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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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协议书 更新:2021-02-24 21:55 字数:5025
木梨子深吸一口气,她明白其中的利害,而且,就算让她跟母亲走,她也不会愿意。
“那我就留下来。”
木天戬听到木梨子这样说,这才坐到了床上,把大手按在她的头发上,笨拙地抚摸了两下,轻声说:
“梨子,她又何尝不知道我在外面也有新人,这么多年的夫妻,同床异梦的事情做多了,对对方梦里见到什么也能猜个七七八八,今天要不是你看到了,我不会那么快摊牌,那份协议书我早就拟好了,只是在等个机会拿出来,她也准备了,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有没有我心里有数。”
木梨子听得背部发冷,这枕边人的相互算计,可怕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不想再听下去了,只得胡乱地应了一句:
“嗯。”
木天戬突然伸手把她按入怀里,以骄傲的表情口吻说:
“那个女人,在外面干了其他什么我不感兴趣,但唯一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就是,你绝对是我木天戬的女儿。别人的女儿不可能这么带种。”
木梨子倒在父亲怀里,表情木然,却听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不能学金融。木梨子,从小我只以为你懂得多,今天我发现你够狠,手腕够铁够硬,天性如此,你一旦涉及金融,一定能成人物。金融是你死我活毫无情感的游戏,为达目的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也是我的金融理念。但这个理念不能跟你沾上半点关系,按照你的个性,必然会把自己弄脏,女孩子有不必把自己弄脏的活法。想过以后做什么吗?”
木梨子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了一件事。
床头柜上,摆着一家人的合影照片,现在这张照片连着相框,都被人倒扣在了床头柜面上。
木梨子想到了这样一幅画面:
母亲在和那男人发生关系时,斜眼看到了床头一家人的合影,她伸出手,把照片扣在了桌子上。
母亲在和别的男人苟合时,仍不愿自己看似美满的家庭看着她做这种事,所以,她扣下了照片,也让木梨子看见了人心的多样性。
木梨子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压了出来,才慢吞吞地吐出了两个字:
“心理。”
第七节安的目的
“所以……在那之后我就不再去上学了,课业由家庭教师辅导,我开始学习心理学,不为了别的,只是好奇,好奇为什么人心能如此多变,然后……就一直到现在了。”
木梨子吁出一口气,她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就算是和导师探讨学术性问题,她也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一下子讲了这么多,她甚至感觉有点头晕胸闷。
安简短地“嗯”了一声,站起身来,让开身体,把女人的尸体完全展露在木梨子眼前。
女人恢复了她以往的神采,黑眼圈完全被遮盖住,胸口那朵红梅,透过白色的寿衣,隐约可见,眼睛闭合着,少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凌厉,却多了些安详与慈爱。
木梨子摇摇头,声音终于变得有些嘶哑了:
“从没看见过这样的……这样的她,感觉是个陌生人。”
安轻声问道:
“是不满意吗?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可以重新化妆。”
木梨子抬起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说:
“很好,这样就好。”
安抬头看了看边上的钟表,时间显示是凌晨三点半。
距离火化开始的七点还有三个半小时,按照工作安排来说,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火化之类的事情就要其他的员工负责完成了。可是听过木梨子的故事后,她决定把这个流程跟到底,也算是对木梨子向自己吐露心声的尊重。
她征询了一下木梨子的意见,木梨子没有反对,但她也没再说话了。
她静默地坐在自己母亲的床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在和她进行隔着生死的交流,以填补这数年间未曾交流过的遗憾。也好像是单纯的凝视,用这种方式寄托她内心的空落与无助。间或,她会对母亲说两句话,大多是随感而发,没什么条理章法,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安在火化仪式开始前,退坐到了木梨子身后,就像她刚才坐在自己身后一样,不发一言,只观察着木梨子的举动。并等待着仪式的开始。
有愿意把亲属的尸身火化的人,也有不愿火化的人。
很多人宁可选择被罚款,偷偷地进行土葬。也不愿被推进焚尸炉里,一把火烧个干净。
安就听过一种说法,那是个死活不愿意把自己去世的儿子火化的中年母亲,她把儿子的尸体送进殡仪馆之后又反悔了,想要把儿子的尸体要过来。原因是,她没有尝试过死亡的滋味,她不知道人死后会不会有痛觉,如果人在死后也是有痛觉的话,被送入熊熊烈火中烧成灰,对他来说。太残忍太痛苦了。
说实话,安被她这个听起来有些荒唐无稽的理由说服了,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死后,绝不要火化,万一真的有痛觉的话……
然而,木梨子却没有这种忧虑,她静静地呆立在焚化炉前。眼睁睁地看着她母亲的尸体被推入炉中,火苗呼呼喷射的声音掩盖了尸体被焚化成粉的声音。她还是纹丝不动,没有像一些家属一样哭天抢地,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个葬礼,除了木梨子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参加,包括死者生前的朋友们,都不知道今天是死者焚化的日子。
据死者的前夫木天戬在电话中所说,本来她的死亡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按下去,越少人知道越好,整个葬礼,有木梨子一个人,再加上几个专业的殡葬人员,刚刚好。
电话那边,木天戬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似乎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女儿的能力,他完全确信木梨子能把这件事完美地处理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木梨子磕头,下令焚化,把骨灰装入骨灰盒,送葬,下葬,整个流程跟下来,竟然丝毫差错都没有出,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是个完美的存在,她身体里仿佛安装着瑞士钟表里精密的零件,有条不紊地运作着,操控着她的行为,让她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是那么合乎规制。
在精美的骨灰盒葬入墓穴,被封存完毕后,木梨子向负责下葬的员工们一一鞠躬致谢,对安,她更是深深地弯下腰去,许久才直起身子。
这样基本的礼节,被她做得几乎完美,完美到虚假。
一切都完成之后,木梨子记录下了安的联系方式,留下一句“保持联系”,就钻入了墓园门口等待已久的黑色轿车里,绝尘而去。
安手里捧着写着木梨子电话号码的笔记本,想起了昨天晚上,木梨子对着母亲的尸体,自言自语说出的一句话:
“是啊,父亲对我很好,你不必嫉妒,这是事实。但是,你不知道,当父亲对女儿欣赏的感情多于喜爱,那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啊。”
安讲到这里,也有些口渴了,她端起杯子,啜了一口杯中的花草茶。
安和最终选定的谈话地点,是在一家茶室里,客人很少,适合谈话。
她对面的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看样子她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半晌之后,她才结结巴巴地开口问道:
“也就是说……梨子姐的母亲,是梨子姐心脏病的罪魁祸首?母亲嫉妒自己的女儿?”
