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节
作者:热带雨淋      更新:2021-02-24 21:45      字数:47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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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此刻疯狂地扑上前去、却被藏在石室入口内侧的另一个年轻人制服的男子,他曾经的残忍与冷酷都是源自于他对石室中尸体的长情的话……那幺,毫不动容的握着剑,干净俐落、二话没说地向下刺穿尸体心脏的来者,他的冷酷与残忍,只不过是因为他与生俱来的无情罢了。
  「不要——师弟呀啊啊啊啊啊————」睁大眼睛,无力回天的眼睁睁看着利剑刺透爱人的胸膛,直到那带不出一丝血迹的剑身抽离尸体,玄门男子才从嗓子里发出几声咯咯的响动,就如同被粗暴的从长久的一个梦里打醒了似的,他崩溃的哭起来,嘴角却带着笑:「好不容易啊……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关键……终于找到了返魂术的关键啊……为什幺会这样……为什幺会这样……」
  「生死轮回,荣枯兴败皆为天道,返魂乃是逆转阴阳的禁忌行径。」行云流水般地收剑回鞘,面容清俊,凛然脱俗的行凶者淡漠地走向石室的门口,虽然他是在与瘫痪在地的男子交流,但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步子却不见停留:「一介凡人居然妄图违抗天道,实在可笑。」顿了顿,他在走出几步后回过头来,目光却瞥向已经松开了玄门男子的那位年轻人:「荣晴,我改变主意了,不该听你的,还是杀了这个掌握了返魂术的家伙更加万无一失,你让开。」
  「呵呵,用不着了吧,师父。您看,其实破坏了那具尸体后,这个人已经和死没什幺区别了。」闻言,靠在门边的年轻人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火把照耀下,他有一张帅气忠厚的脸,浓眉下一双载满了温柔慈爱的明亮眼睛。就像是为了衬托前者的冷一般,他有着让人一见就感觉温暖的宽宏气度,宛如革制的剑鞘,轻柔的包裹下前者的锋芒:「至于他在尘世间犯下的亵渎与杀戮,还是交给笑大人去判处吧。我想,已经没有了可以追求的目标,这个人是不会再用返魂术到处作乱了。不是吗?」
  「……哼,随便吧。」懒得罗嗦似的散去瞬间聚起的杀意,冷若玄冰的青年痛快的放弃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大步走向外室呆坐着的另一对麻烦。见状,温厚的年轻人泰然自若的跟上前去,恪守着徒弟的辈份,无奈却也恭敬的浅笑着搭腔:「谢谢师父,不过……师父啊~~徒儿记得自己是叫荣矜来着,不是什幺荣晴啊!您又叫错了……唉唉……」
  「……不过是个称呼,哪来那幺些讲究。」刚站到笑云舒面前就被年轻人追上来,冷傲的青年皱眉横了对方一眼。接着,毫不意外地凝神听到了什幺动静,他不再浪费时间,移目俯视着茫然若失的笑大青天,沉声催促:「快点离开这里,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似乎催动了什幺机关,这个石墓要塌了,不想陪葬就起来!」
  「夏语冰?你是怎幺——」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笑云舒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本能地就要脱口质问对方怎幺会来,又是如何进入这号称封死的石墓中的!?然而转念想到青龙御史一向神出鬼没行踪缥缈,这幺多年他们也习惯了,问也是自讨没趣,说不定答案反而会吓到自己。他受的刺激已经足以灭顶了,不需要再特意雪上加霜了:
  「算了,你们既然能进来就应该能出去。你们先走吧,放心,我随后就跟上。」
  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凤舞阳托付给好脾气的荣矜,笑云舒摇摇欲坠地站起来,目光紧锁着龟裂的石室内侧抱着爱人残缺的尸体默默不语的玄门男子,步履艰难地跺着落下来的碎石,一寸寸逼近他,慢吞吞地单膝跪在了对方面前。张了张嘴,笑云舒想要问却没有发出声音,有一刻他犹豫了,想到夏语冰的话语和他那无情的一剑穿心……
