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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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4 21:56 字数:5084
那是哥哥吗?
她艰难地挪动着步子,原本手上的脚踝也渐渐恢复了知觉,疼痛又如同潮汐一样一波一波袭来,她紧咬着牙关,拖着脚,一步一瘸地朝那人走去。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龙炽,表情恐惧,紧闭着双眼,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刺满了镜子碎片,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倒在一片令人生寒的尖锐碎片中。
在她的印象中,哥哥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应该永远是开朗的,应该永远是站在她身前的,应该是比她要坚强勇敢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男人,应该是她永远的依靠……
自己的依靠,就倒在自己的面前,像一只斗败了的困兽,翻起肚皮,躺倒在地,向那看不见的对手证明自己的失败。
这就是自己小时候甚至奉若神明的人?
她心中的偶像和梦幻,在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中,一点一滴地幻灭,破碎,如同这落了一地的镜子。
原来,他也是普通人,他面对这样的考验,也会恐惧,也会害怕。
这本来是人之常情,可最让小江瓷难以接受的事,在面对广播中的那人反复的问询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动摇和怀疑。
他也不想想,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把他这么大一个人囚禁起来,而且,他是自己的亲生哥哥啊,自己这么折磨他,总该有个目的吧?
在这十几米中,小江瓷感觉自己思考了比以前过的11年更多的事情,还有那些自己从来没思考过的问题。
然而,在靠近龙炽之后,她心中翻涌着的伤感、无奈、害怕、恐惧、无助,统统演化成了心疼。
那些镜子碎片,好像尽数插进了她的心脏。她的胸口闷得像塞进了一大块废铁,连呼吸都带着鲜血和铁锈的味道。
她不顾镜子碎片扎手,跪倒在龙炽的身边,抖索着双手,想要去触摸龙炽的脸,可他脸上骇人的几片碎片,让小江瓷不知道该在何处下手。
她的双手在龙炽身体上方游离了几分钟,眼泪簌簌落在了手背上,她感觉自己的喉咙疼得要命,快要冒火了。发出的声音也如蚊蝇般细弱:
“哥哥……”
她凝视了龙炽许久,才突然从迷糊中惊醒:
必须带龙炽出去!否则留在这里,夜长梦多!
她数了一下龙炽左右胳膊上的玻璃碴总数。右胳膊的稍少一点。
她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哥哥以前把自己横抱起来转圈的样子,把龙炽的右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撑着双腿想要站起来,却发觉,自己靠一只脚。想站起来的话,根本用不上劲!
她挣扎着,费了半天力气,好不容易把龙炽的身体抬起来了一半,可一个趔趄,她和龙炽一起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之前。她条件反射地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龙炽的身体下面,在倒地之后,龙炽安然无恙。而由于没有穿衣服,她的背上顿时多了十数处划伤,几块玻璃也钻进了她后背的皮肉里。
这一次次的失败,已经刺激得这个平素乖巧胆小的孩子失去了耐心,她低吼一声。先把压在自己身上的龙炽推得半坐起来,把他大部分的重力转移到自己的腿部位置。她也半坐起来,先抽出来一条腿,双手扶住龙炽的右胳膊,在撤去另一条腿支撑的同时,她的双手也使出吃奶的劲,把龙炽向上托起。
龙炽因为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能力,一点也不配合,软趴趴地往下滑,她看这种状况,干脆狠狠心,把自己受伤的脚腕朝地面上使劲一跺,在酥麻感转换为疼痛之前,用上了这只脚一起支撑,终于把龙炽的身体支撑了起来。
尽管把龙炽成功扶了起来,可她刚才的自残性举动,让她疼得眼前发黑,冷汗冒了一身,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晕过去,并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也不算什么大事,疼一点就疼一点吧,就当没了这只脚……
她摇摇晃晃了半天,好歹算是止住了晕厥过去的冲动,她四下环视了一圈,周围都是破碎的镜子,而且房间深处,都是一排一排装饰雕刻皆精美的镜子,像是一个镜子迷宫一样,角角落落,都放着棱镜,小江瓷可以在镜中看到无数张自己的茫然的脸庞。
要放在平时,看到这么多镜子,小江瓷也会害怕,她一直觉得镜子是个邪恶的东西,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可现在,她的脑子因为疼痛已经混沌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压在自己的身上,哪会管这些事情。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出去。
为了这个目的,她决定采取暴力的手段,和龙炽一样,敲碎每一面镜子,但不是像他那样毫无目标的。
她把龙炽的衣服下摆撕下一截来,缠在自己的手上,做了一个简易的保护套。
像是一只背负着自己房子的蜗牛,小江瓷架着龙炽,开始了她长途的旅程。
脚腕的伤,发烧,头晕,耳鸣,一面一面镜子的碎裂声,到后来,她感觉自己就是一架机械,只知道前行,挥手打碎玻璃,再前行。
循环,循环,再循环,无休无止。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晕倒的。
是在砸碎一面镜子后和镜子碎片一起面朝下摔到地上的?
