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作者:水王      更新:2021-02-24 21:34      字数:4872
  ☆、第六章 夜的倦意
  连下了两场雪后,S市迎来了冬季最寒冷的时段。商场的圣诞打折活动还没有结束,就已经快要迎来元旦,傅薇感冒痊愈后在书店买了一筐传记类文学书,趁着周末在家研究。
  祁叙受邀飞往南方参加一个年度论坛,在H市的邻市。傅薇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因公徇私,去H市找易白鬼混。
  事实证明了她的猜测,这天上午,她难得开伙,给自己和Vivian煮了四菜一汤,易白的电话如期而至。她不紧不慢地尝了口排骨汤,用勺子把汤盛进碗里,肩膀夹住手机:“你好,易大律师。让我来猜一猜,你现在身边一定坐着位候鸟先生。”
  易白理解不了她的比喻,声音少见地有些焦躁:“你哥急性阑尾炎,偏要回家,机场不让他上飞机。”
  傅薇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迎接接下来的——“那个神经病砸了机场”,或者“他决定搬家到H市”。
  幸运的是,易白缓了缓,说出了第三个答案:“我让他去医院打了一针,现在开车把他送回来。”
  傅薇拎起锅子把剩下的排骨倒进碗里,炖了两个小时的浓汤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引得Vivian在灶台前上蹿下跳。傅薇用汤勺逗着Vivian,一边问:“要多久?”
  “凌晨,估计得快天亮了。你先睡吧,我带他去我父母那住一宿,明天把他送到你家。”
  傅薇端着汤碗走向餐桌:“不用,你什么时候到S市,就什么时候送回来。”
  从H市到S市,全程快车也要十八个钟头,傅薇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上午十点整,等易白到城西别墅区,估计真的快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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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千公里外。
  国道上的黑色奥迪飞驰,易白被傅薇挂了电话,屏幕上闪烁着“通话结束”四个字。他放下手机,一手握着方向盘,瞟了眼后座上的人,骂了声:“我艹,你妹跟你一个脾气。”
  祁叙脸色苍白,更衬得他表情凛若寒霜,靠在宽敞的后座上闭目养神:“不要用她来侮辱我。”他手上插着葡萄糖的输液管,因为驾车的晃动而不停有回血的现象。
  副驾驶上传来一声指责:“专心开车。”严谨的女声,来自易白的夫人,叶青。人如其名,一套淡青色的职业套装,简洁而有设计感。漫长的车程需要两个人轮流开车,这一趟易白好不容易才把自己媳妇叫来。
  对此,祁叙的评价是:“多此一举。”他也可以开车。
  易白看了眼不断痛得发虚汗的祁叙,没再睬他:“不要让我媳妇听见。”
  于是这趟漫长的旅程顺理成章地变成了三人行,祁叙按着抽痛的右下腹,眉头紧锁地听驾驶座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叶青的话很少,多数时候在嫌弃易白的开车技术,偶尔聊一些琐事。
  到了饭点,叶青给易白分了个面包,分完之后才回头看向祁叙,姣好的面容凛了凛:“不行,你这样只能吃流质食物。”她果断地回头命令易白,“到前面收费站看一看,有没有清粥之类的东西。”
  易白:“医生说一粒米都不能进,反正他有葡萄糖。”
  叶青这才想起来后座上那位的病情,絮叨了一句:“急性阑尾炎干嘛还要回去?”
