”
李夫人哼了一声,“我也想开了,她们闹她们的,咱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日子。文文放心,你的生辰宴,娘一准儿给你办得体体面面。你呀,只管把你平时要好的小姑娘全请来,想亲自去给谁送请贴,便亲自去,莫在家里闷着。”
“还是娘疼我。”许静文靠在李夫人身上,讨好的蹭了蹭。
李夫人摩挲着她,母女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家常。许静文忽想起一件事,“娘,方家门前停着好几辆马车,应该是主人要住回来了吧。”李夫人不以为意,“大概是吧。若是真回来了,倒要差人上门看看,送份贴子。”许静文淘气的笑了笑,“这家可不要有青年未婚的子弟呀,若是有,大姐二姐该……”李夫人瞪了她一眼,她没敢再说下去,头埋到母亲怀里,吃吃的笑。
这不怪许静文不厚道,主要是她的两个堂姐实在不爱掩饰自己,听到哪家有青年才俊便两眼放光,兴兴头头的打听,恨不得把那人的祖宗八代全打听清楚了……
“方家是老宅子了,虽有些根基,看着却有些败落的样子,你大姐二姐未必看的上。”良久,李夫人忍笑说道。
许静文愕然抬起头,“您可一向是忠厚老实的人啊,竟然也会说这样……”不太厚道的话?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李夫人气哼哼。
许静文趴到李夫人怀里,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方家主人可能会回来带给许静文母女的不过是份笑料,带给开国公和兰夫人的,却是大大的惊喜。
“陆先生说的那户人家,主人终于要回来了?”兰夫人听到开国公带回来的消息,本来是在美人榻上倚着的,激动的坐了起来。
“我一直让人打听着呢,错不了。”开国公在她身边坐下,面色殷勤,“夫人,这户人家的主人好像前些年一直在外地,如今终于要回来了。”
兰夫人欣喜不已,“我就说嘛,那人是读书人,祖籍又是金陵,这都快要乡试了,他非回来不可!”
读书人哪有不要参加科举的?只要他活着,总会回来,总会应试。好了,陆先生不必再无止境的等下去了。
开国公叹了口气,“夫人,若是先生嫁了人,咱们上哪儿再给娇娇找这么好、这么合孩子心意的先生啊。”
他想到先生快要寻到未婚夫,娇娇快要失去先生,不禁愁眉苦脸。
“你懂什么?”兰夫人不满的横了他一眼,“女人青春易逝,知道么?她这几年不嫁人,往后人老珠黄了,怎么办?谁陪伴她,谁关心她,这长长的一辈子,谁陪着她一起度过?”
“夫人说的是。”开国公没理,垂下脑袋。
唉,阿月就是心肠好,太会为别人着想。
因为方家主人还没回来,所以开国公和兰夫人商量过后,暂时没有跟无瑕和陆先生说。直到三天之后,听说方家举家迁回,才一起去接无瑕放学,兰夫人亲自把这消息告诉了陆先生。
陆先生听说之后,微微笑着道谢,“夫人费心了,感激不尽。”
“先生一直寻找的人,终于出现了么?”无瑕快活的笑,“先生,我陪您一道去寻亲访友好不好,您带我出去吃一壶永宁寺的泉水,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
她拉着陆先生的胳膊央求着,要一起去。
陆先生心中感动,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无瑕,先生一个人可以的。”傻孩子,这个时候,正是要先生一个人面对的时候,先生本来就是孑然一身啊。
“不,我要一起去玩!”无瑕坚持。
“倔脾气的孩子。”陆先生无瑕板着的小脸,颇感无奈。
兰夫人温声道:“正巧我也想出门逛逛,陆先生,咱们两个带上无瑕小姑娘一起,岂不是很便当?”
“是啊是啊。”无瑕喜滋滋。
她眼巴巴的看着陆先生,兰夫人微笑着,诚恳的点头,陆先生也便不再推脱,大方的道了谢,“如此,劳烦夫人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兰夫人笑。
“明天去可好?明天我休沐。”开国公在门外石凳上坐着喝茶,大声说道。
无瑕高兴的跑了出去,“爹爹您也一起去呀,那我跟着您骑马,好不好?”