还是在迈步的时候绊到了镜子框,摔在了地上,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无论怎样,她最终还是晕过去了。
而在晕过去前,她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让龙炽压在了自己的后背上,避免了他再次受伤的可能。
而她醒来时,是在一天后,在自己家的门口。
家门口?
小江瓷从极度疲劳中苏醒,用疼痛不已的双臂把自己支撑起来,落入她眼睛的,是家里熟悉的防盗门,还有去年两兄妹和父亲一起合力完成的春联:
“四季时时胜意,千家事事舒心。”
她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会从倥城瞬间移到自己的老家池城,在她看来,从她昏倒到醒来,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她还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幻觉。
但不管是不是幻觉,她还是想试一把。
她颤抖着抬起手,在防盗门上敲了两下。
当手指接触到冰凉的防盗门的时候,她才放下了心:
不是幻觉。
脑中浮现出这四个字后,她就再次安心地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但,若她知道,在她敲响门后,会发生一系列怎样的变故,她可能不会去选择敲开这扇门,甚至,她会祈祷,让自己死在家门口,也是件不错的事情,至少,她的心,不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第十节 邪恶神学院
消毒水和药物味道弥漫在她的唇齿间,吊瓶里乳白色的药水一点一滴地从细细的塑料软管里输入小江瓷的身体。
身体的疼痛在她再度醒来后,被放大了无数倍,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完好,哪怕动一动都疼得她想掉眼泪。
医院诊断,她脚踝骨裂,多处擦伤划伤,手臂肌肉拉伤,身上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应该是她最后一次跌倒在地的时候造成的。
当然,此时的她还是不知道具体的诊断结果的。
她转动着眼珠子,看到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被子,还有自己身上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这个消息真是太好了。
她在心里这么默念着,可她却一点都不感到高兴,那割下舌头,贯穿人体,爬过冰山,如此种种的经历,在她眼前像电影放映般一帧帧跳过,让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
她希望,自己能傻到以为那是一场梦,可她无法说服自己,如果是梦的话,自己这遍体鳞伤的样子,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她仰面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她尝试着尽量清空自己的记忆,让自己别再去想那段地狱之旅。
然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总不自觉地去想那些血淋淋的场面,她索性放纵自己,信马由缰地想下去,但想着想着,她又开始发呆,双眼放空,呆呆地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在发呆的同时,她心中隐隐约约觉得不大对劲。
医院好安静啊,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把自己的思绪收回来,侧脸看向自己身侧,那里摆放着一个心电图显示仪。但发出的机器运转声细微到弱不可闻。
难道这家医院的设备比较高级?