  他对自己该不该问下去,动摇了。
  但男子却知道他要问的是什幺,就如同看着一个与自己相似却又不同的人正在挣扎着踏上自己的覆辙似的,他自嘲着,以一种讥讽的表情,歪头贴到了笑云舒的耳边:「呵呵,我知道你想问什幺。你想要我告诉你返魂术的秘方和关键对不对?你想要回你的爱人对不对?」
  「……」僵硬地咬住下唇,笑云舒发现自己没办法点头,也没办法拒绝。
  「怎幺?不觉得我用返魂术是违背天道,痴心妄想了吗,笑大人?哈哈~你其实在心里也嘲笑着我对不对!?想要把死去的所爱抢回来拴到身边,不惜欺师灭祖地弄到返魂术,又利用了别人的尸体去试验,却落得个如此的下场。你其实觉得我是个傻瓜,是个疯子,对不对?呵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返魂术的秘密吗?我会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关键告诉你吗!?」残酷的笑着,男子的话鞭子一般狠狠抽打在笑云舒心口,但就在他绝望的闭起眼睛叹息的时候,他突然阴险的笑了笑,话锋一转——
  「可是,我还是决定告诉你返魂术的秘密和关键所在。」压低声音,男子狰狞的笑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有力的把答案送到瞪圆眼珠,哑然石化的笑云舒耳中。未了,男子用劲将他推向夏语冰等人的方向,弯腰横抱起爱人已经眨眼腐化成骨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走向崩塌得更为剧烈的内室。只有那诅咒一般的笑声,留给了被遗忘在原地的年轻巡按。
  「……好了,就是这些了,笑大人。呵呵~你们不是觉得我疯了吗?我逆天而行不自量力了吗?很好,那幺现在,开启那扇禁忌之门的钥匙,我已经交到你的手中了。笑大人,你也明知那扇门是不能打开的,你也明知那扇门后的幸福是邪恶的……你会怎幺办呢,笑大人?就算知道是错的,但那垂手可得的幸福,你真的拒绝得了吗?」
  「我……」
  「笑大人,那扇禁忌的门是天道,把我们和所爱关在了两边。你痛苦吗?悲伤吗?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不甘心呢?呵呵……那好,现在我把能够打开那扇门的钥匙给你了,你能忍住不开吗?寂寞多幺可怕,你能忍住多久呢?记着,你可是有钥匙的人啊……呵呵……」
  「……」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眼前一黑,笑云舒最后的意识里充斥着石块崩落的巨响,男子狂妄嘲讽的纵笑,以及夏语冰催促的冷喝与荣矜悲悯的叹息。之后他感觉自己软软的倒入了一片虚无之中,神智涣散而去,心内一无所有。
  ※※※
  「怎幺会这样!?明明是我伤得比较重!为什幺他会昏迷得比我还久——」隐隐约约地,一阵吵杂犹如穿透浓雾的阳光射入笑云舒脑海里,他想睁开眼睛叫周围的喧嚣安静下来,但是身体却像是被巨石压碾过一般,关节酸痛地不听使唤。皱了皱眉,他蠕动着唇无意义的轻哼了几声,外部的杂乱似乎是被他的呻吟扼住了喉咙,瞬间寂静下来,又瞬间更加喧闹!
  「呜呜呜~笑大人您终于肯睁眼了!您要是再这幺睡下去,师爷他一定会以当差不周为由拿我们兄弟俩给您殉葬的~~呜呜……」
  「醒了就好了,小日小月!冷静一点,再摇晃下去大人的肩都要被你们拆了!」
  「吵死了,早就告诉过你们这家伙死不了的。」
  「嗯……」混沌中分析着涌入耳中的七嘴八舌,笑云舒勉强撑开酸涩的眼皮,率先看到的就是欧阳兄弟涕泪纵横的两张花猫脸:「小日小月?你们怎幺会在……啊!我是不是已经回到县衙了!?」翻身而起,踉跄的身形被稳重的方天宇一把捞住,笑云舒揪住心口位置,咬紧牙关拼凑了一个苦笑出来,安抚地向吓坏了的少年们点了点头,即便现在的他或许才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个人:「……是夏御史送我回来的吧?那幺……舞阳呢?他……被安置在哪里了?」谨慎地措辞问着,他掩饰般地垂下了眼帘,逃避开周遭审视的目光。
  玄门男子最后的话语还在记忆里盘旋不去,仿佛是怕站在床尾抱剑玉立的青龙御史洞悉了心中的挣扎,笑云舒兀自甩了甩脑袋,似是想要把那些蛊惑的言辞连同详尽的返魂术一起抛出脑海,又似生怕自己晕眩的头脑会记不清每一个细节。
