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4 节
作者: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4 21:58      字数:5146
  想想看。一个人要把自己吊死,却选取了这么一个长宽高差不多的方凳子,即使把凳子踢翻。如果不是一心求死,在钢索勒紧脖子的时候,只需要一踮脚的功夫,自杀的人就能站住脚,逃过一劫!
  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求死决心?
  江瓷在心惊之余,想到了自己产生过的疑问。马上出口问道:
  “梨子,这个人是被烧死的还是被吊死的?”
  木梨子的表情古怪地看向江瓷,抿了一下嘴唇:
  “如果我说了的话,你们会相信吗?”
  江瓷马上意识到,木梨子要说的,可能是叫正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木梨子再次开启了手上的红外线灯,指到了地上的酒精灯碎片上,说:
  “我是从徐起阳那里知道她的死因的。根据现场的初步勘察,她是在自己的身上淋上了酒精和油的混合物,然后把燃着了的酒精灯放到了凳子底下。勘察人员根据地上酒精灯碎片的数量和形状判断,这个酒精灯大概高12cm左右,火焰的高度也不低,所以,当她踢翻凳子的时候……”
  江瓷的全身一凛,像是自己被火烧了一样,全身的末梢神经都痉挛了起来。
  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太简单了,凳子被踢翻,放在凳子下的大号酒精灯,就会引燃那人身上的酒精和油,整个人就会熊熊燃烧起来!而随着温度的提高,酒精灯也会因为高温而破裂!
  换句更简单的话来讲,就是那个人,是在被吊死的同时,又被火焚了身!
  木梨子似乎也被自己的描述恶心到了,她捂住自己的嘴,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轻轻道:
  “假设这个人的确是自杀的话,那这样,真的是下了决绝之心了。还有,安的家里已经断水断电了,就算有人及时赶来,看到这个人在燃烧,也无能为力。而且,不知道是那个死掉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在淋浴间的门口摆了一桶油。我当时就是因为把油当做了水,泼在了她的身上,她就烧得更厉害了……”
  要知道,烈焰焚身的痛楚,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承受的。
  但就算是承受着这样的痛苦,那被吊起来的人,也没有踮起脚来,踩上翻倒的板凳,去寻求自己的最后一丝生机!
  或许是为了让自己死得更惨烈一点儿吧,那个人居然还在淋浴间的门口放上了油,似乎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惨一样……
  因此,这样的设计,就要求自杀者有必死之心,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气都被剥夺,才会选择这样的死法。
  江瓷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鼻腔里都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皮肉烧焦的味道。她的眼前,仿佛也出现了一个在火焰中挣扎不止,可宁可如此痛苦也不愿再活下去的人形……
  此刻,她终于明白,木梨子为什么如此淡定了。
  谁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人,会是平时那个笑语嫣然,眼睛里充满自信的亮光,一笑起来桃花眼就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的安?
