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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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组织 更新:2021-02-24 21:19 字数:47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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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六年前突发中风后,身体较之过去是大大的不如。虽说这六年里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可到底是不如从前了。这次不过是小小的发烧感冒,没想低热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住了医院。章家人这一阵子都忙着订婚礼的事情,没顾得上她,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里,着实有些凄凉得紧。
没想到快入夜的时候,沈毓贞居然出现在病房里。这个女人在这六年里,几乎是有了质的蜕变。从不经世事的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了未来申莫集团的少太太。那股子有些乡味的淳朴气儿在富贵生活里磨光得一干二净,举手投足见俨然是知书达理,气性文雅的阔太太。说话做事很有一套,特别是对着那一大家子,着实受用。冯执和章尺麟离婚第三个年头,章家卖掉了在闽中的小洋房,在申莫集团新址附近购置了房产。沈毓贞和章尺麟住到一起,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女主人。
为了避嫌,章家辞退了当初在小洋房的下人,老太太心细眼尖,把刘妈留在身边,好有个念想。她一直觉得对不住冯执,当初一大家子为了点家族利益,硬是逼着让章尺麟跟她离婚。好好一个姑娘,原本就是不情不愿地嫁进来,好容易有了些感情,又被他们这么撵出去。这样的事情是要有业报的。老太太吃斋念佛好几年,刘妈伺候着的时候,总是念叨,心心念念地要遣人把冯执找回来。那是她的心结,一天不解,百年之后都冥不了目。
她向来看不惯沈毓贞,觉着她就是个做下人的料,不过是伺候了章尺麟一阵子,没想就蹬鼻子上脸,要做少太太。她的身世背景,她遣人查的清清楚楚。要文化没文化,要身家清白不清不白,若说这些都还是次要的,老太太也是开明人,当初冯执进来,她也没计较这些。可她就看不惯她那套子趁火打劫,乘虚而入的做事法子,跟强盗土匪没几个两样。章尺麟和冯执的事情还没个了解她就死乞白赖地倒贴上了。这叫个什么话。老太太整日要对着刘妈牢骚,她那样儿的典型就是老鼠跌在米仓里,没脸皮子的东西。
“奶奶,听说你身体不好,我特地让卢嫂顿了冬参粥,给您老补补身子。”沈毓贞把保温瓶递给刘妈,边坐到老太太床边。
“这都夏至了,还煮冬参粥来,你这是按的什么心。”老太太没好气的瞥了沈毓贞一眼,“刘妈,回头统统给我倒掉。”她盛气凌人地看着对方,满眼的挑衅。
沈毓贞到一点都不恼,反倒笑了笑,“行行行,您不爱吃倒掉就是,我回头再叫人准备新的。奶奶您也别恼,对身体不好。”她好脾气地伸手替老太太掖了掖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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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尺麟看到沈毓贞在病房的时候,心下似乎料到了什么。他不易察觉地浅笑了一下。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不早说一声,好去机场接你。”沈毓贞刚趴在老太太病床上小憩了会儿,还带着点睡眼惺忪。
章尺麟不多解释,捏着她下巴在面颊上轻轻送了一吻,“是什么时候来的?”