安点点头,回答道: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故事。我说了这么多,也就是为了让你知道,梨子她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的想法,她不管对谁都是这样,很难再改变过来了。她的为人处世哲学,一切都是以她认为的利益最大化为准绳。或许你之前不能够接受,现在也不能接受,但至少理解一下她吧”咬着吸管,陷入了沉思。
把送走后,安也松了一口气。
她不想让和木梨子闹翻,作为这两个人的朋友,安了解她们的性格,倘若不把木梨子的秘密告诉绝对不会原谅梨子的,这样把过往讲开了心中的芥蒂也会消解了。
安付完帐,出了茶室的门。她没打算去开车,傍晚,雨不再下了,凉风习习,这是夏夜里少有的凉爽天气。
安先去了一趟银行,出来后就开始悠闲地散步。
她把自己的手机握在手心把玩,甩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圆圈,她在等待着天黑,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且一定要她一个人去做。
路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了,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不知不觉中,简遇安绕到了西郊一带,这里的人车更少了,只有路灯,把简遇安的身影映得越来越清晰,拖得越来越长。
安很清楚,她要做出一副清闲自在的散步样子,让身后的那个跟踪者看不出自己的目的。她抬起脚踹上路边的一块小石子,它嗒嗒地滚动了好远。在棱角的磕碰声中,它呻吟出简短的音节。然后,再度恢复最初的静谧。
安摁亮手机,手机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
时机也差不多成熟了。
安伸了个懒腰,把视线挪向身后不远处,她清楚地看见了那个因为躲闪不及而露出的跟踪者的影子。
安的眼睛弯了起来,还是那个标志性的狡黠的笑容。
她就近站在了一个路灯底下,按下了一个号码。
第八节两个侦探的较量
侦探马峰,是个入行不过两三年的新人,手下没什么人可以用,所以接到的每一单生意他都得亲自调查,跟踪,拍照,所幸他的生意一直不好,不会出现工作时间排不开的问题。
他前一段时间接到了一单生意,报酬异常丰厚,客户是个极品的美少女,叫木梨子。
马峰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起初,马峰还津津有味地脑补她估计是要自己跟踪她出轨的男朋友,如果自己干得不错的话,说不定她一时感动,就能以身相许了。
但当她把目标人物的照片递给他之后,他忍不住失望了,那是个同样长得很不错的少女,叫简遇安的,关键是这个目标人物的职业太晦气了,居然是搞殡葬的。他甚至恶趣味地猜想,这个美丽的客户是不是个拉拉,对目标人物有兴趣,或者她的男朋友被目标任务抢了,她是来调查情敌的底细的?
木梨子给他的任务,是调查简遇安的过去。
他在接下这单生意后,承诺以周为周期,给她搜集到的信息。木梨子否定了他这个提议,要求他一个月之后就给她找到的全部资料,不管找到多少,一个月之后调查必须终止。
马峰知道,木梨子这么做是为了避免长时间调查被目标人物发现的可能,就欣然应允了。
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马峰越来越感到不可思议,他通过跟踪,发现木梨子和简遇安居然是很好的朋友,这就让马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是朋友的话,有什么疑问尽可以直接问啊,找侦探专门调查算怎么回事?
尽管对于木梨子的目的想不通。但马峰作为服务业的一员,只需要服从就是了,最让马峰感到头痛的是,他竟找不到关于简遇安三年前的任何资料!
以前的姓名,家住地,以前的朋友圈,亲人,统统没有,一片空白。
从开始调查到现在已经快半个月了,他还是一无所获。最近他连吃方便面都不香了,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样能搞到简遇安更多的信息。
今晚他又跟踪了简遇安一路,她没开车。散着步走到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段,马峰不敢怠慢,尾随其后,也没发现四周的人和车越来越稀少。
她走了一段之后,在路灯底下站住了。拿出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时,马峰突然感到自己的手机正在震动,他掏出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觉得号码挺眼熟的。但现在的状况不允许他随便接电话,他果断把电话按掉,但没隔多久又响了起来。他不敢再挂了,万一是客户有急事呢?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得罪,他只能接起电话, 只听那边传来一个声音:
“喂,你好。”
那是个刻意压低的女声。感觉同样很熟悉,马峰有点糊涂了。是木梨子吗?她换了个号码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这个号码他确实感觉很熟悉。是自己以前的客户吗?
客户不能得罪,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离简遇安还有段距离, 声音应该不会让她听到,就尽可能压低声音,道:
“对不起,我有事正忙,请您等会儿打过来。”
但那边的女人似乎没有罢休的意思,坚持说:
“不过现在这个事情还真得麻烦您一下。我就问您一个问题。”
马峰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尽量维持着平静客气的语气: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