  易白听出媳妇的抱怨,有点尴尬,又不好拂了媳妇的面子,只好转移话题:“这趟回去正好看看我爸妈,你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二老了。”温顺得近乎讨好。
  一直闭着双眼的祁叙默默在心里把易白跟Vivian划上了等号,忠诚而愚昧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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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被排骨汤养刁了口味的Vivian怨念地吃完了它的狗粮晚餐,乖顺地躺回了院子里的小木屋。
  二楼的窗口窗帘紧闭,逸出淡淡的橙黄色灯光。傅薇在电脑上整理与付其誉的谈话记录一直到深夜,直到过了一点才关机。
  她关灯躺上床,黑暗无声无息地笼罩整个屋子。几分钟后,台灯再次亮起,傅薇披上一件外套,起床走向一楼的厨房。夜里气温微寒,她穿梭在偌大的客厅里,显得单薄而孱弱。
  木制的复古式弧形楼梯在空旷的别墅里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傅薇按亮灯,打开冰箱的冷冻室,取出今天买多了的排骨。上午已经初步处理过,简单清洗后就可以下锅。
  电源接通,电磁炉的指示灯亮起,排骨和调料下锅,万事俱备,翻滚的水声在空寂的夜里异样清晰。等大火烧开,转用文火煨着。
  傅薇上楼拿了手机攥在手心,抱了床薄毯,在客厅的沙发上躺下,如梦似醒地闭眼睡下。
  时针走了一圈又一圈,热气慢慢溢出锅盖,浓郁的香味飘荡在整个客厅里。她像是回光返照似地,突然醒了过来,慢悠悠去厨房关了炉子,把汤盛进碗里。
  凌晨四点十六分。傅薇盯着手机盯了一会儿,刚移开视线,窗外远光灯大亮,易白的车驶进了院子里。
  没等易白给她打电话,她转动门锁,打开了大门。
  祁叙的管子已经拔掉,没有医疗经验的他随手把针管抽出皮肤,导致手背上肿起了一个血块。叶青已经习惯了她丈夫的怪异朋友,对他利落的动作报以一声惊呼,鲜红的血迹触目惊心。祁叙冷冷抬头看她一眼,她喉头一噎,没再多说话。
  急性阑尾炎不能下地走路。易白思考了一下是他把祁叙扛进去,还是他和老婆一起把他抬进去。还没思考出结果,祁叙已经很有自己下车的趋势。易白只好连忙过去扶住他。
  一切医嘱对他来说都是空气。
  叶青跟着易白跑进门,不能置信地看着这个场面。而另一边,别墅的女主人正帮着易白把祁叙按上沙发,且命令他必须平躺。祁叙脸色铁青,无奈挂了一天的葡萄糖没有力气,只能任人摆布。为所欲为的傲慢先生也有任人宰割的时候。
  傅薇一脸淡然,从厨房拿出煲好的排骨汤,替易白和叶青盛了两碗:“你们路上一定没有吃东西吧?真是麻烦你们了。”
  易白与她熟络,对她的夜宵表示感动,丝毫不客气地端起碗夸了一句她的手艺。
  叶青是第一次见到傅薇,显得有些拘谨。回头看了眼被遗忘在沙发上的祁叙,再看了看笑容恬淡的傅薇。站在女人的角度,她很同情傅薇,要多悲惨才会嫁给这种人?
  还是易白喝完一碗汤作了个介绍,叶青才得知眼前的姑娘是祁叙的妹妹。她松了一口气——果然,没有人会嫁给这种人。
  送走了易白夫妇,已经接近五点。鉴于祁叙死活不同意去医院,老好人易白提出要把祁叙扛上二楼休息,被祁叙锋利的眼刀拒绝了。傅薇委婉地表示她能自己处理,最终在易白将信将疑的神色中把夫妇俩送出了院门。
  她回到客厅,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重新盛了一碗汤,耐心地挑走排骨,只剩清澈的汤水。摸了一摸,总算没有冷掉。
  沙发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双目闭阖,睫毛微微颤动。傅薇知道他没有睡着,端着碗坐上旁边的沙发凳,平静地问他:“输葡萄糖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饿?”
  祁叙冷着脸不理她,像是睡着。
  “所以你现在总算明白,每天与冰冻苹果打交道不会让人成为牛顿,只会让你得急性阑尾炎了?”傅薇逮住了机会,像是在讲一个睡前故事,用勺子敲了敲碗壁,“再不醒没有汤喝。”
  祁叙果然醒了,病容让他略显憔悴,声音沙哑,语气却依旧讨人嫌地严肃:“我本来想明天再跟你谈这件事。”
  “什么事?”傅薇掌心抚过碗壁,再不喝就真的凉了。
  祁叙的脸上是只有在办公室才能见到的凌厉,漠然看着她:“终审稿里你的那篇是怎么回事?连引用数据的来源都不复核一遍,这是你的工作态度?”
