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节
作者:水王      更新:2021-02-24 21:34      字数:4870
  “知道啦。”李萌摘下面前的文件夹;向她吐了吐舌头;“遵命,上司家属~”
  傅薇无话可讲,摇了摇头看着空白一片的网页。
  ……所以他跟金礼恩,是真的开始发展了?这种私人饭局,不像是以前的祁叙会亲自参加的场合。
  下班后,承诺要跟她一起前往的人杳无音讯,傅薇也没闲心特地联系他,自己打了个车去简姨写好的地址。她到得很早,在街上逛了半个小时,才掐着不早不晚的点进了餐厅。
  本来就只是来走个过场,傅薇不想表现得有多上心。
  没想到对方却已经来了。傅薇看了一眼字条上写着的桌号,确认没有错,才走了回去。对方正在低头看菜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她靠近的瞬间抬起了头。空气像是凝固了,把她抬起想要打招呼的手冻结在当空。
  “……是你?”
  靠窗的位置,剔透的一面玻璃墙,宋子缺在脸在黄昏的阳光下显得干净明澈,见到她也是一愣。他回神得比她要早一些,很快就笑着跟她打招呼:“没想到是你。简女士的惊喜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有惊无喜。
  傅薇笑容尴尬,束手束脚地坐了下来,后悔自己忽略了邮件里简姨发来的照片。那么他……也是没有关心对方是谁,就来了吗?
  “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宋子缺倒是笑得很真诚,带了几分自嘲:“转来转去都是你。我真该考虑去看一看面相,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太多。”
  “这样也好。”傅薇被他开门见山地把话摊开,反而从容了些,“本来就是个形式。和熟人一起吃个饭,更加自在一点。”
  “和我一起吃饭,很自在?”很刻意的问句。
  他真是不放过每个让她难堪的机会。
  傅薇淡淡一笑:“大概吧。比陌生人好一点。”
  宋子缺大约自觉无趣,向后仰了仰,没有了方才剑拔弩张的姿态,轻松地一笑:“上一次之后,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联系一下我。”
  “李萌一直有跟我说你的事情。”傅薇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静静地说,“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开心……像以前你和尧尧一样。”
  席间安静下来。一顿饭吃得两人都沉默,傅薇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思考等会回去要怎么面对祁叙。
  宋子缺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像是嘲讽似的一笑,又化成极为平和的语气:“你知道尧尧本来,是要订婚的么?”
  “……嗯。”傅薇回过神,点了点头。话题骤然转换,让她觉得有些突兀。
  “其实都是假的。”他突然说。
  傅薇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在她面前聊起尧尧,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关心八卦的场合,尤其……是对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她轻轻皱起眉头,说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因为,她本来要订婚的人是我。”宋子缺笑了笑,“我们两年里一直有联系,最后是她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我用这种身份重新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傅薇吃惊地看着他:“……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说,感情是相对的。我放不下你,你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忘记我的存在。这听起来不符合常理。”宋子缺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她说她了解的那个傅薇,总是能优秀地抑制自己的感情,以至于连自己都发现不了。”
  他难得不带任何攻击性地看向她的眼睛:“我居然相信了她。相信你只有在被外物刺激的情况下,才会看清自己的内心。我居然,还对你抱有这种微乎其微的信心。”
  傅薇若有所思地默然片刻,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也许她……没有说错。”
  宋子缺有一瞬间的震惊,她的眼神那么认真,传递出她说出这句话时的真诚。这种真诚让他出现某种一直期待,却一直不敢触碰的幻觉。命运真是很讽刺。他好不容易决定走出这么多年以来的执著,去试着接纳一个新的人,却兜兜转转又遇到了她。
  也许这是种暗示?一种,神性的暗示。
  他放下了戒备,用多年以前才会有的神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如果现在,我收回当年的那句话,还来不来得及?”这样的天真,不掺一丝杂质。或许会成为他对过去的遗憾作出的最后一次尝试。
  时间仿佛静止。
  如果现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你,依然被人在意,你还愿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傅薇。
  ※※※
  回家时月已升空。
  许久没有在湖边漫步回家,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她居然已经有些怀念这里。可是……明天还是要离开。傅薇打定了主意,已经和付其誉说好,第二天就再次搬过去。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连钥匙也没有还。她熟门熟路地打开门,客厅里却漆黑一片。整栋房子好像空无一人,她像是最后一次走过这十几级的楼梯,像是最后一次作为主人出现,走得很慢。
  二楼的书房却亮着灯。
  门没有关,隐隐约约的灯光和里面微弱的些微响动像是有某种蛊惑力。身体不由自主地,悄声无息地靠近,等回过神来,人已经静静站在了书房门口。
  “回来了?”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在她想要离开的瞬间响起。
  她在心里滚过几遍熟练的借口,刚一抬头,却发现他的额头上贴了个冰袋。眉心立刻叠了几叠:“……你发烧了?”