  反正,江瓷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相应的,她理解了木梨子平静的原因:
  既然不会是安,那这个人的死,便不会再激起木梨子心里的不理智情绪,因此,她才能如此冷静地分析着这个人的死亡。
  这也许就是木梨子的处事哲学吧,只要事不关己,就能保持绝对的冷酷,镇静与无情。
  第十四节 坍塌的世界
  另一边,修来到了一个网吧里。
  他掏出了一张假身份证,买了两个小时的网,找了一个最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虽然四周没有人,可是网吧里独有的浓重的烟味还是让修皱起了眉。
  现在的他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和闻到酒味一样,会产生生理上的反感和厌恶,甚至会有一种想吐的**。
  而他清楚,这种生理上的厌恶,源自于他心理上的恐惧。
  他花了1分钟开机,却花了额外的40分钟去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之所以花了这么长时间,一是因为修不大会使用电脑这类电子产品,二是因为他要搜索的东西比较难找到,还需要安装一些特殊的软件,所幸他是熟悉所有的操作步骤的,所以,他所耗费的40分钟,对他来说并不是很长。
  在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后,他面前的屏幕陷入了一片长久的漆黑,约过了三分钟后,才有一抹银色的大字,诡异地浮现在屏幕上:
  “神学院欢迎您的光临。”
  修看也不看,戳入了“enter”按钮。
  网页迅速跳入了另一个页面,上面的内容是:
  “请在下面的姓名框中,输入你想杀的人的姓名。”
  修在姓名框中,输入了一串数字和字母结合的字符:
  “kongmingsuo13”。
  在按下下面的确定按钮后,页面又变暗了,旋即。便出现了一个全新的页面和一个选项:
  “13号执行者,请选择进入网站的目的:a、提交计划;b、修改计划;c、与计划者取得联系;d、与直接上层取得联系;e、退出系统。”
  修移动着鼠标。把光标指在了“c”选项上。
  这个选项和其他的选项颜色都不一样,呈暗灰色,鼠标点在上面也没有任何反应。
  修直勾勾地注视着这个选项长达一分钟后,把鼠标下移,点击了“d”选项。
  “与直接上层取得联系”。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对话框。修取下了电脑旁配置的耳机,戴好,对面的人就发起了语音对话。
  修在接受了这段语音对话后,刚准备说话,耳机那边就传来了方宁叔中气十足的高嗓门:
  “修,吃午饭了吗?”
  修正在斟酌言辞,思考怎么和自己的“直接上层”,一个声音像是机械娃娃的人询问安的去向。可是,在听到方宁叔的声音后,他先是一愣,然后彻底抛弃了字斟句酌的打算,无比直接地问:
  “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
  相较于修过分的急躁,方宁叔则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样子:
  “修,这是跟师父和上层讲话的态度吗?你就不想问问我,为什么是我来接你的电话吗?”
  网吧里有几个打夜场的游戏狂人。到现在还没有走,不知疲倦地叫骂着,键盘声噼里啪啦地在整个网吧里回响。而且网吧里还放着音量不小的音乐,因而,修略显愤怒的声音相对于这些嘈杂的声音,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你不是一向是谁给钱就给谁做事吗?”
  方宁叔不怒反笑道:
  “怎么把我说得跟个特殊职业工作者似的?你师父我可是卖艺不卖身呢。”
  修不打算和他废话下去了,抓住自己此行的主题直接发问:
  “她在哪儿?”
  方宁叔吹了声口哨。明知故问:
  “谁呀?”
  修压了压火气,沉声道:
  “我没空和你开玩笑。她在哪儿?”
  方宁叔真诚的语气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呢,就不能直接点儿吗?比如说,你直接告诉我你要找简遇安,不就可以了?”
  修猛然捏紧了拳头,骨节啪啦啪啦地爆响了数声后,他才开口说:
  “我要找简遇安。”
  方宁叔的口气听起来有些遗憾:
  “不好意思,她死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似乎是为了让自己的表意更为清楚,又补充解释了一句:
  “……嗯,应该说是自杀吧?就在她那间小公寓里。哎?今天早上你的那帮朋友不是去了那里吗?我还稍稍地围观了一下他们呢……”
  修打断了方宁叔的话:
  “那不是她。”
  方宁叔淡定地反问:
  “那为什么不会是她?”
  修一下子被噎住了,半晌,才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没什么说服力的话:
  “那肯定不是她,我对她很熟悉的。她……”
  方宁叔此刻的声音没有了任何开玩笑的迹象,而是四平八稳,逻辑清楚地反问:
  “是吗?对她很熟悉?熟悉到什么程度?你熟悉她的每一处骨骼每一处皮肤吗?你摸一把她的骨头,就能判断出是不是她吗?修,你行了吧,我还不清楚你吗?你绝对是连碰都没碰过她几下吧?”
