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节
作者:绝对零度      更新:2021-02-17 06:00      字数:4758
  诚“太尉府”的几个宫人前来宣说“张士诚太尉驾到”时,众士绅还以为张士诚也是来贺喜的呢。店堂布置成一个并不奢华的宴席。在这个场面上,张士诚当然也得说几句祝贺开张之喜之类的应酬话了。
  作为答谢,沈万三着家人拿出了那领在周庄做成的象牙席子,指着说:“这可是用象牙做成的!”说着,他取过席子,献给张士诚:“请太尉笑纳!”
  众人听说,都惊诧不已地纷纷议论。
  张士诚听见别人惊诧的议论,高兴地从沈万三手中接过象牙席,他看着看着,也感慨起来:“嗬,这可是件国宝哩!”
  主桌上,沈万三站了起来说:“张太尉抚吴之初,入苏州城时秋毫无犯,全城百姓,有目而共睹;进城之后,张太尉更是轻财而好施,赈济贫民,减轻赋税。值此乱世之秋,四方割据,太尉为避全城于斧鉞,毅然归顺朝廷,此乃千秋之功业。万三虽不才,亦愿率商界同仁共同拥戴太尉。”说着,他举起杯:“诸位,我们敬张太尉一杯,聊表心意!”
  众人一个个地站起,举起了杯子。张士诚也高兴地站起,举着杯子:“有谢诸位!”
  “干!”沈万三说完,一仰脖子喝下,接着亮了亮杯底。众人见了也纷纷干杯。
  看着张士诚满面春风,看着众士绅纷纷干杯,沈万三在心底里满意地笑了。借这次新店开张,他终于把众士绅和他自己一起绑在“都是出于无奈”这块石头上。今后这块石头要是落水,那大家一起落水,谁也跑不掉。眼见得火候到了,沈万三吩咐家人撤去屏风,露出一块丝绸蒙着的巨碑。沈万三上前解开巨碑上的绳带,丝绸滑落,一块刻着浮雕的纪功碑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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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万三看着众人眼睛里露出的不解,说:“我沈某为了记志大王的功绩,特意刻了这块纪功碑,记载太尉抚吴的千秋功业!”
  这块刻写着张士诚耻辱的纪功碑,现在尚存在苏州北寺塔下的北塔公园内。六百年风雨过去,这块石碑在1982年被江苏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省级保护文物。因张士诚据苏州后,将苏州改称隆平府,所以现苏州北塔公园内张士诚纪功碑亭中的介绍文字说:“张碑原称隆平造像石刻,是罕见的元代纪事石雕作品。高3。06米,宽1。46米。内容是张士诚设宴款待元使伯颜的礼仪场面。……据记载张士诚纪功碑为元末江南富豪沈万三为歌颂张士诚‘政绩’而置。该碑采用高浮雕手法,琢工精细,风格与山东东汉武梁祠画像石接近,浑朴、雄健,故亭 有‘武梁遗轨’之匾额。”
  引号内的内容,为现今该碑旁的文字说明。其中“吴王”系指是时据守吴地的大王张士诚,此时他的职衔是“太尉”。至于他自称“吴王”,那是后来的事了。
  再回到六百年前沈万三新店开张的那一天。
  沈万三走到了自己在主桌上的座位后,招呼其他桌上的人说:“诸位,下来请各自便!”说着他坐了下来。
  沈万三这刚坐下,坐在他身旁右侧的张士诚就和他悄声地说:“万三兄,上次说起的筹粮运京师一事,你看怎么个和大家说啊?再说,就是大家出钱,这筹粮的事,还得劳驾你呀!”
  沈万三沉思未语,可以为沈万三不肯办此事的张士诚倒急了:“这方国珍的船就要从南面抵达我们这儿了,可这筹粮运粮的事,怎么办呀?”
  坐在沈万三左侧的王信拉了拉沈万三的衣袖。沈万三看着王信,王信示意他答应下来。沈万三站起给张士诚敬了杯酒:“太尉,这运粮之事,我现在即刻筹备,争取在不长时间内就能开航。”
  “好!还是沈兄爽快!”张士诚这才高兴起来。
  可当客散后,沈万三问王信:“你刚刚的意思是要我答应为张士诚筹粮运粮,这是为什么?”
  王信一笑:“这种机会想要还要不到呢!”
  “你说什么?什么机会?”
  “老爷,你不是为没船去南洋而发愁么?这,船不是从南面开来了么?”
