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节
作者:西门在线      更新:2021-02-24 21:44      字数:4851
  既然这样,我必须得去了。谋刺皇帝是种罪,株九族的。不过既然皇帝要我进京城,表示这件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我不能不去。
  临走前,找来绿腰,把后事好好地交代了一番。
  原本想把老卓留下来的,但是他说,他奉皇命一路护卫我的安全,少了一个得力的管理人,我不得不劳动绿腰这个捉摸不定的懒人了。
  绿腰看着桌上的帐本,很无奈地答应我的威胁。基本上这次的事情是他找来的,他不能不负一点责任。
  我对绿腰的要求不高,只要他在我回来之前别把这里搞垮就好,毕竟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还得依靠这里养老呢。财产啊,钱啊,不看好可不行。
  终于,要走了,目的地,京城,一个我离开了两年并且以为永远不会再回去的地方。去见一个,我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人。
  (三十六)
  一路无话。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当马车徐徐走进京城的街道时,我不得不承认,我有一点感慨。而当马车沿着我最熟悉的道路走近一座大宅子的时候,我几乎惊呆了。
  白墙,黑瓦,朱门。那么熟悉的景象,我有多少年没有再见过?当望最后的身影从这里被押上囚车,我也就再也不曾走进这里一步。我以为,我不会再有回来的一天,朱门上红漆的封条,隔绝了我回家的路。可是没想到,今天,我又站——呃,老卓站,他抱着我——在了它的面前。
  轩辕毅告诉我,这里将是我在京城的落脚地。今天天色已晚了,不适合进宫去见皇上。
  我扯住他,问他,现在这里,是谁的府第?
  他瞄着我,又出现似笑非笑的神情。他说,这里一直是望的宅子,无论是先皇,还是当今,从不曾将它赐给谁。为了维护宅子的周全,里面还有固定洒扫的佣仆。如今为了我的到来,还特地从宫中调来了人手伺候。
  啊?一瞬,有丝惶恐,这么大的阵仗,还真叫我难以面对。
  在还没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重新踏进这个地方,我的手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
  闭上眼睛也能横冲直撞的地方和当年相比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没我想象中的破败。所有的奇珍异宝都还在原地,让我恍惚记起,当年望被处死时的那道圣旨中,并没有提到抄家这个词。
  这算什么意思呢?杀了人,却留下一个宅院摆着好看吗?
  帝王的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愿意去想。正如现在这位皇帝一样,他的所做所为并不是我能理解的。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然后面对。
  轩辕毅离开了。现在这座大宅院里只有老卓是我熟悉的人。在不良于行的状态下,老卓没立即返回宫里复命,真是值得庆幸。
  他服侍我吃饭,洗澡,然后把我送上床。老实说这里的厨子不怎么样,很多食物都不合我的胃口,要不是房间里还有些点心糕饼,我想我晚上绝对会饿肚子的。
  果然如此。半夜时我饿醒了,想爬起来摸索床头的点心盘,却被黑暗中坐在床边的人影吓出了一身冷汗。
  随着火折子划过,床头的灯被点亮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冷漠而坚定的眸子中闪动着审视。
  他的气质很……独特。或者应该说是尊贵。他只是坐在那里,就已经给人无形的压力,令人在他面前不得不俯首,心甘情愿尊他为王。我想,全天下有这种气质的人,怕是只有他一个。其他的人,能形成这样可怕气质的,还真是很难。
  我记得他的脸,所以不用他自我介绍了,不过他审视的目光令我有点不自在。要知道,半夜睡醒蓬头垢面的模样并不适合见客呢。
  一时间,他和我就这样睁大眼睛互瞪着。因为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而他并不急着打破夜的寂静,或者他只想拿那双眼睛瞪我?