  祁叙转过身,右手的手肘抵在书桌上,没事人一样地看着她:“傅小姐,在你对奇怪的陌生男人卖笑的时候,你的哥哥正在与病魔做斗争。”依旧是那个,淡漠峻冷,又有点幼稚的表情。
  “……”她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习惯不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傅薇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变成了:“……量过体温没有?”
  祁叙挑了挑眉,回过身继续旁若无人地在纸上划着什么,仿佛已经交代完了公事,又浸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去。金属的钢笔笔尖唰唰划过纸页,发出节奏有序的摩擦声,一如他的语调般干净利落:“没有。”
  傅薇简直要被他气死,放任他不管的冲动不断冒上来,又被身体里那个不知哪里来的空洞给吞没。她思想斗争了许久,最终还是疾步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Pelikan M1000,抢过冰袋,把他推去了卧室。
  祁叙难得乖乖顺着她的动作躺好,任她把床尾的毯子抱来盖在他身上。塞严实了之后又觉得不满意:“你这几天就盖这个睡的,不开空调?难怪要感冒,入春没有供暖了你知不知道?”
  哪有人夜里几度的天还盖这么薄一条毯子!傅薇回头就去自己卧室的壁橱里抱来一床棉被,牢牢把他裹了一圈。
  祁叙寒着脸埋在被子里,冷冷看她:“全是女人的体香。”
  傅薇正认真给他换上一个新的冰袋,对他这句嫌弃的话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草草摸了摸他额头,板着脸凉声道:“会不会凉得头疼?”冰袋这东西用多了也有损害。
  “会。”
  “那怎么办?”傅薇移动冰袋的动作一顿,皱眉看他。
  祁叙安静看着她,一声不吭。
  傅薇撇了撇嘴,把冰袋往他额上一扣:“那就敷着吧。”
  “……”
  没有消火的虎皮猫小姐怄气的样子真是不可爱。
  傅薇冷冷淡淡地扔下两板退烧药给他服下,就不管他死活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究竟为什么还要照顾他?!傅薇盖上被子关掉灯,在黑暗里气鼓鼓地睁着眼睛。不知是在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祁叙,还是在气依然狠不下心的她自己。
  辗转反侧了半个钟头。她居然睡出了一身冷汗,烦躁地坐起了身。依那个混蛋的睡相,这个时间她给他裹的被子估计已经悉数阵亡。
  面对个生活自理能力九级残障的人真是闹心!