  沈万三猛然省悟:“你是说,明修栈道……”
  “对!暗渡陈仓!”
  王信的“暗渡陈仓”并不复杂,那就是借给元大都运粮,施以掉包之计,换上出海南洋的物资,乘机出海,到了海上,向南洋而去。
  “嘿嘿,这既不用为搞不着船而担心,更不用为海禁的事而犯愁,这可是奉旨运皇粮呢!”王信周密地说。
  沈万三听了不禁击掌叫好。
  “到了海上,我领几只装皇粮的船只,北去大都,老爷领着其他船只向南海而去。只是到了南海,那海上情况可就复杂矣!”王信说。
  “那,我去找大姑!”
  “只怕大姑他们会误解你!”王信有些担心地说,说着他叮嘱沈万三:“此事底牌不可轻易泄露,也不可让别人知晓。老爷为朝廷运粮事,宁可一任他人去误解,也不可道出底细。”
  沈万三点头:“对大姑他们呢?也不能说吗?”
  王信想了想:“他们,不要紧!”
  当沈万三来到刘家港的望江楼上时,大姑冷冷地看着沈万三,久久地不说一句话。可吃不透大姑在想什么的沈万三,倒急了起来:“大姑,兄弟前来,你怎么不说一句话哪?”
  “听说,你挑头拥戴张士诚,还给张士诚立了块纪功碑?下来据说还准备给元官府送粮去哪!”大姑目光犀利地看着沈万三。
  沈万三从座上站起:“大姑,你听我说……”他向大姑讲起了去应天救张士德未果以及晓云和苏里哈来信之事等等。就在沈万三和大姑在说着这一切的是是非非之时,在望江楼的楼下,奉大姑命守在这里的海上龙正挎着刀坐在楼梯口。坐地虎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沈万三那家伙在楼上?”
  “你要干吗?”海上龙也站了起来。
  “他妈的,我们为他的事如此出力,没想到,这家伙……”坐地虎说着拔出刀,急步要上楼。
  海上龙急忙阻拦:“兄弟,大姑叫我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上去。”
  “大哥,你让我上去,杀了这条张士诚的狗!”
  海上龙也拔出刀:“兄弟,不可造次!你再不退下,我可要不客气了。”
  坐地虎也不客气起来:“你给我让开!”
  海上龙坚持堵在楼梯口,坐地虎挺刀和他厮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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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望江楼楼上,大姑正拉着沈万三的手,歉意地说:“兄弟,大姑错怪你了!”这时,楼下传来了钢刀撞击的厮杀声,大姑见状和沈万三匆匆地下了楼。
  “你们俩,还不给我住手!”大姑站在楼梯口,厉声喝道。接着,她指着身后的沈万三说:“这位万三兄弟,还是自家兄弟。这次在应天,他为了救士德兄弟差点连命都送掉!他为张士诚做的那些事,也是出于无奈。”
  当大姑说起沈万三这次准备借给元大都送粮的机会出海,到苏里哈和晓云那儿去时:“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和我一起护送沈大兄弟出海!”
  海上龙爽快地答应了,可心中仍有疑虑的坐地虎虽是也答应,但多少有些勉强。
  沈万三见状,对海上龙和坐地虎说:“这船去南洋,你们二位不妨也从苏州这里带些货去!”
  坐地虎和海上龙互相看看,他们知道,这位沈老板是有心也让他们发点财。
  “我们带货,带些什么货呀?”海上龙问着大姑和沈万三。
  “你们自己看么,比如说苏州这儿的土产什么的……喔,要带经得起放的,这路上要走好几个月呢!”大姑看着他俩说。
  经商对这两个孔武有力的汉子来说,倒有些吃力了。他们不知带些什么去南洋。这天,他俩在市廛上转着。新秋天气,格外爽人,市廛上堆放着一堆堆、一筐筐黄得发红的苏州东洞庭山的早红橘。
  看着那橘子,海上龙突有了想法:“我们一人买一筐这东山橘子吧,这东西经得起放!”
