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节
作者:津鸿一瞥      更新:2021-02-24 22:11      字数:4773
  了。
  她的眼角慢慢的滚落了两滴泪珠,急促的喘息后,她额头上的青筋突起,我,对不起,你!这几个字拼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然后一切回归平静。只听见嘀的声音持续响起,心电监护仪上电波已经呈一条直线了。
  章韵龄死了,张岱和我一样,一滴眼泪也没掉。遗体告别会那天,章韵龄那显赫的父母和兄弟们都来了,丧事办得特别隆重,大厅外还有记者在拍照。
  我和张岱并排站着,鞠躬答谢前来吊唁的宾客。
  告别会后,我和张岱又去了殡仪馆,遗体被送进去火化时,我和张岱坐在休息室里。
  她的遗嘱在律师那里,过几天律师应该会找你。张岱轻声说,大部分的财产她都留给了你,我没有异议!
  她死前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吗?我默了一会才问。
  没有,她只说罪孽太深怕下地狱,所以,她死后一定要帮她做一场水陆法会超度她的亡灵,也超度被她直接或间接害死的亡灵。张岱仰头,你知道我为什么哭不出来吗?
  我沉默。
  她活着的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折腾她,因为我,她没少伤害你。张岱转头看我,这二十余年来,她为了我几乎付出了所有。她活得好好的日子我没见得多领她的情,如今她死了,我也不虚情假意表我这颗女儿心。
  但愿来生,她不再有我们这样的女儿。我好久后才轻轻的吐出了这句话。
  水陆法会定在了F城的XX山上的一个寺院,那座寺院很有名气。张岱告诉我,水陆法会上诵经的都是高僧,为期七天。
  法会开始的第一天,我和张岱去了寺院帮章韵龄祈福。法会从早到晚,我跪得一双腿发麻,到晚上结束时,我和张岱几乎要步履维艰。
  我爸待会来接我们,先到休息室去坐会吧。张岱扶着我。
  穿过大殿时,一个身穿素色袈裟的高僧迎面走来。他象其他僧人一样向我们施礼,阿弥陀佛!
  师父辛苦了!张岱还了礼,我猛然退了一步,整个人就坐到了地上。
  吕明安。我低声喊,僧人听见我的低唤后滞住了脚步。
  张岱把我从地上搀了起来,急走了两步,我们站到了僧人面前,那熟悉的眉眼分明就是吕明安。
  你们要回去了吧,我送你们到路口。他面色异常平静,完全没有否认他不是吕明安。
  ☆、说一下题外话
  写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我特别犹豫。之前一直想写的故事叫《天堂太远,人间太乱》,那个故事就是关于佛教里的乱象,对于这方面,我不能说特别懂,但确实了解不少。
  在我们的感觉和印象中,佛教是普渡众生的,寺院是森严的,僧人是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但那里面,有很多人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真正出家的有,把为僧当一个职业更有,这两者有天壤之别,涉宗教,小七有心无胆。
  数年前,和一个佛协的朋友谈过中国佛教目前的乱象纵生,假和尚遍地。然,也只能是谈。付诸于笔端,在现今的严打风面前,万万不敢。
  所以,在处理吕明安这个角色的最终选择时,我老毛病又犯了,不能写的非要写。但也只敢写皮毛,点到为止。
  心中有菩萨即可!
  ☆、112。这样的吕明安
  我和张岱对视了一眼,然后跟在了吕明安的身后,缓缓的向着路口外走去。出了寺门,下了台阶,沿途偶尔有信徒向吕明安问好。
  我们很快走到了离寺院不远的一处凉亭里,然后吕明安顿住了脚,就在这里坐会吧。他指着长长的石椅说。
  我和张岱对视了一下后坐下,吕明安坐到我们对面的石凳上。路灯略昏暗,将他的影子拉得特别长。
  你出家了?他那身僧衣让我连大声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受戒。他温和的答我。
  我不太明白没有受戒是什么意思,你一直在这个寺院?我又问。
  不是,前两天刚到F城,受一个朋友邀请带了几个师兄弟过来帮忙。法会结束后,我就回去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那回在深圳见章女士,她精神状态还很好,真没想到你们节哀!