  傅薇气呼呼地穿上拖鞋,披上件外套轻声转去了隔壁。祁叙果然已经滚到了床沿。他的睡眠向来很浅,只有在生病的时候靠着感冒药的药效才容易入眠一些。此刻那张平时没有一点颜色的俊彦微微泛红,连在梦中都是眉间紧锁的样子。
  立在门口的某人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地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被子,在他床沿坐下,监督着他差得离谱的睡相。
  ※※※
  “对不起……”
  她轻若风絮的声音犹在耳边,那么微弱,却像一场坚定的审判。
  宋子缺独自都在深夜的长街,在十字路口停下来,呵出一口白气。今天以后,他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任何纠缠了。
  像是一棵枯死的参天大树,即使不再枝繁叶茂,即使残枝萧白形容枯槁,真的到了连根拔起的那一天,才会知道它的根须早已扎得那么深。
  他低下头,身后一个异样的影子忽然晃过。
  “谁?!”
  一个灰色的瘦小的身影,快速跑进了窄巷之中。
  宋子缺想也没想,立刻追了过去。
  ☆、第二十八章 第一顺位
  立春已过;雨水将近。料峭春寒的夜里,众人未眠。
  S市的清合区;傅薇在看护的过程里渐渐睡着;C市的县城里,县医院唯一的一辆救护车飞驰在二车道的公路上;H市的公寓里;易白熬夜找到了祁叙嘱托他要的资料。
  而宋子缺半蹲在街头,和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女子僵持不下。
  那个一直跟踪着他的人瘦骨嶙峋;干瘪得不像是人类能达到的体重。矮小的个子;面黄肌瘦;一双浑浊的眼里充满着对他的恐惧,看起来完全不像有所图谋,反倒像是被他欺负了一样。
  无论他问什么话;她都一句都不肯说。
  宋子缺试过了各种办法;但这个人似乎不会说话,永远睖睁着一双惊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抿了抿唇做最后一次尝试:“为什么要跟踪我?”
  “为什么要逃走?”
  “……为什么这么怕我?”
  那人依旧一声不吭,偶尔轻微地摇摇头,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宋子缺终于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威胁道:“如果你一句话都不肯说,我只能把你遣送到警局。”
  但她并没有进行任何犯罪,没有抢劫。看她的身形,也不像是能敌得过他一个从大学时代就擅长体育的青年男子。
  连送去警局也没有用?
  对方仿佛也像是知道这一点,依旧轻轻摇着头,紧闭着唇不肯回话,让人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听得见他讲话。
  他拧紧了眉头站起来,拍了拍灰,厉声道:“如果你再不答话,就算警局不会把你拘留,也会有收容所把你遣送回原籍。”
  一直没有反应的人听到“遣回原籍”,眼里突然迸发出一道光芒,呜咽似的猛地摇头,声音干哑得不像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不……要,不要把我送……回去……”
  “原来你会说话啊。”宋子缺低头看了眼蓬头垢面的中年女子,四五十岁左右的样貌,头发夹杂了几缕花白,粗看要比实际年龄老几岁。他是在哪里,惹上了这么个奇怪的人?
  ※※※
  深夜,睡眠不稳的祁叙头上顶了一包融化成水的冰袋,不舒服地醒了过来。他惺惺松松睁开发沉的眼皮,迎面撞见了傅薇熟睡的脸,愕然了片刻。
  近在咫尺。傅薇睡着的时候呈虾米状,因为没有盖东西,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鬓角的碎发搭在白皙的脸上,眼圈有微微的青黑。
  唔,这个女人,居然睡在了这里?
  祁叙想了想,还是把身上盖的那床被子分给了她,自己裹进他原本的薄毯子,手里取下融化的冰水,静静看着她。突然心血来潮,他拿着那个冰袋在她额头上轻轻滚了两滚。见她在睡梦中不适地蹙了蹙眉,才好笑地拿开那袋冰水,欣赏她在梦里的睡容。
  他静悄悄地侧躺着,傅薇睫毛轻轻的颤动落在他眼里,挠起细微的痒。为什么?明明是他在生气,却有一种,自己需要挽回她的错觉。这么没有逻辑。比起对她遗忘重要日期的不满,更让他生气的,是那种被忽略的时候自然衍生的落寞感。
  居然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