  “那好呀!”坐地虎也不假思索地说。
  3借为张士诚给元大都送粮之机,沈万三驱商船向南洋而去,开始了他著名的私人海上贸易
  海上龙和坐地虎各花五两银子买的一筐橘子被悄悄地扛到了船上。
  此时的刘家港,塞满了从浙江方国珍那里开来的大海船。奉旨运粮的气氛,一扫多年港口海禁的沉寂。此时在港口里,船桅如林,船队待发。沈万三准备运往南海的货物,也悄悄地上了那十几只船。看着海上龙、坐地虎他们手下的那班盐帮弟兄都变成了船工上了船,王信悄悄地指了指那几只船:“老爷,那些丝绸瓷器都装上了船,还装上了足够的粮食蔬菜。你上那些船去。”接着他又指指另一边的那几条船:“这几条船装的是大米,我上这几条船!”
  沈万三将张士诚写的并盖上印信的文书交给王信,接着拱手地说:“王管家,去元大都的事,拜托你了!那我就先上这船了。”说着,沈万三扶着陆丽娘上了一只大船。船上,大姑、海上龙、坐地虎在迎接着他们。王信上了另一只船。
  这时在岸边,一队吹鼓手正鼓乐齐鸣。鼓乐声中,船队开航。张士诚派来的官员在岸上向着船上的沈万三等人招着手,接着回去复命去了。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船队在大江中航行着,没几日就出了长江口,航行在茫茫的大海上。按照预定的安排,船到了海上后,分成了两个方阵。两个方阵的船队分成两个方向,背道而驰。一只船的船头上,沈万三对着另一方阵船上的王信喊着:“王管家,我们向南去了,再会了!”
  向北航行的船上,王信也喊着:“老爷和夫人,再会了!”
  两个方阵的船,各自向北向南,渐渐地都消失在白茫茫的海雾之中。
  深蓝色的海洋,变幻无穷,前一天还是风平浪静,可第二天却刮起了海风。海风掀起连天的巨浪,呼啸着向着沈万三他们的船队扑来。
  在舱内站立不稳的陆丽娘禁不住地一口一口地呕吐起来,大姑在一旁扶着她。
  沈万三赶紧给陆丽娘端过一杯水:“来,喝点水吧!”
  陆丽娘推开杯子:“不,我一闻见这海上的腥味,就想吐!”说着,她紧紧地抱住沈万三,哀哀地说着:“唉,心里真不好受呀!”
  作为一个成年女人,大姑疑惑地看了看陆丽娘,又看了看沈万三:“你们俩,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不,她这是晕船,到了岸上就好了!”沈万三直摇头。
  “到岸上?”大姑依然不相信沈万三所说的:“没四五个月,怕是上不了岸呢!我说你们俩,要弄得在这船上生出孩子,嘿,我这儿可没接生的稳婆呢!”
  “这哪会呢!”沈万三一笑,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事后,直到陆丽娘月信来了,沈万三这才放下心来。
  这天,船正在平静地航行着,海上龙走进船舱匆匆地对大姑说:“大姑,前面有几条船,好像在拦截我们!”
  大姑闻讯,和海上龙走出舱去。正照料着陆丽娘的沈万三看着他们匆匆而出,也紧张了起来。未几,大姑又走进舱来。
  “他们那船上,是些什么人?”沈万三不放心地问。
  “就是上次我们去南海时打过交道的那些朋友。海上龙也跟他们打了招呼,今后我们这条南洋通道,还要请他们给予帮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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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万三知道,大姑并不是仅仅为这一次的出海,更重要的是为他沈万三开辟今后的这一条海道,不由得异常感激:“大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大姑大大咧咧地笑了。
  北去的王信毕竟走的是近海,没多少日子,船就开过了那挟带着泥沙、黄乎乎一片的黄海。接着驶进了北方大港,接着又驶进了内河,向着大都而去。没天把,船就停泊在大都近郊的皇家粮库了。卸粮的同时,王信到京城官府去交差。
  一个蒙古官员看了看王信,接着又看着手中的文书:“这张太尉的文书中写着是二十条船,十万石粮食,可如何只有八条到大都,这八条船五万石粮食也没有啊!那还有十二条船到哪去了?啊!”
  “啊呀,老爷,这一路上,可甭说了。”王信叹起苦经来:“刚出了长江口到了海上不久,就遇到大风暴,这一下子就沉了七八条船。每条船上都有十几个船工呢!这风暴刚过,一路上,海盗不断。我们奋力抵抗,但仍被他们抢去了四五条船。可怜这些船上的船工死的死,被抓的被抓,我这回去,还不知怎么向张士诚老爷交待,更不知如何向这些船工们的家属们交待呢!”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那个蒙古官员疑疑惑惑地看着王信。
  王信一笑,接着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我也老了,难道还要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