想到这一层,她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这件事提醒她,无论之前经历了什么,她现在已经回到人间来了。
她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享受着新生之后身体的剧烈疼痛,嘴角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活着真美好。
但,这样的美好,只持续到了护士来查房前。
发现她已经苏醒后,护士就端来一杯水和派发好的药物。小江瓷乖乖地接过来,小声问:
“姐姐,我爸爸妈妈呢?我哥哥呢?”
她殷殷地期盼着。可护士姐姐的回答,却让她一瞬间紧张起来:
“他们很忙,回家去了。这药是止痛消炎的,吃吧。”
这位护士值了一个晚上的班,心情不大好。口气自然也变得冲了,可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小病人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捧着水杯的手微微哆嗦着,好像在害怕什么。
护士本来就不大喜欢小孩子,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没什么耐心去安慰她,就又说了一遍:
“止痛消炎药,不苦。快点吃啊。”
而这个女孩子听到这句话后。表情更奇怪了,她由捧着水杯转为死死握着水杯壁,愣愣地盯着自己。
被这个女孩子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女护士咳嗽了一声,声音放柔。问:
“小姑娘,怎么了?”
她可不想被这个小家伙投诉。现在的儿童病患都难伺候得很,何况,昨天来看望这女孩的父亲,看起来是个蛮有钱的主儿,她没蠢到主动惹祸上身的程度。
可眼前的小姑娘似乎并不是在意这个。
她的嘴唇张了张,声音细弱,像只迷茫的小兽:
“姐姐,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小江瓷什么都不必做,她只需要躺在滚轮床上,被推到一个又一个科室做身体检查。
途中,有不少来看病探病的人,都会看一眼这个躺在滚轮车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并窃窃私语地议论。
可他们在讲些什么,小江瓷完全听不清,只能听到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
世界像是突然被抽干了空气,变成了真空状态,静寂了下来,只有嗡嗡嗡的声响,好像是被昆虫占据了,只有它们的振翅声,听着让人难受。
在被送进一个个机器里做检查的时候,小江瓷闭上眼睛,从视网膜上还能看到一个又一个诡异的视觉残留。
在孽镜地狱里摔倒之前,她架着龙炽,走了一路,打碎了一面又一面的镜子,走到最后,她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地狱的尽头。
说是尽头,不如说是一张又一张巨大的壁画。
不再是冰冰凉凉的单调的镜子,镜子旁的墙面上,镶嵌着数十幅油彩画,那画漂亮得很,颇有欧式的风格,走在其中,加上镜子的折射,感觉好像误入了仙境的爱丽丝,周边全都是奇幻而令人迷醉的色彩。
她当时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剩下一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片连续不断,斑斓美丽的油彩,。
图画得很精美,像是某个建筑物的平面图。
先是大门,大门上贴着文艺复兴风格瓷砖,还绘着一个奇怪的徽章,门的左上方燃着一只式样复古的煤油灯,灯上还雕刻着一只精美而诡异的骷髅头飞蛾。
接下来,是进入大门后看到的景象,有一尊奇怪的雕像,一条蛇形的生物正在吞噬自己的尾巴,形成了一个直立的“8”字的圆环。
然后,与衔环蛇雕塑在同一条中轴线上的,是一座高大的教堂建筑,有柔和的灯光从彩绘的玻璃窗中透出,两边都有一道长而深的游廊,通向不同的地方,一条走廊通向远处的一座红白相间的亮着灯的灯塔,而另一条走廊,延伸到远处,又拐了个弯,消失在了视野中。
越往下走,小江瓷的意识越混沌,那些画好像就在她眼前掠过了一下,然而,在躺在封闭的机器中做检查时,她却能回忆起画的大部分细节,而且在回忆起来后,就没有再遗忘过。
画渐渐从整体建筑画演变成了室内图。
一个房间,摆着一张石床,一个男人仰面躺在床上,他的舌头耷拉得老长,像是毒蛇的芯子。而且他的舌头还被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说不出的诡异。
另一个房间里,一个人背后的皮肤被铁树挑破,血流不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