  他的声音不大,却冷峻,听得出他很生气。
  “所以你急着回来就是对我发火的?”傅薇深呼吸了一回,语气尚属温和。
  祁叙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这种低级错误不值得引起我的重视。”
  在工作上她一向很顺从,况且这回是她的错。她压下怒火,向他认错:“是,我以后会注意。”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你的业余爱好,是否影响到了你的工作水准。”
  傅薇皱起眉头:“这是私事。不要妄图用上司的名号在私人生活上压我一筹!”
  右下腹一阵痉挛,剧痛让他眉间不自禁地敛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益发低沉严厉:“没有公事公办的上司能准许你工作日只出现半天。”
  手里的排骨汤总算凉透:“我说过我可以辞职。”
  “如果你永远不懂得如何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任……”冰冷没有温度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他终于虚弱得说不出话。傲慢的鳄鱼先生终于失去了他的尖牙。
  傅薇目光一凝,焦急的神色一闪而逝,恢复了薄怒的脸色:“所以?然后?”
  祁叙默不作声。
  傅薇铛地一声搁下汤碗,抱起她之前放在沙发上的毯子往他身上一堆:“既然你这么懂得对自己负责任,今晚就睡这儿吧。好自为之!”她很少有冲祁叙发火的时候,熬过夜的嗓子发干,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僵冷而愤懑。
  话音未落,说话的人已经快步走上了楼梯,消失在弧形转角处。
  作者有话要说:  不作死就不会死…………
  祁先森,你又作死了_(:з」∠)_
  ☆、第七章 惯性妥协
  傅薇三两步踏上楼梯,突然又顿住,面前是沉寂的夜色,掺着黎明的微光。她在昏暗的光线里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了楼。她板着脸路过沙发上的人,快速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不行。”拨下三个数字,自言自语似的,透着怒气,“你这样必须给我滚去医院。”
  把祁叙在医院安顿好时,已经天亮。
  急诊医生揪着她这个家属发火:“病情这么严重,为什么现在才送过来?”
  傅薇抿着唇,像一个挨训的学生家长:“他刚从H市回来……会不会有并发症?”
  “H市?”年近五十的医师看起来极为愤怒,“你们是怎么看管的病人,这种情况需要马上手术!”
  傅薇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一定会挨骂的话:“他希望保守治疗。”
  在科室里被进行了一大波医疗常识教育之后,主治医师总算同意保守治疗,因为在H市接受过初步诊治,他开了几瓶第二天用的点滴和药物,气愤地送走了这个不负责的病患家属。
  忍耐了很久的傅薇走出科室,长出一口气,拿着单子办理住院手续。一一料理完,把药送去祁叙的单人病房。她沉默地收拾着从家里带过来的生活用具,有条不紊地放进抽屉和衣柜里。一切就绪,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
  祁叙漠然看着傅薇忙碌的身影,在她开门时把她叫住:“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决定。”在一个只有狭窄单人床的地方,他不认为自己可以保证应有的睡眠质量。另外,走廊上经常有奇怪的鬼哭狼嚎。
  傅薇背对着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手心,“你还想怎样?”
  “显然你没必要自作主张,这违背我的意愿。”
  “那你的意愿是什么,在家躺着?”
  祁叙不再说话,漠然躺在白色的床单上,好像生病的不是他一般。
  傅薇忍无可忍地发作:“你要自己做主是不是?好啊,从现在开始,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她脸色阴沉,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摔上了门。消毒水味浓重的走廊里,推着轮椅路过的护士对她皱紧了眉头。她轻轻弯腰说了声对不起,拎着包快步跑出了住院部。
  到住院部大楼外,她俯下身子喘气,眼角已经渗出了眼泪。
  包里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了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傅薇接起来,木然地“喂”了一声。
  听筒里的声音带着雀跃:“嗨,薇薇,很抱歉隔着时差打扰你,这个点你还没睡醒吧?我收到了你的短信,但我的手机在这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法打电话,只能用当地电话打给你……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