“不好。”开国公把她抱起来,哈哈大笑,“闺女,明天爹爹不骑马!”
无瑕不满,捧着他的脸质问,“您出门不骑马,难道坐车?好没意思。”
开国公笑咪咪,“爹爹也不坐车。”
“不骑马,也不坐车,难道您坐轿子不成?还是打算走着去?”无瑕纳闷。
不光无瑕,连兰夫人和陆先生也是不解。
☆、第34章 方家
兰夫人和陆先生牵着无瑕上了马车;开国公一跃而起,跳到车把式的位置坐好了,大声问道:“坐稳了么?”
“坐稳了;坐稳了。”无瑕探出小脑袋;笑靥如花。
“你这样叫坐稳了呀。”兰夫人和陆先生都忍不住笑。
开国公笑咪咪;“爹爹赶车很快的;闺女;乖乖的坐着;莫乱动。”无瑕忙不迭的点头;“好呀,不乱动。”她说着话的功夫,兰夫人早伸手把她抱过来了;“他赶起车来真的很快;无瑕小姑娘,你还是坐在我怀里最妥当。”无瑕半信半疑;“有多快啊?”
开国公笑了笑,扬起马鞭,响亮的呼喝了一声,两匹马轻快的跑动起来,马蹄声清脆悦耳。
“真的很快。”无瑕咧开小嘴,笑的合不拢嘴。
“快什么?这会儿他老了,温吞了,年轻时候赶车才叫快。”兰夫人不经意的说道。
仿佛为了回应她似的,开国公大声呼喝,“驾…”,马车颠了颠,跑的更快了。
“会不会赶车啊,这么不稳!”兰夫人吃了一惊,笑着骂道。
无瑕挣脱兰夫人的怀抱,掀开车帘,高兴的扑到开国公背上,“赶车要又快又稳才好,您光顾着快了,不稳,那可不成!会颠着娘和先生的!”开国公哈哈大笑,“好,听我闺女的,又快又稳!”他果然只挑好路走,马车赶的又快又稳,前方遇着一个小沟,他眼疾手快勒勒缰绳,马匹速度慢了下来,稳稳的过去了。
“这样才对。”无瑕兴高采烈。
“闺女,攀紧爹爹,不准松手。”开国公一边赶车一边照顾无瑕,这叫一个操心。
陆先生有些担心,“夫人,把无瑕叫回来吧。”兰夫人向前方看了看,微笑,“无妨。他这个人没别的好处,功夫还过的去。”陆先生颔首,“如此。”
开国公一路赶车,无瑕和他叽叽咕咕说着话,时不时传来父女二人欢快的笑声。兰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其实成亲也未必好,为人…妻为人母,非常不容易。若是上头有公婆,又添一层艰难。可是,总算有个人替你赶车,还有孩子在你面前欢笑啊。”她转过头看着陆先生,目光温柔,“有人陪伴,还是好的。”
陆先生和平时一样,青衣青裙,朴实无华,她微微笑了笑,“夫人的意思,我明白。您对我的关照,我心领了。”
兰夫人伸手拍拍她,神色更加柔和。
一辆双驾黑漆马车驶进了九回巷,然后,在一个僻静不显眼的角落里停下了。马车停稳之后,从车上下来一位青衣青裙的女子,独自一人,缓缓向斜对面的方宅走去。
她步履轻盈又不失端庄,虽穿的俭朴,那种天生丽质的风华,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方宅的门房是方家老家人了,颇见过些世面,可这青衣女子缓步向他走过来时,却端着手中的茶杯发了半天呆,看傻了。
马车里的一家三口这会儿正在吵架。不对,不能说是吵架,是一对苦恼的父母正在安慰他们的小女儿。无瑕气咻咻的,“先生一个人,多孤单!若是有人欺负她怎么办?”开国公一开始是随口附合,“就是,多孤单。”见兰夫人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开国公打了个激灵,赶忙改口,“闺女,是你先生定要一个人前往,她是先生呢,咱们只有敬着的,对不对?自然要依她。”兰夫人皱眉,温声说道:“常家和方家素无来往,咱们若是冒然登门,很失礼的。闺女,陆先生坚持要一个人过去,自有她的道理。”
兰夫人摸摸无瑕的小脑袋,温和道:“娘懂得她。”