  很久以后,他笑了。记忆中浑厚的声音中有几分愉悦。他说,我的精神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他还以为我已经被毒药折磨成了一只病猫呢。
  我不习惯他的笑颜——我想天底下没几个人能习惯。所谓天子,自有他不怒自威的气度。无关个人容貌、性情如何。只要他一出生就注定成为帝王,所有的教育所有的人的期望敬畏自然就烘托出了他这种独一无二的尊贵。比起记忆中那个强大得令人敬畏害怕的帝王,眼前的日显然少了几分霸霸气,但他深渊般的眸子中蕴涵的深沉,却叫人惊惧。
  两年前,在皇家陵墓见到初登大位的他时,我曾说过,望如果在九泉下有知,一定会为自己教出这么一个出色的帝王而欣慰。现在,我想不只是望,恐怕大同王朝的列祖列宗都会欣慰了。不论他在政绩上表现得怎么样,光是这一身的气质,就能唬人了。何况,他做皇帝这几年,在民间还没有什么比较大的反对声音呢。
  我不明白他半夜出现在我床头的原因。我记得天亮我就可以求见他,他身为九五之尊,擅出皇宫好吗?天下要取他性命的刺客可不只一个两个。
  他只淡淡地笑着,无嗔无喜的,他问我,到底我伤成什么样子了?
  我回答他,其实没什么的,只是余毒未清而已。只要有解药,一切都会好。我反问他,他会不会给我解药?
  他不答,反而掀开我的被子亲手检查我毫无知觉的腿。然后,看着我叹息。他说,不会有人想到,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什么意思?
  他有点怀念地道,当年我可是上至帝王,下到文武百官都公认的天才少年呢。既是一国丞相的独子,前途当然无可限量。可以说,整个大同皇朝中,除了太子外,最让人期待的小孩,就是我了。没想到才短短几年,我竟然把自己糟蹋成这样。
  我失笑。是啊,六七年前,我也以为自己的前途注定无量。但是谁能想到命运竟然有如此诡异的安排呢。而成就这种转变的,好象就是他的父皇吧。至今,我依然无法想象他凭什么要杀了望。毕竟,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望都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呃,私底下他们的相处我是没亲眼看到了,但是望身上从没褪去的吻痕牙印我是看了不少。要不是望最能满足他的欲望,他何必成天和我抢望呢?——流言蜚语算得了什么?他和望那么接近,他难道就不清楚望的心意和行动吗?无凭无据下的凌迟,名不正言不顺。望临终前那抹惨淡眼神,是最深的绝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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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楼
  此生,最怕回忆起望当年的眼神。看得我的心,好痛。
  我不甘心啊。不甘心望的死,不甘心因为谋反的罪名而被凌迟,更不甘心这样给流放。所以在那个寒冷的地方,只要能活下去,我什么都做。卖身也无所谓。如今,这具已经习惯了男人呢甚至依赖于男人的身体也只能在男人的身下才能得到满足。对我而言,这不是糟蹋,而是生活必需了。
  37
  眼前的天子,手掌在我毫无知觉的腿上移动,然后,狠狠地捏了我一把。看到我全无反应的神情,才说,两年前,他给我银子放我自由,是因为知道京城留不住我,让我找个地方暂时平静下来。可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以这副德性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我是他的师弟呢。混迹风尘,开男娼馆,和一些不清不白的人来往然后把自己搞成废人很好玩吗?出了事也不知道找人帮忙。难道他当初给我的入宫的令牌是白给的啊?
  呃,他不说我都忘了身边还有这样一块令牌呢。当初没想过再回头,自然也就不注意到它的存在。如今它恐怕是沉睡在我的房间里过着它不见天日的生活吧。这回进京我都没把它带来。
  不过,他又何必对我这么好?我记得当年我和他的感情还没融洽到这个程度吧。于是我直接问他的企图。
  他没龙颜不悦的原因是心情太好还是心胸宽广?他说,企图当然是有的,不过在那之前,他有很多事情要问我。
  什么?
  第一,我以后打算怎么办?一直就这样当男娼当到老死?
  当男娼是当不到老死的。这一点谁都知道。难道他又打算来讨论我的前途问题吗?呵呵,如果是两年前留下我我还有点聪明才智可以奉献,现在的我真的是废人一个了。留我没用的。我前途人生,就这样了。
  难道,我不想改变一下这种场面?当真要把自己困在如此小的一个格局当中?