  修还想说什么,方宁叔却完全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
  “别告诉我说你看那尸体眼熟。烧焦了的尸体,本来就会有变形,再者说,我似乎教过你,不要轻易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即使是感觉认定的东西,有的时候也会出错,所以,直觉和眼睛都不可相信,而且,什么东西都不能轻易相信。你现在,明确地告诉我,你判断那具尸体不是简遇安的依据是什么?”
  修的思路却完全没有被方宁叔牵着走,他提出了一个在方宁叔的话里提到的漏洞:
  “你怎么知道那尸体是被烧死的?”
  方宁叔咂咂嘴,说:
  “修啊,你不会是现在还没搞清楚吧?她的真正死因是自缢而死。至于烈火焚身。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听老大说。她留下了一句口头遗言……”
  见修沉默了,方宁叔缓缓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本来就该下地狱。如果我被烧成这个样子,那就更适合下地狱了。”
  修的眼前不可抑地出现了一幅画面:安那张含着淡淡哀伤的脸,配合着方宁叔开合着的嘴唇,吐出了这样残酷的话语。
  但是。尽管有这样的画面分散了修的部分精力,他还是发现了方宁叔所说出的话中,包含着的可怕的意思:
  “你是说……老大去找了她?”
  方宁叔说:
  “嗯……准确地说,是这个样子的,你们老大今天早上返回学院的时候,好像很高兴的样子,我问了他,他就说。‘那玩具已经被销毁了’。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修坐在电脑屏幕面前,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键盘,键盘的按钮被他抓得劈啪作响,有几个甚至直接崩裂了出来!
  如果方宁叔没说老大曾去找过安的话,修还不相信安会死,但是,老大去找了安,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不。不会的……
  他隐忍着胸口沸腾着的情绪,低声道:
  “不会,那不是她。老大对她说了什么?”
  方宁叔的声音含笑:
  “我想你应该清楚。为什么要问我呢?”
  修清楚,他当然清楚,老大一直认为她是最好的玩具,可是,前一段时间,聂娜娜说过。老大已经玩腻了这个“玩具”了。
  现在,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出现在了安的家里。
  从木梨子拍摄的照片来看,那是一个绝对封闭的密室空间,门锁从内被蛮横破坏。
  也就是说,那是个无法逃离的死亡之地。
  木梨子说,那人是被烧死的,而据方宁叔所说,她被烧死的原因是“……如果我烧成这个样子,就更适合下地狱了。”
  而且,在她家里的镜子上,还留下了这么一行字:
  “wu:d。”
  需要死亡才能洗清的罪孽……
  不知道是因为隔夜的酒精作祟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修的头毫无预警地剧痛起来,可他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背挺得笔直,坐在电脑面前,一动不动,任头痛得翻江倒海,他仍丝毫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知觉的雕像。
  见修长久地不说话,方宁叔也不介意,甩下一句“我走了”,就下了线。
  修木然地盯着电脑屏幕,看着神学院的网站页面从屏幕上消失,恢复了正常的网页,又看着右下角去交网费的提醒栏闪烁不停,直到电脑自动关机,再看着那些玩游戏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了一拨,叫骂声更大,烟味更浓,可这些都不能丝毫地打扰到他。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因为他所在的角落偏僻,而这网吧又不是很显眼,来玩的人并不多,因此,就连网吧的工作人员,都没注意到这里有个人。
  修就这样,笔直地从中午坐到下午,从下午坐到晚上,从晚上,坐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在他挺直着脊梁,从网吧脚步虚浮地走出去时,门口的网管被吓了一跳,他根本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个客人,而且这个客人,感觉像是随时都能一头摔倒在地猝死的样子,脸色惨白,走路如同漂浮一样。
  修就这样,在周围人奇怪的注视目光下,一直机械地走回了车场。
  车场的队员,本来因为最近抽风得厉害的经理郭品骥今天破天荒地没来找麻烦而欢欣鼓舞,但等到他们看到,从车场门口双目放空、如幽魂一样飘进来的修的时候,全体惊得目瞪口呆,连上去都没敢上去问,集体默默地目送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