兰夫人自己也是个要强的人,自然明白陆先生所思所想。她经历过一场战乱,家人已经全部过世了,她在这世上真是无所依靠,唯有自己。她就是要青衣青裙的走到方家,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到方家,看方家如何待她。
陆先生是守信之人,没有得到方家的消息之前,她不会背信弃义,把自己另许他人。可她也是自尊自强之人,如果方家势利眼,嫌弃她这名无依无靠的孤女,她是不会幽怨自怜,也不会在方家这一棵树上吊死的。
“女子嫁人,要嫁有情人。”兰夫人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方公子对她有情有义,自然是桩好姻缘。如果方家有嫌弃她的意思,宁可不嫁了。
世上的男人,又不只方公子一个。
无瑕小姑娘眼珠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开国公殷勤的点头,“对极!要嫁人,便嫁一个愿意为她赶车的人!”兰夫人本是思绪万千的,闻言瞪起眼睛,“赶什么车,方公子是读书人,哪里会赶车?”开国公呆了呆,忙道:“夫人,为夫的意思是,意思是……”
他挠挠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对。
“会赶车的赶车,不会赶车的,磨墨!”无瑕干干脆脆的说道。
“对极,我就是这个意思!”开国公冲无瑕竖起大拇指,眉花眼笑,“我闺女真懂事,最明白她爹!”
“那是。”无瑕得意洋洋。
兰夫人见无瑕得意起来,不再吵闹,暗中松了口气。娇娇,你是实心肠的好孩子,担心先生一个人会受欺负,可你不明白,咱们帮得了先生一时,帮不了先生一世啊。先生她是有成算的人,她坚持一个人去方家,自有她的打算,咱们不好随便添乱的。
方家古朴典雅的客厅中,青衣青裙的女子端庄坐在一张黄杨木四出头官帽椅上,身姿笔挺,一动不动。她身旁的桌案上放有芙蓉糕、马蹄糕、如意糕等细点,香气扑鼻的毛尖茶,不过,她没有动过。
连口茶水也没喝。
一名三十多岁、梳着妇人发髻的绿衣女子隔着窗纱细细打量了她半天,眼神暗了暗,急步向后堂走去。
后堂中间放着张老红木三屏式罗汉床,床上坐着位中年妇人,圆髻,长脸,深蓝色长褙子,黑色马面裙,从面相到打扮都是一派庄严肃穆。
屋角方形案几上一盏青铜香炉,静静吐着芬芳的香烟,给这后堂增加了不少安宁意味。
“姐姐,好半天了,那孩子还是端庄的很,纹丝不乱。依我看,她真是个可人疼的姑娘,教养好,也很有定力。”绿衣女子走到后堂,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
罗汉床上的中年妇人抬起头,目光威严,又带着丝讥讽,“教养很好?乱世之中,父母兄长全部亡故,她一个人活下来了,教养很好?小妹,你告诉我,莫说乱世,便是太平岁月,你孤身一人,可能活下来?”
绿衣女子嚅嚅,“我,我……”她低下头,无言以对。
这中年妇人,自然是方宅的女主人,方太太了。绿衣女子是她的娘家妹妹,夫家姓金,原也是富户,她若是出门,也被称呼一声“金太太”。如今夫家败落了,生计没有着落,便带了夫婿、儿女投奔姐姐,靠姐姐养活着。既然是靠姐姐养活,吃人家的嘴短,她自然没有底气,说话都不敢大声。
方太太端起小案几上的茶盏,慢慢呷了一口,“不是我方家不讲信义,实在是她形迹可疑。一个女孩儿家,父母兄长都不在了,仆婢一个也无,居然孤身活到现在,让人如何信她?”
金太太讪讪的,“长的实在是好,气度也好,可惜了的。”
那一进门就被冷落却始终面色沉静的陆家姑娘,她心里真是有几分怜惜。年轻的姑娘家,能有这份涵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