  什么意思?我还是不明白他的想法。
  他说,我用两年时间证明了我永远不会再回到宫中延续望的历程,所以他也放弃了说服我回来的打算。至少他不认为现在我的思维方式还能把宫中的尔虞我诈玩得象望一样流畅。不过我不会单纯的以为,凭我那个小小的娼馆,就能救尽天下人吧。
  ——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认为我开男娼馆是救了人?我有那么慈悲吗?我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啊。而且我也没有救尽天下人的打算吧。
  他说,这辈子我是注定不能和皇家断绝关系了,如果我真的要救人的话,至少也让皇家尽一份力,毕竟,对自己的子民照顾不周,是皇家的责任。
  什么呀?他到底在扯些什么?什么叫不能和皇家断绝关系?真奇怪。我和皇家之间好象从来没什么关系的呀?唯一能牵扯起我和皇家的联系的,只有望吧。自从他死后,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关系在延续着吗?
  他淡淡地笑,并不否认。他说,也许在望太傅死之前我和皇家是没什么联系,但望太傅死后,就有了。
  什么意思嘛,他随便说说就是了吗?
  当然是。他说,我应该还知道,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从来只代表着一结果。
  我当然知道。浦天之下,莫非黄土;率土之滨,莫非皇臣。他的话,只代表着天下人的顺从。但是他堂堂一国之君主,为什么一定要和我这个男娼扯上关系?
  因为我是望的儿子,这就是他的回答。他说,当年先皇驾崩前曾有遗言,若我能从北方回到京城,那么我后半辈子的衣食,就由皇家包下了。就当,是给无辜的我,一点补偿。换句话说,我后半辈子的生死,至少和皇家是脱不了干系了。
  啊?我呆了。无法反应过来究竟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的鼻子酸酸的,很久很久——从望死去的那天起,再不曾流过的眼泪,开始慢慢凝聚。
  先皇的遗言,给我很大的打击。他既然知道我的无辜,想必也清楚望的无罪。只是,他怎么能亲手将最爱他的人用最残忍的手段处死?他有这么恨望吗?那又何必给我什么补偿?用什么能补偿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何必在绝情之后,再表示出什么温情?
  我不知道自己哭成了什么样。只只我身前的被子面很快被浸透。我听到皇帝的叹息。他把我揽在胸前,慢慢地说,先皇当年和望的感情,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外人没有多话的权力。但先皇至死还认为,他一辈子对不起的人,除了望,便只有我。遗诏明白的写着对我的处置方式。不仅此生衣食无忧,而且不论我做出任何违反大同律令的事,皆有三次免死的机会。那块进出宫门的令牌,同时,也是我的免死金牌。
  (三十八)
  不得不承认,这是很优厚的补偿了。免死的权利,只有开国元勋才有过。我无德无能,无功无劳,有它在身,不仅名不正言不顺,甚至很可笑。
  不过,我无意和眼前的人争论什么。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除非他把解药给我。
  我伸手向他要解药,他却说那玩意留在宫里,等明天早朝后我进宫见他,他就给我。
  那么他半夜跑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那令牌有什么用吗?
  他说,他打算和我讨论一下我的前途。换句话说,他觉得我的店子很好玩。
  什么意思?我呆看着他,我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所谓帝王的思考模式是怎么样的。
  他低低地笑着,说,他知道我这两年开娼馆收留了不少人赚了不少钱,根据老卓的报告,我说不定蛮适合做这行的,他手头正好有点闲钱,也有意给我投资,让我把生意扩展得更大些,把格局开拓出来。反正现在男风正盛,他身为帝王因为很多因素没办法阻止,但是可以做一点补救的工作。被抛弃的脔童被我捡到的话,就收留起来吧。要安排他们卖身或做什么都行,总之他要我一定要成为一个大富翁,既能保护我自己,也能保护那些可怜的小孩,省得又被什么不入流的混混伤害到。
  我衷心的觉得老卓是个很优秀的探子。我猜我这两年做过的事情皇帝师兄都知道。在我呆楞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他满意地开启另外一个话题,表示着他对我前途的所谓讨论,就这样结束了。
  其实,对于他的提议,我并不是很反对。我从来不和钱过不去的。况且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