“陪了奶奶一个下午了,没想就在床边睡着了。”沈毓贞揉了揉睡模糊的眼,看着他笑
“口不口渴?暖瓶里水没了,我去给你打点。”她说着,也不等章尺麟反应,便提着暖瓶出病房。
章尺麟其实不渴,可他没拦着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沈毓贞离开的地方看了良久。
王漾就在楼梯间里抽烟,昏暗的灯光里,烟雾缭绕,着实呛人。沈毓贞掩着鼻,皱了眉头到他身边。
“好端端的怎么想起去墨兆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嗓音,语气凛冽地问他。
王漾一见是沈毓贞,便把烟掐灭在窗槽里,慢条斯理道,“先生觉着自己在墨兆有房产,所以想过去看看。”
沈毓贞皱眉,“他都失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这种事情。你们……在德国那边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王漾抿着嘴,沉默了半晌,低沉地开口,“冯执,他跟冯执重逢了。”
“混账。”沈毓贞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急火攻心,恼羞成怒地痛骂,“当初我执意让你跟过去,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先生安危,少出些幺蛾子的事情来,你……你怎么能让他们两个碰上呢。”她刻意压低了嗓门,有些警惕地超楼梯间门口望了望。
王漾看着沈毓贞火急火燎的样子,倒也不急,闭着嘴不开口。
沈毓贞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楼梯间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你去给我查查那女人的资料,近况,工作哪里,住在哪里。越详细越好。”她眼神凌厉,分明有着除之以后快的狠绝。
作者有话要说:执尺按着某线的混蛋逻辑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观遭受重创的亲请见谅小甜蜜小温馨的线路走不来哟~so 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叁叁
刚下飞机,特属于闽粤的味道带着回忆分子,前呼后拥地钻进她的身体里。仿佛只要稍稍用力呼吸,那些不忍直视的往事就都蜂拥而至。冯执抬头望着那方曾今生活过数年的天空,依然阴霾多于明媚,暗沉多于湛蓝。闽粤的天空,就像回忆里的样子那样,是黑白的,泛着一点老旧的暗黄,让她莫名沉重,莫名窒息。
细细算来,章尺麟离开科隆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这短短一个月里,他经营数年的申莫集团终于在纳兹达克成功上市。而这次冯执来中国,不过也是为当初专访做一个后续的跟进报道。
随行的还有摄影记者林虑山。冯执原本想有个照应,必要时做挡箭牌之功效。可惜林虑山到底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扶不起的阿斗。章尺麟的采访预定在两天后的下午,林虑山借着这短短两天的闲暇又搭飞机去了西茸。冯执知道林虑山是西茸人,她对那块地方拜章尺麟所赐,除了千奇百怪的酒吧夜店娱乐城,没有更多好印象。林虑山是和她差不多时间来得科隆,考编制的时候,就是学友,后来很巧的分到一家公司,也算是难得的缘分。这个男人有些地方是挺古怪的,表面笨拙,实则精明,看着有些二百五,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冯执想他去西茸也好,回头要是觉出什么蛛丝马迹来,总是不好的。
独自一人出了航站楼,刚想招手拦车,却不想一辆艳红的沃尔沃慢悠悠地停到她面前。冯执觉得纳闷,却见车窗慢慢摇下来,露出沈毓贞那张巧笑倩兮的脸。
“等你很久了,上车。”她热络得招呼。
冯执拉着行李箱侧着脑袋打量了她良久,眼前这个女人比杂志专访照片上的,要生动很多,也漂亮很多。沈毓贞,这个所谓章尺麟背后的女人,早在她们彼此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还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夜场陪酒女。正所谓土鸡变凤凰,当初那个有些唯唯诺诺,毫无任何杀伤力的温柔小绵羊,如今披上凤羽皇冠,骄傲地不可直视。
冯执撇撇嘴,接着不咸不淡道,“你客气了,我打的就可以。”不等对方作何反应,她转身就往车后走。沈毓贞了然地笑了笑,开了车门回首大喊,“你不是要采访章尺麟吗?多些生活素材也不是坏事儿吧。”她循循善诱,冯执冷眼相待。两人僵持了片刻,拖着箱子的人大步流星地回到车前,一把拉开红色沃尔沃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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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忍住了要四周打量的冲动。那是离申莫最近的高档住宅区,样式还很新,一看便知时间并不长。比起别墅来,这样的商品房最大也就两百平,可两个人住已是绰绰有余。沈毓贞并不是娇小姐,她会过日子,即便做事的只有卢嫂一个人,家里依旧收拾的井井有条。房子都是暖色调的装潢,说不上是中式还是西式的装修风格,但大多都是随了传统。乍一看是热热闹闹的,即便一个人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冷清。
沈毓贞亲自端了绿茶送到她面前,坐到就近的沙发上,“先生这两天忙着上市的事情,一整天都见不着人呢。”
冯执烟瘾有些犯了,耐性不好,“清清楚楚查了我的行程,还亲自驱车到机场来堵我,看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生活素材,对着我不吐不快啊。”话里带着些微的冷嘲热讽。沈毓贞却毫不在乎。
“先生手术之后,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知道的,那么大的手术,做了整整十二个小时。那时候老太太中风进了华侨医院,病情时好时坏,身边不能没有人。大太太和大先生都去陪她了,先生这里只留了我和漾哥。你能想象吗?一场危及生命的手术过后,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却连一个亲人都没有。”她的眼神越发犀利,不动声色地盯着冯执。
“冯小姐,那时候身为妻子的你到底去了哪里?”