  还给黄老板那笔钱果然是章韵龄的。我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必须遵守承诺,在她生前为她保守秘密。他说着手机响了起来,接完电话后他又看了看时间,我现在还有一些事情,这样吧,等法会结束后我下一趟山,到时我去找你。
  朝我们施了一礼后,他大踏步的出了凉亭,很快他就进了寺院。
  他居然跑去当和尚了。张岱推了推我,我有点感觉象在做梦,他这是真的出家了吗?
  我看着她,他说没有受戒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了,今天之前,关于吕明安,我想得最多的就是他出国了,所以一直没有消息。做梦也没有想过,在这场法会上,他会一袭僧衣出现在我面前。
  接下来的几天法会上,我见过两次他披着大红的袈裟坐在台上拿着话筒诵经,我跪在地上,仰头看他时,就觉得他陌生得仿佛天外来客。
  对于我的生活而言,佛法和僧人离我太远太远,远得我的心中只有敬畏。
  我突然想到,多年后,我的儿子问我,他的爸爸去了哪里?然后我告诉他,你的爸爸出家当和尚了。我要怎么才说得出口?
  七天法会结束后的第二天上午,我出了便利店准备回家做饭。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喊声。
  莫郁青。吕明安的声音。
  我飞快的转过身,眼前的吕明安戴着一顶浅色牛仔帽子,便西服下打底的是橙色的线衣,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休闲鞋,拎着个帆布包。他竟然打扮得跟普通人一模一样,他不是僧人么,为什么不穿僧衣?为什么不跟我说阿弥陀佛?
  我呆愣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打招呼,该叫大师呢?还是吕明安?
  吃饭了吗?他近前两步,面带微笑的看我。
  没,没有。我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你呢?
  也没有,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你跟小妹说一声,待会给她打包一份带回来。他指着我的店里。
  跟小妹打了声招呼后,我和吕明安保持着两步以上的距离向着路口走。
  小福星长高不少了吧?你手机里有他照片吧?他打破了沉默了问我。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翻出小福星的照片递给了他。他接过,翻着看了好一会后才把手机递还给我。
  时间过得真快。他有点感叹的笑了笑,说完后他就站到路边招起了出租车。
  上了出租车后,我又想素菜馆的消费可不低,悄悄的翻了翻钱包,我就带了两百多块钱。我钱包还没收起来,吕明安就对出租车司机说:XX路XX餐厅!
  我晕了一下,那餐厅以做鱼出名,他,竟然不吃素?
  二十分钟不到,出租车就到了XX餐厅。我站在餐厅门口,你,确定在这里吃饭吗?
  以前你不是挺喜欢这一家做的鱼吗?还是你现在改口味了?他诧异的问我。
  不是,我是说,你可以吃荤吗?我总算问出了口。
  可以。他转身便往餐厅里面走去。
  进了餐厅,找了个最里侧的位置坐下,点菜时,我又一次目瞪口呆,他点的几乎都是肉类,唯一的素菜就青菜。
  服务员抱着菜本走远,我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吕明安。
  很奇怪么?他问我。
  我以为僧人是吃素的。我淡淡的说。
  我并没有真正出家,可以不用遵守那些戒律,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最好不要让信徒看见。他给我倒了一杯水,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我为什么跑去当和尚了?
  我点了点头,我确实特别想知道。
  很简单,诵经能让我心情平静。他转着手里的茶杯,你知道,我从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在仇恨里,十几年的日子都在研究怎么报复折磨人。直到我母亲过世,你对我失去信任,我带着小福星离家。那一年,你过得很辛苦,我也过得不轻松。你现在可能不相信,但当时我真的是为了我们能再次团聚而选择离开。我一直深信,经过时间的冲淡,我和你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大概在我离开你的半年左右吧,章韵龄在深圳找到了我。当时特别惊讶,因为我并没有用自己真正的身份证,找我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不过她请的私家侦探比较细致,通过小福星找到了我,你知道,小福星要注射疫苗之类的,他的身份我并没有造假。
  我知道了你在F城发生了一切事情,章韵龄是你的亲生母亲,你因为我欠的那笔款被迫卖了房子,因为我和小福星的出走你日夜伤神。我是在了解到这些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自私和独断。
  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吕明安给我装了一碗汤,然后他自己也喝起了汤,一碗汤喝完后他放下了碗。
  章韵龄忏悔了很多,然后求我回去和你好好生活,她说她令我失去的她来弥补。她在我住处哀求了我足足一个星期,然后我决定先把你心心念念的家保下来。我答应她在她活着时不让你知道那钱的来路,怕你起疑,钱直接打到了黄老板公司。吕明安定定的看着我。
  ☆、113。是否继续?