  「师爷吗?师爷他不就在——」
  「在你的后面!」头缠素白纱布,凤舞阳苍白的脸上因恼怒而染了一抹绯艳,与夏语冰对峙一般的环臂抱胸傲立在床头,怨恨地俯视着睁开眼睛后居然没有先来寻找自己的笑云舒,他牵动唇角,想要讽刺,却又止不了舒心的微笑:「你这家伙,舍得醒了啊?哼!一睡就是一整天,还要连累重伤的我在旁边担惊受怕,你果然是祸害,要遗千年的!呵呵……」
  「舞、舞阳——」浑身一激灵地扑腾着拧过腰身,笑云舒目瞪口呆地转头盯着带笑的红衣美人,许久,青白交错的俊颜上才浮现起见鬼一般的惧色:「你不是已经撞墙而死了吗!?怎幺会……难道……你也诈尸了——」
  「诈、诈你个头!笑云舒!不咒我死你就不开心是不是!?」微笑—僵,凤舞阳本来要伸过去拥抱的手在半空中改握成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下毒手就被眼疾手快的荣矜由后架住了胳膊:「你那是什幺表情!?可恶,既然在墓穴里承认了爱我,就算我现在真的变鬼站在你面前也不应该露出吓破胆的样子吧!?喜欢的人的鬼魂哪里会可怕!」
  「呃……」拚命地眨眼,笑云舒望着曾经以为失去了,但醒来却发现依旧生龙活虎的青梅竹马,如释重负地垮下肩膀长叹了一声,不敢解释自己的恐惧是因为那逆天而行的返魂术,生怕眼前本该已死的人,是自己在无意识中本能地违背天道救回来的……更怕若真的如此,铁面无私不讲情面的青龙御史会查出真相,毫不留情的把凤舞阳也一剑穿心——
  其实凤舞阳没有死,和被返魂术逆天复活对自己来说是没有区别的。不论如何,对方还活着,还在自己的身边,元气十足,会叫会跳会揍人,这就够了。所爱在前,不离不弃,这难道还不够吗?不过,偷瞄了一眼面冷如霜的夏语冰,笑云舒认为在彻底宽心前,有必要弄清楚:「舞阳,你真的没有死吗?可是你撞墙后明明就没有呼吸和心跳了啊!」自己抱得那幺紧,绝对不会弄错的!
  「唉唉~笑大人呐,石室一共就那幺大的地方,凭凤公子初醒后的那点气力是撞不死人的啦!」温和厚道地笑了笑,荣矜轻轻松开凤舞阳,而凤舞阳在不慎顺口把「情」啊「爱」啊的字眼带出来后就窘在了原地,看样子暂时没有返过神来继续攻击的威胁性了:「嗯,依在下所见,凤公子当时应该只是撞昏了过去而已。至于呼吸和心跳嘛,我抱他离开的时候也觉得似有若无的,可能是因为凤公子的苏醒是个意外,假死药的药效并未完全消失的缘故吧。」
  「原来如此……」若有所思地回忆了一番那时兵慌马乱的狼狈景象,笑云舒猛地想通了:「难怪那时的返魂术对舞阳一点效果也没有!是啦~~对于还没有死的人,又怎幺返魂呢!」这也就是说……其实玄门的那位高手,到头来还是被他们的假死策略给坑了……
  擦了擦冷汗,笑云舒不知该忏悔还是该庆幸地皱紧眉头。默立在旁飞红了两颊的凤舞阳猜不到笑云舒脑中百转千回的心思,他醒来后第—关心的就是笑云舒的安危,第二则是自己是不是这辈子都要靠撞墙才能换来对方的一句甜言蜜语!?
  「云舒,主犯都死了,案子的事情就算结了。那幺……你在墓室里对我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呢?」即便美艳英气的容颜上挂起一副不容置疑的强硬,但紧扣在衣角的手指还是泄露了凤舞阳气势汹汹之下埋藏的一丝忧郁。
  闻言,他最怕的那种玩世不恭的调笑迅速聚集在了笑云舒脸上,不出所料,笑云舒对这个回避了二十年的敏感问题,纵使历经生死,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啊啊?我在墓室里说了很多话哎,舞阳想指哪一句呢?」无辜的笑着,他眼眸的深邃之处有了微妙的变化,只可惜被踩中尾巴的凤舞阳张牙舞爪地没空去注意到!
  「你——」脑子一蒙,凤舞阳险些气得直接背过气去。粗重的喘息了好几口,他一把推开同情地扶过来的老好人荣矜,额际青筋暴起,嘴角抽搐难耐,一双漂亮的凤眼就像是要活活烧死面前翻脸不认帐的卑鄙小人似的,燃着明艳亮丽的火花:「笑云舒——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自己明明承认过你也对我……总之,你少给我装傻!」
  「唉唉~舞阳啊,你认识我多少年了?要知道,我笑云舒可从来不稀罕作什幺君子的,我只想做个小小的贪官污吏就满足了~呵呵……」驾轻就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