面对□而略带挑衅的质问,冯执没有马上回答,其实她是觉得没有必要。都是些过去的陈年旧事,过了六年再来翻案,她没这个精力更没那么好的兴致。于是,冯执喝了口绿茶,“那都是我跟章尺麟的事情,摆到六年前,你沈小姐也不过是个外人。若你是找我来兴师问罪,那劝你,省省功夫。”她冷笑了不打算继续奉陪,起身便准备走人,沈毓贞却还不依不挠,“好歹风水轮流转,谁出这章家门,谁才是不折不扣的外人了。”她走到冯执身边,语气变得凶狠,“当初一声不响走的人是你,如今又一声不响地回来的,还是你。冯小姐,你究竟想怎样?”
“这么问的人该是我吧?怎么?你对自己的感情不自信吗?你们不是相濡以沫地生活了六年吗?章尺麟最艰难的时候,不都是你陪着的吗?呵,都这样,你还怕我?沈小姐,你该是有多自卑啊。”冯执不动声色地保持着一种防御和预备攻击的姿态,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吃了苦头的人,怎么好一点都不长记性。她可再不是那个任人摆布还没一点脾气的丫头片子。
两个女人保持着一种对峙的姿态,于谁都不愿做让步。冯执觉得没意思,不再久留,转身就走。
“别想着再回来了,冯执,闽粤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沈毓贞朝着冯执即将离去的背影,最后说道。
她的身影半个都没在阴暗里,“我从没回来的打算。”那声音很轻,沈毓贞还没来得及听清,人便消失在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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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的时间准备素材是绰绰有余的,在科隆的那次专访里,冯执大致已经把章尺麟近几年来的动作差不多调查清楚。只花了一天时间,就将所有访谈资料整理好。冯执觉得时间太多太漫长。在闽粤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每一寸的呼吸都在警醒着她关于过去的挣扎与念想。她已经惬意并且肆意生活了那么多年,她不想日子重蹈覆辙。
空空落落的高层顶楼私人办公室,窗户都是落地设计,放眼望去,整个闽粤都在脚下,带着浅淡的阴霾,仿佛吹不开的薄雾,永远都看不真切。那是莫名会让人着迷的俯景,冯执不禁贴近窗前,即便是入夏的时节,闽粤依然是阴沉的天气。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却不知被悄然进来的章尺麟碰巧听见。
“冯小姐是有烦心事吗?见着如此景致还要唉声叹气。”
他的声音从突兀的办公室里响起来,吓了冯执一跳。她故作镇定地转身看他。
不过才一个月不见,他却越发神采飞扬,眼眸都是晶亮的。这次的西服比起在科隆要正式很多,燕尾服和蝴蝶领结,无名指上的婚戒很亮,很刺眼。
他似乎意识到冯执的眼光,笑着解释道,“平时太忙,眼瞅着这周末就订婚礼了,一直没时间配合她们工作。这不,才从现场彩排回来。”
冯执不愿听那些甜腻腻的事情,她原本以为彼此见面是要尴尬的,毕竟上次在酒吧被意外打断的吻和她的不告而别都带着浓墨重彩的暧昧,而比暧昧更加分明的应该是再会时的不知所措。然而,时间会让人变老,变世故,变成熟,变得厚颜。很显然,章尺麟大人不记小人过地早已将那不痛快的经历忘得干干净净,他能那么大方又洒脱,她冯执又何必纠结。她低头自嘲一般笑了,却恰好被章尺麟捉到。
“看,你笑起来就比绷着脸好看多了。”
冯执被他说得不自在,立马敛了笑容,章尺麟看她翻脸比翻书都快,不禁笑起来,“对了,冯小姐是什么时候的飞机,要是有空的话,可否赏脸参加我的订婚礼呢。我跟Otto也是老相识,让他放你几天假不是问题。何况”
“不用了。”这一次,冯执几乎没等他说完,便有些粗鲁地打断他。
办公室里沉寂了一片,空气仿佛冻住一般,像粘稠的枇杷露,找不到任何尚能稍稍缓解的气泡。冯执知道她失态了,可是却没办法再开口打圆场。章尺麟的眼光灼灼地盯着她,盯得她无地自容,下一秒就要逃开。
“你生气了。”过了很久,章尺麟开口,他歪着脑袋,对冯执这样的?