  在吕明安承认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还给黄老板的钱是章韵龄的,可当他亲口说出他拿了章韵龄的钱时,那种感觉又不一样了。我说不上哪里不对,但心里有失望涌起。
  从我接受她钱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我成了彻底的输家。吕明安侧了一下身让服务员上了菜,然后又说:那时候我还是没有完全放弃报复的念头,所以你能理解我咬着牙接受她的钱时有多痛苦吗?这种痛苦一直延续到我父亲过世的前一晚,我父亲拿着我母亲的照片泪流不止。他说,是他禁锢了我母亲一辈子,让她最终选择绝路。他还说,要死了才明白,真正的爱是放手。
  父亲的死对我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支撑了我几十年的仇恨力量一瞬间轰然倒塌,我透过那些倒得一地的仇恨,看到了自己惶恐不安无处可依的灵魂。
  父亲的丧事后,我回了深圳,那时想得最多的是死。我和你的某一段时间一样,钻进了死胡同里。二十余年了,我最终发现费尽了心思的报复,直接逼死了母亲间接害死了父亲,拆散了自己的家,其他的一无所获。醒悟之后,那种翻江倒海的悔恨几乎要将我吞噬。
  折腾过自己好一阵子,把自己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的。然后朋友就看不过去了,带了他的另一个朋友来看我,他的朋友是个居士。跟着那个居士,我拜了师父,开始接触佛法。然后我就发现,我困顿的灵魂在庄严的诵经声中能慢慢的平静。所以,后来我就一直呆在寺院里,也算自我救赎吧。他说到这里时停了下来,指着新上的菜对我说:吃菜啊,凉了就不好吃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迟疑了一下才问。
  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佛事做了不少,超度了不少的亡灵。原先打算长伴青灯古佛诚心研究佛法,后来发现这清静之地一点也不清静,和外面的世界基本也没什么区别。他笑笑,这趟来F城还有一个事,因为我师父牵线,来XX寺院看看,那里需要一个大咨客(注:相当于RH主管),如果谈妥了,暂时两年会在F城,离你们母子也近。
  我沉默了好一会,对于他的选择还是有一些不明白,明安,如果说背诵佛经就能让你平静,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披上那身僧衣?
  刚开始是想真正出家当一个僧人,后来发现这不过是一个职业,赚得比普通人多一点,想清静的时候比外面的世界清静一些。所以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就暂时先这样吧。他淡淡的说。
  我呆了一下,低声道:我以为僧人的生活是清苦的。
  吕明安笑了一下,每个地方的行情不一样,我所在的地方普通佛事普通僧人一天四百是基本工资,红包另拿。大型的法会工资更高些,多呆几年,混个管事什么的,一年下来弄个百来万很正常。所以,这就是个职业,只是穿的衣服不一样,你不用对我另眼相看。
  饭吃完后,吕明安又让服务员添了茶水。
  说说你吧,对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没什么打算,现在我和小福星过得挺好的。我低头看着餐桌上的花纹。
  考虑和我重新开始吗?他又问。
  我猛的抬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这两年,我心态调整了不少。近半年来我都一直在想,从孩子健康成长的角度来说,我们应该给他一个完整的家。而我们之间,经过这些年的分离,也有了重新开始的基础。你说呢?
  我,你,这!我有点语无伦次了,你不是僧人吗?
  我说过我并没有出家。他加重了语气,莫郁青,我们试试吧,行就继续过。
  我感觉思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